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好不容易挨到貴妃主動離去,若黛背後已被冷汗浸濕一片,一直維持着扶她的姿勢,兩條手臂酸軟得不行。
宮娥小憐攙着她走進一座涼亭坐下,方才貴妃那些話她一字不落聽在耳朵裏,為她感到冤枉。
“明明是二皇子自己的問題,貴妃偏要怪到小姐身上,真是好沒道理。”她一邊替若黛敲打着手臂,一邊忿忿不平。
若黛納悶地看着她:“小憐姐姐,你知道她說的是怎麽回事?”
宮人之間消息靈通得多,往往一宮有什麽八卦,只要主子不刻意打壓,很快別宮的人就知道了。許多事一宮之主可能都沒聽說過,但一個掃灑的小太監卻了如指掌。
“那個二皇子呀,從外面帶回來一個女人,聽說和小姐你長得很像。”
“和我很像?”
“奴婢是沒見過啦,不過聽沈公公說,還真挺像的。”小憐悄聲道,“奴婢還聽說,二皇子曾經私下向皇上請求納你為側妃,這事娘娘也知道。不過小姐放心,娘娘是怎麽也不肯的,就是做三皇子的正妃娘娘她還怕委屈了你呢。”
若黛心裏漏跳一拍。小憐是皇後身邊信得過的人,理應不會說謊騙她。
皇後并未和她提起這些,大概也是為了保護她。她不明白,為何會無端惹出這些孽障?或者前世其實也發生過類似的事,只是她一直以來被保護得太好,從來沒有察覺到身邊有過什麽危機。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是不是太蠢了,就像一個不知世事的嬰兒,一味酣睡在旁人為她編織的美好世界裏。前世郁郁而終不止因為身體虛弱,還因為她承受能力太低,那點打擊居然沒能熬過去,直到臨死前才想通。
“小憐姐姐,國師還在宮中嗎?我想去拜會他。”他既然通曉天地,能否為自己指點迷津呢?
“國師大人一個月前已經回歸龍首峰了。”
“他走了啊……”若黛拿出小小的白瓷藥瓶,悵然若失地看着它。他就這麽離開了,連句告別的話也沒有。
休息了一會兒,兩人起身準備回皇後宮中,經過一條走廊時,若黛身後傳來人體倒地聲。她一回頭,見小憐暈倒在地,眼前虛影一晃,她已被一人拽着手腕拉進廊外密集的灌木花叢內。
促不及防,花枝樹葉迎面而來,她條件反射地用一只手護住臉。她被逼到宮牆一角,那人兩手撐在她身側,将她禁锢在身前狹小的範圍內,令她無法逃離。
Advertisement
若黛一瞬間已經認出了眼前這人,眸中震驚與恐慌交織閃過。
顧峻。
他臉上最出色的地方就是眉眼,眉飛入鬓,眼若寒潭,當他深情地望着一個人的時候,能讓對方溺死在他的眼裏。現在他盯着她不言不語,眼神活像一只将獵物按在爪下的野獸,裏面有着赤/裸裸的占有欲。
這世上再沒有別人比她更熟悉他,她雖有些害怕,同時卻也相信他不會傷害自己。
“為什麽不叫人?你不怕我?”他低聲在她耳邊問道。
若黛緊閉起眼,竭力将臉偏向另外一邊,擡手以袖遮面。
“你是何人?怎敢在宮中造次?”她盡量讓自己的表情和語氣顯得恐懼一些,就像任何一個突然遇到陌生男人襲擊的少女。
她現在不應該認得他。
顧峻無聲地笑了,推開她的手臂,為她整理着被枝葉拂亂的鬓發:“我向你提過親,可你爹娘拒絕了我,你知道嗎?”
“昌平公?如雷貫耳呀。”若黛咬牙切齒,“不知公爺這是什麽意思?”
顧峻語氣和眼神柔和下來,癡癡地看着她:“那日在金玉滿堂裏,我不是有意要和你搶的,我不知道是你,我一直以為莺歌兒是你。”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那你聽我說會兒話好麽?”他竟然像是在哀求她,“黛黛,我找了你很多年。”
“請公爺自重,我不認識你。”她用力推開他,想逃走,又被他抓回去按在牆上。雙方力氣懸殊,他現在不讓她走,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我認識你。”顧峻警告般捏了她肩膀一下,又放松力道,“聽我說完,我會放你走。”
若黛氣得劇烈喘息,胸口起伏不斷:“那你快說,別廢話。”
“你看過我給你的信嗎?”
“撕了。”
“很好,我現在親口告訴你。”若黛再度閉起眼,只等他快快說完放她離開,顧峻見她如此排斥自己,不禁心中絞痛。
“我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反複做一個夢,夢到我長大了,遇到一個美麗的女孩子,我娶了她做妻子。”顧峻情不自禁撫上她的臉,喃喃道,“我很愛她,可是後來她死了。雖然我已經不記得夢裏的內容,可她的模樣,她的哭和笑,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若黛聽得心中一驚。
她自己是重生而來,前世記憶歷歷在目,那顧峻也很有可能和她一樣,只不過他記得的僅有支離破碎的片段,而那些都被他當做了一場夢。他本性偏激而執着,若是有朝一日全想起來,就更不會放過她了。
“那只是個夢而已,你想得太多了。”若黛嘲笑地擡了擡一邊嘴角,打開他的手。
“如果真的只是個夢,世上為什麽又恰好有個你呢?夢裏我叫她黛黛,不就是你的名字嗎?可見我們之間的緣分是上天早就注定了的,不過你放心,現實中我絕不會任你死去。”
是,她暗忖,他們之間确實是上天注定的緣分,只不過是段孽緣,她可不想再來一遍。
“對不起,黛黛,之前我錯将莺歌兒認做了你,她和你長得太像了。直到你出現在我面前,我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若黛不由讪笑,她這張臉就這麽大衆嗎,怎麽哪都有長得像她的人?
“你那位如夫人,之前我見你待她甚是情真意切,如今聽你這麽說來,說棄便棄,可見你也不過是個薄情之人。”若黛哂笑。
“她既然非我所愛,我自然不會将她留在身邊。”顧峻以為她介意他有過妾室,急忙解釋,“莺歌兒是我從奴隸市場救下來的,我贈她千兩黃金,給她自由之身,她今後大可以找個真心對她的人婚嫁。這對你我的婚事并沒有影響啊!”
如果前世他像對那女子一樣對自己,不愛便灑脫地放手,她也不會死掉。
若黛不想再聽他說下去,終于睜眼直視着他,冷冷問道:“昌平公,你說完了嗎?”
“莫非我說這些,你都無動于衷?”顧峻像是被她眼中的寒冰所傷,失望之下後退半步。
“你覺得我應該怎樣?你今天這些瘋話,我會當做沒有聽過,希望你清醒一點,不要再有下次了,否則我只有請皇上做主。”
他苦苦一笑,放開她:“抱歉,今日是我太過孟浪,本是進宮向姨母道賀,沒想到半路遇上你,一時沒忍住……可是黛黛,我對你是真心的。”
“黛黛不是你能叫的!”若黛皺着眉糾正,立刻趁機從他身前跑開,“公爺,你知道名聲對一個女孩子多重要麽?你不要臉我還要,煩請以後不要再對我多作糾纏。”
顧峻滿懷失落地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灌木叢後。
若黛回去找到小憐,顧峻下手不輕,她頗費了一番功夫才叫醒她。
“我這是怎麽了?有刺客!小姐無恙吧?”小憐驚慌地坐起來,見若黛好好的,周圍也沒別人,不由納悶。
“我沒看到有別人呀,一回頭就看到你倒在地上。”若黛扶她站起身,兩人慢慢往回走,“你一定是服侍皇後娘娘太累了才暈倒的,回去我求她讓你好好休息一下。”
小憐心中狐疑,摸摸受過重擊的後腦勺,頭還有些脹痛。若黛的話她當然不信,不過做奴婢的,不該知道的不多問,是保命的基本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