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駛往皇宮的馬車上,若黛聽宛羅說了很多自己的事,大部分與她從顧峻那裏知道的背道而馳。
“所以,我和顧峻根本沒關系?他不是我相公?”她內心深處對宛羅的話已經信了七八成,因為打從一醒來,她就覺得自己對顧峻有種下意識的排斥。
“何止沒關系,你簡直讨厭死他了好嗎?”以前若黛常對她抱怨顧峻其人,宛羅受她影響,加上有師風噩奪舍後用顧峻身份做事的不擇手段,也對他十分不喜。
但畢竟很久沒與她見面,宛羅不敢将話說得太死,補充道:“不過那是幾個月之前的事,你失蹤了這麽久,我也不知道這段時間你發生了什麽。或許中間有什麽我不清楚的變故也說不準。”
若黛搖了搖頭,眼神惶恐不安,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原來顧峻一直在騙她。那她受傷失憶,是否與他有關?
“若黛,你相信我嗎?你不怕我才是騙你的?”宛羅誠懇地望着她的眼。
她怕的就是若黛這些天生活在昌平公府,是不是已經被顧峻洗腦了。她不知道好友經歷了什麽,深深為她擔憂,意識到事态嚴重性的一刻,立刻差人去成安侯府通知了安氏夫人。
“我信你。”若黛點點頭,對着她微笑,“不知道為什麽,蓁蓁,我一見到你,就不由自主想要親近,你一定是對我很重要的人。我相信我的直覺。”
宛羅為她所信任,不自覺笑得眼睛彎了起來,裏面閃動着淚花。她雖然失去了一段愛情,可她還擁有更寶貴的友情和親情,而清山,縱使今生與他無緣,她依然會将他們的過去珍藏心底。
三皇子是個很好的人,她懂得珍惜。
到了宮中,宛羅讓人向三皇子那邊知會了一下會晚些回去,便和若黛前往鳳翔殿觐見皇後。見到皇後,雖然陌生,但血脈相連,若黛很容易便對姑姑心生好感。
皇後此前倒是從方準那裏知道若黛這段時間去了上清宮清修,可萬萬沒想到小侄女回來時竟然失憶了,還險些被顧峻欺騙。她又驚又氣,連帶着對貴妃母子的恨更上一層樓。
那母子二人如今深受皇上寵信,完全不将她放在眼裏,她這個後宮之主幾乎名存實亡。
“我們黛黛到底遇到了什麽?好在沒吃虧,回來就好。”皇後鳳目噙着淚,将若黛攬進懷裏,“顧峻這豎子真是該死,我早就聽有傳言說他對你心懷不軌,沒想到他竟然這麽大膽,将你從上清宮擄走。”
“母後,咱們要不要把這事告訴父皇,請他做主懲治顧峻?”宛羅問道。
“不行。”皇後凝眉,一口否決,“要是讓人知道黛黛在昌平公府住了這麽多天,對她的清譽有損。況且你知道,現在顧峻、威遠将軍和楚昀聯手,皇上又相信他們,風頭無兩,只怕到時候他直接就開口跟皇上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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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更糟糕,以他如今的地位,要皇上賜婚真的只是一句話的問題,根本不容她反對。
經由皇後一分析,若黛緊張起來,她不喜歡那個人,這次離開昌平公府,不想再回去。
“別怕,你就先住在鳳翔殿,我就不信他還敢到我宮裏肆意妄為。姑姑會給你找最好的太醫,一定治好你。”皇後安慰她道。
成安侯夫婦接到宛羅的消息,一刻不停地進了宮。他們不久前才在上清宮見過女兒,誰知道這麽快她就出了事。看來上次果然是有人背後使壞,故意引他們前去探視,從而洩露黛黛行跡,而那個人顯而易見就是顧峻。
到了皇後宮中與女兒重聚,他們方得知若黛竟然失憶,面對爹娘也想不起是誰。看到她目光無所适從,拼命想要回憶起他們,卻想不起來,面帶自責的樣子,夫妻二人倍感誅心。
“黛黛,想不起來就不要硬想了,免得頭疼。就算不記得爹娘,你也是我們最疼愛的孩子,沒有誰能改變。”安氏心疼地摟着她,像小時候一樣拍着她的後背。
若黛淚流滿面,對着宛羅和皇後想不起來還不覺得很難受。現在世上最親的人在眼前,她腦子裏卻絲毫沒有關于他們的記憶,那種無力又焦躁的不安感快要将她淹沒得窒息了。
經皇後勸說,安氏同意把若黛留在宮裏,宮裏有最好的大夫,說不定能讓她恢複。但有前車之鑒,皇後又不可能時時看着她,安氏不放心女兒獨自在宮中,也一起留了下來。
夜裏母女二人同宿,安氏将若黛小時候的趣聞逸事揀了許多說給她聽,若黛像是在聽別人的故事,覺得挺有意思。那些本來屬于母女倆的回憶,現在只有做娘的一個人記得,安氏講着逗樂的事兒,卻不禁越講越心酸,最後忍不住垂淚。
這女兒自小愛哭的毛病,大概也是随了她娘親。
後宮現在到處都有貴妃的眼線,方家母女在皇後殿裏的事瞞不過她,所以二皇子那很快也知道了。
他心神不寧,那日蕭清夜回來信誓旦旦說已經親手殺了她,再三确認她斷氣才走的,怎麽可能又冒出來一個方若黛?要麽這一個是假的,要麽就是蕭清夜騙了他。
蕭清夜聽從召令來到二皇子宮裏,從楚昀口中得知此事也是大吃一驚。
“蕭清夜,你還能相信麽?”
楚昀對她失望透頂,蕭清夜最怕的莫過于此。
“清夜絕對不敢欺瞞殿下,那天我真的眼看着她死掉的!”她指天對地賭咒發誓,“皇後宮裏那個一定是假的。”
“你馬上去給我弄清楚這是怎麽回事!”楚昀氣急敗壞,他不過是想讓一個人死,有那麽困難嗎?
蕭清夜藝高人膽大,當即潛入鳳翔殿,四處尋覓後鎖定了若黛身影,趁她落單之時,将她堵在了花園一個僻靜無人的角落。
“你是何人?”若黛莫明其妙地看着這個不知道打哪冒出來的女子,她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好像見到了鬼,不過不是怕,是極度的驚奇。
“這話該我問你吧?仇人站在面前都不認識?你冒充方若黛,意欲何為?”蕭清夜用匕首将她抵在牆角,一手撫上她的臉,細細在耳邊摸索,竟然沒發現易容痕跡。
這張臉是真的。
眼前這人的臉确實跟方若黛一模一樣,但蕭清夜覺得她和上次又有所不同,哪裏不同說不上來,似乎,和無愔有點像?
蕭清夜眼睛一轉,猛地撕開若黛前襟,雪白得耀眼的心口上,赫然一道醒目的刀疤。傷口看起來才愈合不久,新長出來的肉還是粉紅色,她倒抽一口涼氣。
若黛也一直對自己身上有這麽一道疤痕感到奇怪,她問過顧峻這是怎麽來的,他沒說。
“你幹什麽!”若黛又急又氣,以為自己遇上了什麽愛好特殊的變态女飛賊,死命掙紮。
“不可能,我這一刀明明刺穿了你的心髒,你怎麽會沒死?”她瞪着若黛,目光似要吃人,“你究竟是什麽怪物?那個玄池又是什麽怪物?世上怎麽會真有死而複生這回事?我不相信!”
蕭清夜不信鬼神,連無愔的法術也經常被她嘲笑裝神弄鬼的妖術,上不得臺面。而現在已經死了的人活生生出現在面前,這超出她的認知範圍了。
“玄池……”若黛聽見“玄池”兩個字,沒來由心中一顫,停止了掙紮,“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玄池又是誰?”
這個名字讓她感到很熟悉很溫暖,只是在舌尖萦繞一遍,便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心醉纏綿。
見她目露迷惘,蕭清夜眉頭一皺。不管她是裝的還是怎麽樣,既然沒死,大不了再殺一次好了。
她手一揚,手中匕首再次狠狠刺向若黛心上傷處。若黛發出驚呼聲,心念一動,她身邊一叢薔薇藤忽然蛇一樣将蕭清夜纏住,無數尖銳的小刺紮進她皮膚。蕭清夜猝不及防被縛住,匕首落地,若黛趁機掙脫她,一邊攏着衣服一邊逃跑呼救。
那些柔弱的藤條不過阻攔得了片刻,很快若黛又被蕭清夜追上。匕首沒來得及撿,她幹脆一手捂住若黛的嘴,一手死死掐住她的脖頸。
若黛呼吸困難,雙手想要掰開蕭清夜的手指,然而她力氣比訓練有素的女殺手弱太多,無論如何踢打也不管用。
就在她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脖子上的力道驟然一松,若黛咳嗽着,意識到自己死裏逃生。她正驚訝為什麽這個女殺手突然放過了自己,卻見蕭清夜一雙眼睛瞬間失去了神采,嘴角滲出一絲殷紅的血,直直倒向地面。
她就這麽死了。
在她身後,顧峻擦了擦一手的血,扔掉手巾,面無表情地看着若黛:“黛黛你真不乖,我不是叮囑過你,玩夠了早點回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