第52章
倚綠在孫祿進寝殿之前就等在外面了, 見裴亦辭很快帶着孫祿出來了,她行了禮,忙不疊朝後招呼了捧着洗漱用具的小宮女們進了寝殿。
一進去, 倚綠就瞧見齊半靈竟已經醒了, 濕漉漉的桃花眼一眨一眨地望着她。
“娘娘!”
倚綠提了一晚上的心總算落了下來。
她記得應白芙說過, 若是今兒早上齊半靈清醒過來了,才算是熬過這一遭。
她立馬讓跟在她身後的小宮女去把應白芙找來, 自己則倒了杯茶,走到齊半靈身邊慢慢将她扶起,一邊小聲問她:“姑娘, 您覺得好點沒有?”
齊半靈的腦袋一陣一陣痛得厲害,她用力捂着額頭,就着倚綠拿着的杯子小口喝着茶。
潤了潤有些發幹的嗓子, 她才看向倚綠:“我這是怎麽了……陛下方才怎麽在這裏?”
憶起剛剛一睜眼就看到裴亦辭坐在她床邊,扭頭看了一眼就出去了,齊半靈又摸了摸依舊發燙的額頭,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燒得出了幻覺。
“姑娘,您昨兒真真是吓煞奴婢了……”
倚綠眸中泛起霧氣,“您午睡剛起, 前一會兒還好好說着話呢,後一會兒就突然暈了過去。後來,應姑娘給您熬了藥,您喝下沒一會兒就都吐了……應姑娘和太醫都沉着臉,說是夜裏怕是難熬, 好在您今兒醒過來了。”
想起齊半靈後一個問題,倚綠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她的神色,才接着道,“昨兒夜裏,陛下在這裏陪了您一夜。”
齊半靈聽了倚綠後面一句話,有些愣怔。
恍惚間昨夜有些不太真實的夢又出現在她腦海。
夢裏的她混混沌沌的,可她清晰地記得自己親手雕刻了玉佩送給那個少年,也記得他将亡母留下的血膽瑪瑙手钏贈給了她。
那個夢斷在了她離開大都前往渭州的時候,可她怎麽回想都想不起夢裏的事是否曾經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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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裏那幾個片段斷斷續續的,還能和她入宮後發生的瑣事聯系上。
難道是她日有所思,才會做這麽光怪陸離的夢?
齊半靈清楚自己記憶有損,可她回想不起來的主要都在快離開大都那段時間的事情。
在夢中認識那個少年的時候她年紀還小。這麽多年以來的記憶都沒問題,單單忘了那個少年?
齊半靈怎麽想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她左思右想半天,連倚綠幫着她淨完面通完頭發都沒注意。
倚綠看着有些心不在焉的齊半靈,剛想問問她要不要傳早膳,卻聽齊半靈忽然開口吩咐她:“你去把妝匣裏我那個血膽瑪瑙手钏拿給我。”
倚綠心裏一驚,悄悄瞧了眼齊半靈的臉色,見她望着自己,連忙收回目光去翻妝匣。
倚綠自然知道這個手钏的來歷。
齊半靈初進宮的時候,八公主看到這串血膽瑪瑙的時候多問了一句,那時候倚綠就長了個心眼,把這個手钏藏在比較深的角落裏。
她翻了老半天才從妝匣裏找出了這串手钏,捧着遞給了齊半靈。
齊半靈低頭一看,這個手钏上的血膽瑪瑙個個一般大小,色澤透亮,質地玉潤。
就算她這趟入宮帶了不少嫁妝來,但這個手钏絲毫不輸旁的。
她有些懊惱,這東西一看便知價值不菲,她怎麽之前對這個手钏半點都不上心呢。
齊半靈仔細翻看打量了一番這個手钏,才擡頭問倚綠:“你還記得這手钏的來歷嗎?”
她對這個手钏的記憶,似乎只有在大都時,她特別喜歡戴着這個手钏玩。
倚綠沒料到自家姑娘一醒來就問起手钏的事,難道是她記起什麽了?
她一邊不動聲色瞅着齊半靈的臉,一邊私下裏琢磨,是應該實話實說,還是撒個謊,把自己之前編好的說辭講出來。
齊半靈見倚綠猶豫着,還當是時間隔太久,她記不清了,剛想安慰她一番,寝殿外應白芙匆匆忙忙走了進來。
見齊半靈已經清醒了,直挺挺坐在床上,似乎精神還不錯,她心頭一松:“姑娘醒了就好,我來替你把把脈。”
應白芙和倚綠一樣,眼角都有些困倦,她心裏一陣暖意湧過:“昨兒辛苦你們了。”
倚綠想起一晚上守在齊半靈床邊的裴亦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應白芙給齊半靈搭了搭脈,又摸了摸她的額頭,随後點點頭:“雖然還有些燒,但比昨晚好多了。”
她琢磨着給齊半靈開的方子,随後告訴倚綠:“今兒姑娘可以喝一些稀粥,你去和小廚房說一聲。”
倚綠笑着應了,便轉身朝小廚房去。
鳳栖宮這邊有建章宮派來的人,因此裴亦辭一下朝,就知道了齊半靈早上喝了半碗粥的事兒。
孫祿回禀的時候,亦步亦趨跟在裴亦辭身邊,瞄到了他的臉色肉眼可見地比方才緩了不少,也跟着松了口氣。
出了宣政殿,孫祿看到裴亦辭眼下的青黑,遲疑了一下,上前請示:“陛下,現下移駕建章宮先歇一會兒?”
陛下昨夜一夜都陪着皇後,約莫是一夜沒睡。如今皇後捱過了昨晚,還能喝粥了,陛下也該好好休息一下了。
裴亦辭腳步一頓,才要開口,一個小太監迎上前行了一禮:“陛下,平王殿下求見,正在建章宮等您。”
裴亦辭沉吟了一下,吩咐孫祿:“先回建章宮。”
在書房與裴亦昀密談完畢,裴亦昀剛出了建章宮去看望自己的母妃,裴亦辭後腳便從書房出來,交代孫祿:“去鳳栖宮。”
“啊?”
孫祿看了看書案上今兒一早才送來的堆得老高的奏折,愣住了。
陛下昨兒可一夜沒睡,現下不去休息,也不批折子,還要去皇後娘娘宮裏?
見孫祿怔在那裏沒動彈,裴亦辭觑了他一眼:“怎麽?”
昨天裴亦辭的樣子孫祿可都看在眼裏,他清楚裴亦辭的心思,便也不敢再勸,忙不疊招呼底下人擺駕去了。
到了鳳栖宮外,裴亦辭擔心齊半靈又睡下了,便擺手示意守門的小太監不要進去通報。
他徑直走到了寝殿外,聽到裏頭一陣歡聲笑語,便停住腳步朝裏望去。
八公主正坐在齊半靈的床邊,不知說了些什麽,寝殿裏所有人都笑了起來,齊半靈也笑眼彎彎地跟着打趣。
裴亦辭默默看了一會兒,才擡步入內。
倚綠朝着門口站着,第一個看到了裴亦辭,立馬俯身行禮。
見到裴亦辭進來了,齊半靈也收起了臉上的笑意,默默垂下了頭。
盡管她很快低下了頭,裴亦辭卻一眼看到了她收起笑容小心翼翼的樣子。
齊淺意和應白芙的話在他耳邊響起。
“阿嬈從矮崖上墜下,傷了腦袋,顱內有淤血,影響了她的記憶。”
“不要提起會刺激她的往事,可能會讓她腦內的病情加重。”
他微微一滞,才慢慢踱到齊半靈床邊。
齊半靈還垂着頭,裴亦辭低下頭,只能看到她烏黑的發頂。
他斂容屏氣,啞聲問:“皇後可覺得身子好一些了嗎?”
八公主見皇兄僵站在那裏,一雙黑眸灼灼望着自家皇嫂。
可不知為何,他臉看起來怪嚴肅的。
八公主笑着打趣:“皇兄這樣子,怎麽不像是探病的,倒像是興師問罪的。”
裴亦辭下意識擡手摸了摸臉。
他現在什麽模樣?也不至于像來興師問罪的?
八公主見裴亦辭這樣,嘴上說着有話要和皇兄講,然後把裴亦辭拖到角落,湊到他耳邊悄聲道:“皇兄,我聽人說,你昨兒陪了皇嫂一夜?”
可以呀皇兄,終于開竅了,知道疼媳婦了!
裴亦辭擰緊眉頭,想讓八公主收斂些,別這麽沒大沒小的。
不料八公主拉着他接着說道:“皇兄,對女孩子不能這麽兇巴巴的,會讓人家害怕的!要溫柔小意,體貼入微……”
裴亦辭望了齊半靈一眼,見她已經擡起頭,好奇地朝他們這邊看來。
她臉色比昨夜好了許多,裴亦辭也算放了心,又低頭輕聲教訓妹妹:“這麽簡單的道理,朕能不明白?”
八公主蹙起了眉。
這麽簡單的道理,你都做不來?
可看裴亦辭似乎心神不寧的樣子,眼神還不停朝齊半靈那邊瞟去,她了然,笑着對裴亦辭說道:“皇兄,我忽然想起還有事要做,先回自己殿裏去啦。”
說着,她又和齊半靈打了聲招呼,蹦蹦跳跳地出了寝殿。
八公主離開後,倚綠看了看齊半靈又看了看裴亦辭,便朝着寝殿內的宮女們使了眼色,帶着大家一道退了下去。
裴亦辭大步走到齊半靈床邊,卻沒坐她的床沿,而是從旁邊拖了個小凳過來坐着。
齊半靈感覺裴亦辭走近了,低着頭朝他道謝:“臣妾多謝陛下昨夜的照料。”
其實齊半靈到現在還覺得有些不敢置信。
陛下九五之尊,居然照顧了她一夜。
不知為何,裴亦辭良久都沒有回應,久到齊半靈都覺得有些不對勁,擡頭望他。
卻見裴亦辭只一言不發坐在那,不知在想什麽。
這時候,倚綠又放輕腳步走了進來,低聲回禀:“娘娘,宜妃娘娘和豫嫔娘娘來看您了。”
裴亦辭眉頭又擰了起來,剛想說話,齊半靈已經開口了:“請她們進來。”
宜妃秦如月挽着豫嫔沈婉走了進來。
齊半靈細細打量她們了一眼。
她們今日都穿得簡單,但沈婉粉黛未施,秦如月卻妝容精致。
秦如月看到裴亦辭坐在齊半靈床邊,唇角的笑意一凝,還是和沈婉一道向他們二人行了禮。
行完了禮,秦如月走上前,看了看齊半靈的臉色,輕輕嘆了口氣:“皇後娘娘,臣妾聽聞您病得厲害,擔心了一整夜,今兒一早便從庫裏找了些上好的補品,叫上豫嫔一道過來了。”
她說完,身邊的幾名宮女便由青綿指揮着把手裏的禮物交給了鳳栖宮的宮人們。
齊半靈莞爾:“本宮已無大礙,有勞宜妃和豫嫔了。”
秦如月嘴裏說着“那便好”,眼睛已經落在了背對着她的裴亦辭身上。
沈婉則又恭順地朝着齊半靈行了個扶簪禮。
秦如月見裴亦辭一眼都沒回頭看過她們倆,抿了抿唇,還是走到了裴亦辭身邊行了禮:“真是巧,陛下也在皇後娘娘這裏呀。”
見裴亦辭沒搭理她,秦如月尴尬地僵在了原地。
這時候,應白芙捧了碗新煮好的藥進來。
看到秦如月和沈婉也在,她愣了愣,小心捧着藥碗行了禮後走到齊半靈床邊。
秦如月一看應白芙手中的藥碗,又笑了,朝着應白芙伸出手:“臣妾來服侍娘娘服藥……”
她話沒說完,卻眼瞧着裴亦辭繞過她,從應白芙手中接過藥碗,坐到了齊半靈的床邊。
秦如月不知所措地看了看空空的雙手,扭頭去看齊半靈,卻見她也有些愣神,朝着裴亦辭道了謝後,才就着他遞來的勺子小口小口喝着藥。
作者有話要說: 小裴:你不是病着嘛,趕緊回去,別過了病氣
宜妃:臣妾其實已經好了,不會生病了QAQ
小裴:朕是說別過病氣給我媳婦
宜妃:?
小齊:看戲.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