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齊淺意話音一落, 公堂外好容易安靜下來的普通百姓們又開始議論紛紛起來。
“休夫?休夫是什麽?”
“鐘二奶奶想把鐘二爺休了?不是和離, 是休夫?”
“她以為她是誰,是什麽公主娘娘嗎,仗着是皇後的姐姐, 居然還想着休夫?”
外面的議論聲飄進公堂內每個人耳中, 鐘世昌低下頭掩飾嘴角的笑意,武進侯夫人也不無得意地看了齊淺意一眼。
本來說要清場, 是齊淺意自己不願意。這倒也罷了,還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說休夫, 女子本就該三從四德, 出嫁從夫,齊淺意張口就是休夫,如此離經叛道, 驚世駭俗,能不被人指指點點?
齊淺意如同一尊石碑一般漠然站在原地,好似根本沒聽到外面百姓的議論。
大都府尹無奈地又敲了敲案上的驚堂木:“肅靜!肅靜!”
過了好一會兒, 公堂外的議論聲才漸漸平息, 重又安靜下來。
大都府尹看向齊淺意:“鐘二奶奶,您是說要休夫?這……這不合規矩啊。”
大都府尹哭笑不得,他從地方官一路升至大都府尹, 官場浮沉數十年, 女子要和離的都沒幾個,更是第一回聽到有女子當面跟他說要休夫的。
真論起來,他唯一一次見到這個詞, 還是史書上對前朝某位跋扈公主的記載,那位公主仗着父母寵愛休了夫,還養了十數面首在公主府,落得個遺臭萬年的下場。
齊淺意點點頭:“我朝的确沒有這種說法,可《大宴律》也沒有哪一款明文規定不準女子休夫,又何談不合規矩?”
大都府尹怔在那裏。
這……雖然從沒有過女子可以休夫的說法,但律法也的确沒有規定女子不得休夫。
既然法無禁止,自然也就沒什麽不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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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眼沉默地站在公堂之上的齊淺意。
雖然她只是個女子,可單是站在那裏,氣勢就蓋過了滿臉憤恨的鐘世昌。
大都府尹一個激靈,他怎麽不知不覺地還被齊淺意帶着走了。
他清清嗓子,朝着鐘世昌和齊淺意正色道:“你們二位本為夫妻,該同心一體,如今鬧上公堂,實在遺憾。不如二位将自己為何休妻……還有休夫的原因一一道來,本官自有公斷。”
這段套話他說了多年,只不過往常都是男子要休妻或是女子要和離時候拿出來說的,如今不僅面對的不是普通百姓而是大都侯爵,甚至還要多斷一個休夫案了。
鐘世昌剛要開口,武進侯夫人卻攔住了他,低聲道:“你一個武官,又不善與人争論,嘴皮子上的功夫還得你娘出馬。”
鐘世昌猶豫地看了看公堂外的百姓。
這種時候,他自己不出來說話,而是讓母親出馬代替他責難齊淺意,落到外人眼裏,豈不以為他是個吃軟飯的?
可他還沒來得及阻止他母親,武進侯夫人已經一個大步上前,對大都府尹說道:“彭大人,齊淺意無子,妒忌,犯七出之條二,故我們鐘家想要休妻。”
大都府尹點了點頭,這段時日來鐘家的事情在大都鬧得沸沸揚揚,他也聽了幾耳朵。
只不過在公堂上,他按照程序還是問了一遍:“無子一條,就不必說了,若說妒忌,夫人可有憑據?”
“自然有。”
武進侯夫人白了齊淺意一眼,才接着道,“齊淺意此人,嫁入我武進侯府多年來無子不說,為了阻止我兒懷有身孕的外室入門,竟躲回娘家不肯吃人家敬的茶。”
她說到這些就來氣,狠狠緩了幾口氣才又說,“這些事在大都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大人随便找人打聽打聽,就能知道。”
大都府尹有些無奈。
這就算大家都知道,也得拿出真憑實據來。好歹齊淺意可是皇後的親姐姐,雖說大都到處有人說皇後不得聖寵,可他一個小小的府尹,也不敢就這麽沒憑沒據,靠着大家都在議論的事做證據,公然得罪皇後的姐姐啊。
他想了想,便問齊淺意:“鐘二奶奶,武進侯夫人說你為了不讓妾室進門,躲回娘家不喝妾室敬的茶,你可認?”
齊淺意敢作敢當,直接承認了:“我認。”
大都府尹暗暗松了口氣。
這可是齊淺意自己認下的,和他就沒什麽關系了。
武進侯夫人見她那麽痛快認下了,心裏一喜,再接再厲道:“你這個不下……生不出孩子的妒婦,自己肚子不争氣,還要來禍害我兒子,就是鐵了心要看我兒子絕後啊!”
她轉身看向公堂外的百姓,指着齊淺意怒道,“諸位看看,這個女人,她好毒的心啊!”
公堂外圍觀的百姓又紛紛議論起來,話語間都是指責齊半靈善妒,自己生不出孩子還不準夫君納妾的。
大都府尹看着又嘈雜起來的人群,只好又拍了拍驚堂木。
他看向齊淺意:“鐘二奶奶,你為何不讓鐘二爺有孕的外室進門?”
齊淺意涼涼看了鐘世昌一眼,只道:“當年我嫁入武進侯府之前,我們有約在先,鐘世昌不得納妾畜婢……”
武進侯夫人就等着她這句呢,聽她這麽說,立馬接口:“當年是有這麽個說法,誰知道你這麽多年生不出孩子,還連帶着我兒納個妾都不行,我總不能看着昌兒的血脈斷在你手上!”
當年齊淺意這番豪言,大都府尹也有所耳聞。只不過這種事兒,又沒立下字據到官府存檔,這十年過去了,鐘世昌無嗣納妾,似乎也沒什麽可指責的。
公堂外的百姓議論聲中,也都是支持鐘家的。
鐘世昌見形勢大好,心裏一陣得意。
本來前段時間,齊淺意同意回家喝了劉氏敬的茶,對他也比過去溫柔小意了不少,他還以為齊淺意總算轉了性,心頭還松快了幾分。
誰料齊淺意今天不知發什麽瘋,鬧着說要休夫。他可是個男人,哪裏咽的下這奇恥大辱,立馬就說他先去公堂休妻。
別以為齊淺意仗着自己是皇後的姐姐就能為所欲為,一個生不出孩子的女人,退一萬步講,就算陛下親臨,也幫不了她。
他見齊淺意不聲不響站在那裏,臉上雖看不出什麽,但他猜測她心裏肯定也很是着急的,只想添把火,便上前朝着齊淺意柔聲道:“阿媖,違背了當初的誓言是我不對。可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我都三十了,膝下一個子嗣都沒,我……”
感覺到公堂外百姓看向他的目光更多了些同情,他心裏更是竊喜。
齊淺意早看出他那點小心思了,嗤笑一聲:“平常我就讓你多讀書,你也不聽。‘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舜不告而娶,為無後也。’孟夫子說的無後可不是後嗣,我看你還是多讀些書,別斷章取義一句話就來指摘我的不是。”
“哦對了,孟夫子還說,‘誠者,天之道也;思誠者,人之道也’,我看,這句你倒是沒記住。”
她這話一說,公堂外就傳來低低的笑聲。
多數百姓都是沒讀過書的,可也知道孟夫子是先秦聖賢。聽着齊淺意的話,這鐘世昌侯府公子出身,還做着官,居然連孟夫子的話都能搞錯了。
鐘世昌尴尬地站在原地,臉都漲得通紅。
武進侯府本就是行武出身,他少時當然也學過四書五經,可他心思根本不在那些上頭,如今在兵營都呆了十數年,小時候學的那些早忘光了。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句,也是他聽別人常這麽說,有樣學樣的說了出來,哪知道還出了大糗。
武進侯夫人見這個情況,瞪了鐘世昌一眼。
早就讓他不要說話,她自己來就行。現在倒好,鐘世昌還在這麽多人面前丢了這麽大的人。
她把鐘世昌扯到後頭,皺着眉看向齊淺意:“總之,你不準阿昌有孕的外室入門,犯了七出的妒忌,你自己認不認?”
齊淺意知道,自己拿多年前的約定出來,沒多少人會同她站在一邊。
多數人哪管什麽誠不誠的,女人生不出孩子,還不讓丈夫納妾,這怎麽也說不過去。
她微微一笑:“我方才就說了,我認。”
大都府尹看齊淺意都一一認下,覺得也沒什麽可多說的了,便又問她:“鐘二奶奶,既然如此,你為何還說要休夫?”
難不成是鐘家要休妻,她氣不過,才跑來揚言要休夫?
大都府尹總算問到了點上,齊淺意一眼都沒看鐘世昌母子,只朝着大都府尹又行了一禮:“我要休夫,是因為鐘世昌寵妾滅妻。”
“寵妾滅妻”這四個字一出,公堂外又是一陣低聲議論。
大都府尹的臉色也不是很好看。
誰都知道,寵妾滅妻的罪名對一個普通百姓來說可能算不得什麽。
但是對朝廷命官而言,這可是不循正統辱沒家風的事兒。若是被人抓到了這麽個小尾巴,被一群言官上書彈劾都算輕的,大宴開國以來不少大臣皆因此仕途盡毀,甚至還有被罷官回鄉的。
可那些人,不少都是放縱妾室逼迫妻子,被人揭了陰私的。鐘世昌不過就是納個妾,似乎也夠不上“寵妾滅妻”?
武進侯夫人早知道齊淺意要拿這個罪名說事兒,根本不怕她,惡狠狠道:“你少拿着雞毛當令箭了,你知道寵妾滅妻是什麽嗎?我們鐘家哪點對不起你了,這十年來你沒孩子,阿昌連個妾室都沒。現在不過把有孕的外室接到府裏,這就叫寵妾滅妻了?”
她瞪着齊淺意沒好氣道,“你別得寸進尺了,真以為我們鐘家要把你當活菩薩供着?”
大都府尹也跟着汗顏。
齊淺意話也不多,根本說不過字字誅心的武進侯夫人,現在場上的主動權早被鐘家人牢牢把控着。
他問起齊淺意為何要休夫,她只說個“寵妾滅妻”,這怎麽聽也不占理啊。
他看向齊淺意的眼神也有些無可奈何:“鐘二奶奶,你這話又是從何說起啊?”
齊淺意看了眼像個潑婦一般指着她鼻子痛罵的武進侯夫人,只道:“我之所以這麽說,是十數年前,我北征歸來,被文宗皇帝封為昭勇将軍……”
她話剛說到一半,武進侯夫人冷哼一聲,又生生打斷了她的話:“是,誰不知道你齊淺意當年戰場骁勇。但你進了我們鐘家門,做了我們鐘家婦,成天拿前事做文章,有意思嗎你?”
可公堂外的百姓卻議論了起來,這麽多年過去了,不少人的确都不記得當年齊家的女将軍,有些年輕人當時年紀尚小,因為齊淺意回大都後很快便嫁了人,多數人慢慢也淡忘了這些。
經齊淺意和武進侯夫人這麽一說,大家又紛紛回憶起齊淺意少時北征鞑靼的英勇事跡了。
但英勇歸英勇,許多百姓并沒有親身經歷齊淺意當年在戰場的兇險,更不覺得她一個女子不安守閨閣,反而跑出去打仗有什麽好誇耀的。
更何況,他們也覺得武進侯夫人的話沒錯,就算你當年再英勇,如今已經嫁了人,阻止夫君納妾也實在不該。
齊淺意不以為意,瞟了眼武進侯夫人的臉:“我的話還未說完,婆婆怎麽就知道,我是要拿前事做文章?”
武進侯夫人一噎:“那不然呢?你提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往事做什麽?”
齊淺意朝後頭使了個眼色,一個本站在角落無人注意的掌櫃模樣,還帶了個大匣子的青年人上前跪着行禮:“小的福祥當鋪掌櫃程福見過彭大人,見過各位太太老爺。”
鐘世昌這才看到他也來了,頓覺不妙,臉色變得很不好看。
武進侯夫人絲毫不知道兒子去當鋪的事情,也沒看到鐘世昌瞬間變白的臉色,只覺得莫名其妙:“你一個當鋪掌櫃,來公堂做什麽?”
程福跪着回話:“小的這段時日來一直在接鐘二爺的生意,鐘二奶奶命小的過來,小的便從命而來。”
鐘世昌最近一直在當東西?
大都府尹看了鐘世昌一眼,想想也覺得正常。
大都不少伯府侯府,管事的不會經營,又想要維持鐘鳴鼎食的豪奢排場,偷偷去當鋪典當祖産的也不在少數。不過當着公堂之上被人揭了出來,的确有些丢臉罷了。
武進侯夫人震驚地望着兒子,喉頭一口氣卡不出來。
她不明白,兒子平日有俸祿,還有侯府的份例,到底哪裏不足了,還要去當鋪典當東西,難道是齊淺意這女人害的?還故意讓他當着衆人的面丢人?
她下意識就把全部的錯歸咎在齊淺意身上,剛要發作,卻聽齊淺意柔聲道:“我身為鐘家婦,就算當年與鐘世昌有約在先,但也不能眼睜睜地看着鐘世昌無後,這才喝了那外室敬的茶,回了鐘家。”
武進侯夫人像見了鬼似的看着齊淺意,這好端端的,她怎麽說起話來變得這麽細聲細氣的,真把自己當個弱女子了?
只聽齊淺意接着說,“誰知那妾室的哥哥卻是個禍害,吃喝嫖賭無一不做,欠了不少銀子在外頭,而後整□□我們伸手要貼補。”
這些事武進侯夫人半點都沒聽說。
她要管着侯府一大家子人,哪有功夫去管鐘世昌身邊一個小小妾室的家人。
她更想不到,平時在她面前溫柔小意的劉氏,竟也是個吸血的!
可現在公堂之上,她也沒工夫追究那些,只想着保全鐘世昌的顏面,便道:“劉氏有孕在身,适當貼補些又能如何?何況那也是她哥哥,她可不似某些不孝不悌的東西,還能撇下自家人不顧?”
齊淺意當然聽得出武進侯夫人的指桑罵槐,她不以為意,颔首道:“婆婆說得是,當初我也是這麽想的,不僅拿出我們的體己錢給她哥哥,我還拿了自己的嫁妝出來。”
齊淺意居然拿了嫁妝去貼補一個妾室!
她這麽一說,原本就議論紛紛的百姓們争論聲更大了。
有些人覺得齊淺意貼補妾室理所應當,又有些人說,小妾的家人也是下人,哪有正頭太太出嫁妝去貼補下人的道理?
武進侯夫人的臉更黑了,強詞奪理道:“那、那便如何,你嫁進我們鐘家,嫁妝當然也是我們鐘家的東西。劉氏可是懷着身孕的,你拿嫁妝去貼補一下,還能少塊肉不成?”
齊淺意點頭贊同:“婆婆說得是,我也是這麽想的。”
齊淺意向來堅毅的性子,突然這麽放低姿态,武進侯夫人就覺得心裏更沒底了,感覺她挖了個坑給自己跳。
武進侯夫人剛想說話,卻聽齊淺意接着說:“不過後來出了些事,也請婆婆給我評評理了。”
她望向還跪在公堂中央的程福:“程掌櫃,請你說說。”
程福應了聲是,便道:“彭大人,小的這段時日一直接到鐘二爺的生意,便比往常少了些警惕,看東西不錯便會出高價收下。”
“哪裏知道,就在昨日,小的晚上清點典當物品的時候才發現,鐘二爺昨日來小店典當的金器……”
他從手邊匣子裏捧出一個金器,遞給了大都府尹身邊的衙役,待大都府尹拿着東西仔細看了看後,才接着說道:“大人請仔細看這金器……”
鐘世昌見大都府尹的眉頭越皺越緊,額頭也開始冒了些汗,拼命昂着脖子想去看那是什麽。
他這段時日一直去典當東西換錢貼補劉氏的哥哥,很意外的是,齊淺意不僅不阻止,還從自己嫁妝裏拿東西出來。他便壯了膽,有時候事急從權,也沒和齊淺意說一聲,便拿了她的嫁妝去當。
這個金器的确就是他昨日随手拿去當的,究竟有什麽問題?
大都府尹看了半天,終于發現金器底下刻的那一小行字,震驚道:“這、這不是文宗皇帝的賞賜嗎?你們鐘家究竟有幾個膽子,竟敢将天家賞賜拿去當鋪!”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
大都府尹不過是個五品官,可鐘世昌和武進侯夫人吓得一下就跪在了他的面前,還沒想好怎麽解釋,卻見齊淺意也跪了下來。
她望向大都府尹,面容堅毅:“大人,我雖在十數年前有幸北征得封官銜,但嫁進武進侯府,我也是想好好過日子的。因此就算夫君不信守當年諾言要納妾,我也不過氣了幾日就回去照顧那劉氏了。”
“可這鐘家實在太過分,在外諸多诋毀羞辱我也罷,用我的嫁妝去貼補劉氏哥哥也罷,我都可以忍。但他們竟拿當年文宗爺給我的賞賜去當鋪換錢,這不僅僅是寵妾滅妻,他們連文宗爺都不放在眼裏,我如何能忍這麽一窩不忠不義的蛇鼠之輩?求您恩準我休夫!”
鐘世昌只覺得眼前發黑。
他這才明白過來,這段時日來,齊淺意的善解人意都是假的,她之所以把自己的嫁妝拿出來讓他去當,就是等着自己上套,等着這一天呢!
他指着齊淺意的臉,氣得說話都哆嗦起來:“你、你!你這個毒婦!”
齊淺意看向鐘世昌,微微嘆了口氣:“夫君,我是想好好過日子的,可你拿了當年文宗爺給我的封賞去當。我,我……”
她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掩着面,似是哭得說不下去的樣子。
鐘世昌卻知道,她絕對沒哭,不過是在演戲,估計還笑等着他倒黴呢。
公堂外的百姓哪能料到竟還有這一出,立馬倒戈到齊淺意這一邊。
拿妻子的嫁妝去貼補小妾家人便也罷了,竟連文宗爺的賞賜都敢下手,這武進侯府的膽量可真不小啊。
武進侯夫人看着齊淺意掩着面的樣子,背後陣陣發寒。
她本以為,今日不過對付一個齊淺意而已,不足挂齒,可現在她揭出來的事情,足以讓整個武進侯府跟着鐘世昌一起倒黴!
她很快膝行到齊淺意身邊求她:“你,你要如何便如何,你要休夫就休,只求你,撤了訴狀……”
她只想着齊淺意撤了訴狀,平息事态,可話說到一半才想起,公堂外那麽多普通百姓,一傳十十傳百的,就算齊淺意不和皇後告狀,此事也必然會傳到陛下耳中。
她頹然癱在地上,不知該說什麽好了。
鐘世昌大喊一聲“母親”,趕忙上前扶住她,又怒瞪齊淺意,卻不知該如何收場了。
齊淺意懶得管鐘世昌母子如今的落魄樣子,只擡頭問大都府尹:“彭大人,請問鐘世昌用文宗爺賜我的金器拿去典當貼補妾室,可是不敬文宗爺,可是寵妾滅妻?該如何處理?”
外頭的百姓議論聲漸漸傳了進來,再沒一人說鐘家無辜,都說他們欺人太甚,竟連文宗爺的賞賜也敢下手,還想在公堂之上惡人先告狀。
大都府尹見鐘家母子大勢已去,也想着順水推舟賣宮裏那位皇後娘娘一個人情,便道:“鐘世昌,寵妾滅妻,現本官判定,鐘二奶奶可休夫,即日起兩人便不再是夫妻。鐘世昌,不敬文宗爺……”
他沉吟了一下,接着宣布,“杖責四十,立即行刑。其餘的,待本官上書陛下,由陛下裁定。”
涉及到不敬文宗的大罪,鐘家母子都面如死灰,連一句求情的話都不敢說。
公堂外的百姓們倒是歡欣鼓舞。
大都府尹要打鐘世昌屁股,他們閑來無事,看看這個倒是一個樂子。
不料齊淺意謝了大都府尹之後,卻開口道:“鐘世昌好歹也是侯門子弟,當衆被杖責怕也不好,求彭大人開恩,先清了場才行刑。”
外頭的百姓一陣遺憾,卻也無可奈何地被衙役們趕了出去。
兩個衙役上前把鐘世昌架在刑具上,剛要杖責,卻聽齊淺意又開口了:“且慢!”
大都府尹耐着性子問她:“齊大姑娘,又怎麽了?”
齊淺意聽了大都府尹對她的稱呼,心裏一陣快慰,指着衙役手裏的杖子:“不必勞煩各位,我來。”
武進侯夫人自然知道,齊淺意雖只是女子,可她是上過戰場的女子!她下起手來,絕對不會比大都府衙的衙役輕的。
就算鐘世昌是武官出身,也不一定熬得住她打四十杖子!
她驚得臉色都變了:“齊淺意!你別得寸進尺!”
齊淺意已經拿過了杖子,微微一笑:“夫人放心,死不了人的。”
她話音剛落,手裏的杖子已經落到了鐘世昌的屁股上。
“啪”地一聲巨響和鐘世昌的慘叫聲一起傳到在場所有人的耳朵裏,大家都不約而同的縮了縮脖子。
武進侯夫人已經快暈過去了,鐘世昌本想咬着牙一聲不吭,可齊淺意下手實在太重,不知幾杖子下來,他連慘叫的力氣都沒有了,早忘了之前的決定,哭得涕淚橫流,朝着齊淺意拼命求情。
齊淺意臉上連一滴汗都沒出,輕松道:“鐘二爺在跟我開玩笑呢,我都沒使上力,你還讓我輕一些,難不成要我去找個雞毛撣子幫你彈彈灰呀?”
鐘世昌好容易捱完了四十杖,大都府尹都有些看不下去,找人拿擔架想把他擡下去。
他屁股挨了齊淺意十足十的四十杖,人虛弱得一根指頭都動不了,已經不能躺着了,被側卧着擡到了擔架上。
衙役剛想把他擡下去,齊淺意忽然又攔住了他們。
武進侯夫人等這四十杖結束了,才有力氣站起身來,本想去看看兒子,卻見齊淺意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來,直接抵在了鐘世昌的胯.下。
她吓得連自己的聲音都找不到了,聲嘶力竭地吼:“齊淺意!你又要幹什麽!”
齊淺意笑着看了看慘白着臉望着自己的鐘世昌:“有一樁事,我早想做了……”
武進侯夫人吓得魂飛魄散,剛想撲上去,卻見齊淺意手輕輕一拐,匕首橫空飛了出去,深深插.進了公堂門口的柱子上,“不過,現如今鐘世昌和我沒什麽關系,我也懶得多此一舉了。”
她說完這句話,卻看到公堂門口,平王裴亦昀手裏捧着一個長匣子,看了看柱子上的匕首,複又瞠目結舌望着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平王:覺得身體某處隐隐作痛?
祝大家新年快樂,事事順意,身體健康。
新的一年除舊迎新,送給大家手撕渣男大禮包,請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