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陰慘的風混雜着濃郁的血腥味吹過長街。
與寄天涯同行的道人俱是筋斷骨折, 一個個躺在血泊中難以起身。
寄天涯的衣上滿是鮮血,她凝視着搖着折扇神态輕松的姬眠魚,眉眼間藏着悲痛。她引劍而動, 龐大的靈機随着劍勢起, 彙聚成一條浩浩蕩蕩的長河。劍意折轉,從高處狠命地斬去,仿佛要天底下一切存在都要折服于劍下。
風被劍勢帶起,凜冽的像是刮骨的刀, 浩蕩千裏, 被劍氣籠罩的人想要逃都難。既然無法逃, 那就不必逃了。龍影覆蓋姬眠魚的周身, 她的眼睛幾乎全部變成金色。她在劍氣的侵逼下,分毫不動。折扇往前一點,飓風驟然掀起, 那劍勢距離姬眠魚數尺遠,似是受了某種力量的阻隔,再也不能前進一步。
寄天涯意識到情況不對,正想要收回, 可一股強悍的吸攝之力落在劍氣、劍身上, 仿佛有個無形的大漩渦存在,攪蕩間要将一切都扭曲。真龍一聲長吟,毫無預兆地朝着寄天涯撲來, 龍爪落在劍身上,噠一聲響,裂紋便一道道生出。龍尾如疾電般向下一拍, 長劍頓時被拍得粉碎。寄天涯猛地嘔出一口鮮血。下一刻, 姬眠魚持着折扇打來, 寄天涯無法回防,整個人飛了出去,重重地從半空中跌落。
“你、你——”寄天涯瞪着冷漠的姬眠魚,肺腑隐隐作痛,“是你陷害院正?!”周院使攜了磁元金砂和囚龍塔去對付绛塵,可真龍哪裏在彼方?分明在此啊!她們無物限制姬眠魚,連還手之力都沒有。
姬眠魚居高臨下地看着寄天涯,她輕笑說:“是啊。”绛塵其實在懷疑她,可惜在龍津仙城的那一“囚”是她做出的唯一努力,再之後她就自顧無暇了。都說绛塵心冷如鐵,如果真是如此就好了。她到底在猶疑什麽呢?
寄天涯喉間一甜,又一股鮮血湧出:“哈,是我們的錯。”
姬眠魚垂眸:“信任比紙薄,也不是一天兩天如此了,不是嗎?”從愚蒙仙城燕渡川一事上就可以看出,院使走到一起只是有同一個目标,而不是個人交情如何。懲心院的院使們向來薄情。
寄天涯面孔蒼白,她死死地看着姬眠魚,恨聲道:“你對得起院正嗎?”
姬眠魚淡淡道:“對得起如何?對不起又如何?她與我結下同心契,就該和我同心不是嗎?仙盟不該存在。我不會讓她落入極端之境,我要帶她走。”
她擡起手打了個響指,一旁蹿出兩只小妖來。
姬眠魚也沒殺死寄天涯和仙盟的道人,這行人功體已廢,不足為慮。
“都押下去,別讓她們死了。”
姬眠魚沒再管顧身後寄天涯她們的咒罵,擡步朝着陣樞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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磁元金砂密密麻麻地在半空中滾蕩,绛塵的白衣上沾了不少的鮮血,慢慢地将衣擺上的蓮花染紅。
劍氣周轉不暢,前方是妖王,後方是仙盟一衆,連劍遁脫身的機會都沒有。她輕笑一聲,染血的眉眼間浮現一抹自嘲來。她索性棄了劍,腳下蓮花倏地綻開,那一瓣瓣的蓮花中灌入強悍的力道,摧枯拉朽般朝着四面推擠。
可惜懲心院院使知道她的功法,早已經有了準備。
在當啷一聲脆響裏,蓮花粉碎,散作齑粉被風吹散。
“何不束手就擒?”周院使望着绛塵。她以為大妖們會對她們下手,沒想到大妖沒有變招,只一心一意地對付绛塵。興許是為了争奪妖主之位?她先前沉浸在鬥戰中,恍惚間聽到龍吟聲,可未見龍影現,是沒到時候嗎?周院使思索着,謹慎地望了绛塵一眼,手腕一翻便将囚龍塔祭出。
绛塵的視野已經被血氣模糊住了,她擡袖擦了擦面頰,在察覺到一件塔狀法器朝着面目襲擊來時,她左手一擡,一朵朵蓮花綻出,托住寶塔。蓮花上的氣息将磁元金砂向外推擠數尺,在這騰出的一片空隙裏,不移之劍上浩蕩劍威爆發,悍然斬在了囚龍塔上。這是一柄斬妖劍,而囚龍塔本是利用昔日那條孽龍之骸骨、龍角所煉制,在绛塵不留餘地的一劍之下,頓時破碎。
周院使大驚失色,緊接着,心中浮現一團疑惑。
此器能囚龍,又有绛塵氣機指引,她本該受寶塔牽動,自發落入其中!
周院使想不出所以然來。
就在她跟绛塵遙遙對望的時候,一道凄厲的慘叫聲從她的身側傳來。卻是姬眠魚如同鬼魅般出現在她們身側,那看似尋常的折扇朝着道人肩上一落,頓時肩骨碎裂成齑粉。扇面橫掃,好似圓弧,血線飙出,一個個防備不及的頓時在慘然的尖叫中跌落在地。
“姬眠魚!”周院使咬牙切齒。
姬眠魚沒理她,她擡眸望向绛塵,等着她開口。
“你來啦?”绛塵輕輕地說。她下的藥劑量可不小,但姬眠魚還是蘇醒了。
“是啊。”姬眠魚笑逐顏開,她彎着眸子,又說,“幸好我酒量好,要不然來晚了,可能得替你收屍了。”她沒提绛塵下藥的時候,似是想要将事情輕輕揭過。
绛塵順着她,柔聲問:“現在該怎麽辦呢?”
姬眠魚格開周院使凜冽的攻勢,磁元金砂随着她的腳步,慢慢地擠壓成一團腦袋大小的暗金色。姬眠魚不用劍,這東西對她來說形同虛設。她搶在周院使之前将磁元金砂收起,朝着绛塵嘆息說:“你得罪妖族、天道盟,又不能獲得仙盟諒解,望春仙城恐怕不是你我能待的地方了。怎麽辦呢?你與我繼續奔逃吧!總有一日能逍遙游,跳出天地樊籠。”
她朝着已是強弩之末的绛塵伸手,又說:“不要再想望春仙城的事情了。”仙盟不可能拿下仙城的,甚至一不留神還會陷落其中。此日之後,仙盟不會再聽懲心院的號令了,反正她們也推舉出了自己盟主。
在绛塵的指尖落在姬眠魚掌心時,姬眠魚周身轉動着一股精煞,她驀地一握一拉,将绛塵拽到懷中。
绛塵與姬眠魚貼得極近,她在姬眠魚的耳邊,用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低語:“不撤去周身的防護,怕我給你一劍嗎?”
姬眠魚揚眉笑得灑脫:“怎麽會呢?是前方敵人未盡,你我還在困境中呢。”姬眠魚身上的氣機暴漲,一股恐怖的氣機缭繞着她的周身旋轉。她越過大妖、越過周院使向前走,所有的攻勢尚未抵達便被她的功法扭曲。折扇一擡一點,開合橫掃,飛揚的法器紛紛下落。
绛塵搭着眼簾,疲憊至極。她心中浮動着一團悲怆,隐約間催生出一縷悔意,可分不清到底是因何而生的。她的眼睛原本只該有無情的殺機,可在擡眸看姬眠魚張揚的笑容時,心頭仿佛被一根尖銳的針一刺。
姬眠魚輕聲說:“睡吧,有我在。”
她抱着绛塵出了望春仙城。
別驚春、倦芳華一行人正與侍明月她們纏鬥,始終未曾分出勝負。
在看到月下的姬眠魚與绛塵時,別驚春知道她們這回依舊失敗了,其實在聽到那一道龍吟時,就該明了結局了,不是嗎?別驚春慘淡一笑,比起對付侍明月,追殺那出城的兩人更為重要。
“哎呀,道友別走啊。”侍明月作勢要攔,可她的刀不比別驚春的劍快,衣裳上濺落數滴鮮血,要不是曲玲珑擡起沉淪笛朝着劍上一點,侍明月的手保不準要落下道深可見骨的傷痕。
“連磁元金砂和囚龍塔都取出了,可依然不是她的對手。”仙盟道人低喃一聲,看着地上身亡的同道,面色發苦。
“也不是沒有效用的,你看是姬眠魚攬着她,說明她重傷了。”有人接腔。
“可還是失手了。”
別驚春沒說話,她沒聯系上寄天涯她們,猜測對方已經淪入敵手。
“我們應該重新估算對方的修為,是嗎?”命如弦掩着唇輕咳一聲,她憂愁地望着別驚春,道,“尤其是姬眠魚。”
別驚春抿了抿唇,冷聲道:“绛塵先前不欲姬眠魚留在仙盟,可自始至終都沒有将她驅逐,其實只是用來迷惑我等,讓我們以為姬眠魚貪圖享樂又輕挑至極。”說話的時候,她冷冷地瞥了倦芳華一眼,倦芳華沒敢吭聲反駁。
姬眠魚始終站在绛塵那邊。
望春仙城中又傳出龍吟,鐵證如山。
懷疑哪個已經不再重要了。
別驚春擲地有聲道:“我等必将罪人擒拿歸案!”
此刻的“罪人”在夜色下奔行,身後是得到消息趕來的仙盟追兵。
可姬眠魚不懼,她不緊不慢地沒入山林中,從袖囊中取出釣竿,在小溪流邊垂釣。
篝火燃起,火焰在風中左右搖擺,仿若起舞。
追在後頭的氣息不少,可她們的膽氣似乎很不足,沒有幾個膽敢向前。
姬眠魚釣魚的本領不錯,她輕巧熟稔的處理着一尾金色細鱗魚,用樹枝一串,裹了香料就架在火上烤。
一旁的绛塵還在昏睡中,雖然服用了丹藥,可身上的暗傷不少,倒不如借此機會好好休息。
魚還沒烤熟的時候,追兵終于探出頭了。
姬眠魚幽幽嘆氣,倒不是她愛打打殺殺,實在是這群人讓她為難。将一個個串起扔入溪流中,她慢條斯理地擦着手。
“怎麽了?”绛塵驚醒,她強撐着坐起身,嗓音嘶啞。
姬眠魚開玩笑道:“沒事,一只鳥為了捕魚沖入溪流中,結果被大魚來了個‘神龍擺尾’抽暈了。”
绛塵觑了眼被血染紅的溪流,嘴唇翕動着,到底什麽都沒有說。
片刻後,姬眠魚将烤好的魚遞給绛塵。她托着下巴凝視着眼前的人,像是回到當初堕入龍津山中。她慢悠悠地說:“我們去南域。”
绛塵淡淡道:“那是仙盟菩提寺的地界。”
“照這麽說,除了極樂仙城,哪處不是仙盟地界呢?”她笑吟吟地看着绛塵,又道,“之前見過菩提寺掌教般若生一次,我以為她是個通情達理的人,應該願意借我一樣東西。”
绛塵問:“你什麽時候見的她?”
姬眠魚神色微妙,她總不能說是黃泉海出事的那次吧?心中有所猜測是一回事,打破了又是另一回事。她胡扯道:“很久之前了。”
绛塵沒再追問,合着眼睛打坐。
姬眠魚目不轉睛地看着她,心中沒能松懈半點。她的笑容收斂起,眉頭緊蹙着,團着一抹愁思。她覺得绛塵不該是這樣的。
千裏奔逃并不順利。
仙盟那邊布下天羅地網,像是要不惜一切代價将她們兩人誅殺。
前往南域的路途變得萬分艱險。
“你之前還是有所保留。”在難得的清淨時候,绛塵一邊替姬眠魚處理傷勢一邊翻舊賬。
姬眠魚沒有直接回答,她笑嘻嘻道:“人都是要成長的。”在绛塵手重的時候,她又嘶了一聲,可憐巴巴地看着绛塵,眼眸水盈盈的,好似蓄着淚。
绛塵莞爾一笑,她屈指在姬眠魚眉心一彈,問:“這就是你的成長嗎?”
姬眠魚一本正經:“那不一樣。”
兩人沒提局勢如何,可到底有人居住的地方,總會暗中打探。
極樂仙城和龍津仙城僵持着,誰也奈何不了誰。天道盟和妖族合作,由暗轉為明,她們甚少去攻擊仙城,而是力圖将由妖族控制的仙城打造成她們希冀的模樣。凡人都是怕妖的,一個個縮在屋中,就算是餓死也不敢出來。妖族沒去恐吓凡人,而是任由天道盟活動。送糧食、送布料——塑造出一副其樂融融的場景。偶爾也有獸潮踏平村落、大妖以凡人為血食的流言傳出,天道盟的修士說是仙盟的污蔑,而仙盟并不承認是她們做的,就算沒有劍拔弩張,唇槍舌劍也是少不了的。
被傳為“妖主”的绛塵和真正的折蓮妖主卻游離在俗世之外。
南域。
在閻浮提和梵海潮消亡後,菩提寺還是将黃泉海鎮壓了。
塔閣上,檐角的鈴聲不斷在風中作響。
般若生立在高處懷想恩師。
自她入菩提寺以來,就沒見恩師開懷笑過,南域的人都盛贊恩師大德,解決閻浮提這個大禍患。可恩師并沒有因此而振奮,那場生死相殺是她最痛苦的事情。
這世間其實沒有兩全法的,是嗎?
般若生從塔閣上走下時,鐘聲、鼓聲從遙遠的方向傳來。
是鎮守在仙城的門人們傳來的警兆,這意味着绛塵、姬眠魚真的進南域了。
般若生想到黃泉海的事。
绛塵、折蓮妖主俱現身,在一切拉下帷幕後,兩人并沒有纏鬥在一起。當時以為是形勢不妥當,可現在看來,根本原因是兩位一身二化嗎?可绛塵真的會是折蓮妖主嗎?她對付宣靜之、妖族都不遺餘力,她怎麽會是根本之惡孽呢?
“掌教,要去截殺她們嗎?”
般若生沉默許久,才嘆氣道:“不必。她們自己會來。”
南域的仙城中。
姬眠魚拉着绛塵在各大茶樓酒館中聽梵海潮鎮殺閻浮提的故事,過去“閻浮提”三個字是禁忌,但現在不一樣了。閻浮提徹底消失了,她們不用再怕她複蘇。談起梵海潮,是崇敬、懷念,提到閻浮提卻是不屑、嘲諷與厭惡。姬眠魚不滿意她們的态度,也不喜歡那樣的結局。梵海潮和閻浮提成了傳說,可就在傳說裏,也沒有找到該有的位置。
“她們壓根不懂閻浮提!”姬眠魚發出吶喊,她沒心情去搗鼓食物了,而是在書房中奮筆疾書。暗中有視線窺探也無妨,只要不出現在她的眼前,她就可以當對方不存在。
“難道你就懂嗎?”绛塵斜了姬眠魚一眼,不明白她的憤慨從何而來。
“如果不是閻浮提願意,一百個梵海潮也奈何不了她。”姬眠魚憤憤不平。
“你怎麽知道的?”绛塵問,真相其實早就在眼前了,可她不知為何,始終沒有去揭開。
姬眠魚哪能跟绛塵解釋?她直接耍賴道:“反正我就是知道。”她拿着筆蘸了蘸墨,快速寫道:閻浮提是大地生靈,感菩提之音,是佛母、地母,她之喜怒哀樂寄托在梵海潮的身上。初誕時稚子天真,追随梵海潮清修……
绛塵湊過去看了眼,淡聲說:“閻浮提是南域大地,她的喜怒哀樂顯兆,是山崩地裂,她不得不死。”
姬眠魚:“……”她咬着筆,瞪着绛塵。良久才說,“我知道!就是這樣才蕩氣回腸!”她不理绛塵,只顧着下筆。
绛塵笑了笑,安靜地在姬眠魚身側看着,透過墨跡,她看的不再是閻浮提和梵海潮的故事,而是她跟姬眠魚的糾葛。“等某日你我也變成江湖傳聞,會有人來題寫你我的事跡嗎?”她輕輕地問。
姬眠魚的面色一僵,她扭頭看着绛塵,蹙眉說:“你還是想殺我?”屋中氛圍倏然冷寂下來,兩人的目光對撞,似是一種無形的交鋒。片刻,姬眠魚将宣紙提起來吹了吹,故作輕快道,“那你努力想吧,反正你也不能把我怎麽樣。”她繞開绛塵,邁步向外走。
绛塵一把扼住她的手腕,問:“去哪兒?”
姬眠魚:“當然是去找說書人重新寫話本,将這故事傳唱開了。我要三日之內,城中只剩下這麽一個版本。”
绛塵:“……你考慮過菩提寺的想法嗎?”梵海潮和閻浮提的愛恨糾葛一旦傳出,那菩提寺的出世清修者形象恐怕就要毀了。
“敢作敢當不是嗎?”姬眠魚輕哼一聲,“再說了,菩提寺是仙盟的一部分,是我們的敵人。我為什麽要考慮敵人的心情?難道不是敵人過得越凄慘,我越開心嗎?”
绛塵靜默半晌,問姬眠魚:“所以你現在開心嗎?”
姬眠魚差點就接上“開心”兩個字,可話到唇邊,她轉過彎來了。绛塵話中藏話呢,她指的敵人不是仙盟,而是她自己。“你是我最愛的人。”姬眠魚揚眉,喜笑盈腮。
绛塵輕嗤一聲。
姬眠魚哄了绛塵一句後,便惦記着她的“話本大業”,她當然不可能寫完一本書,她列了提綱餘下的都由說書人自個兒發揮。她找的是仙城中名氣最大的那位,說書時候還有人在一旁吹拉彈唱,架勢十足。姬眠魚問她市價如何,結果說書人眉頭一挑,說要看話本質量。姬眠魚将她那張紙遞了過去,然而說書人只掃了一眼,當即柳眉倒豎,吆喝着護院把姬眠魚趕出去。
姬眠魚:“……”出師未捷身先死。
绛塵怕她鬧騰,攔在她發作前說:“我們可以加錢。”
說書人聽得更氣,就差拿掃把打她們倆。
姬眠魚沒勉強,一個不識貨她就去找另一個。
然而逛了一圈,沒一個說書人肯接這個差使。
姬眠魚臉上沒了笑,眼神幽幽的,看着好笑又可憐。
绛塵是一點都不客氣地笑出聲,她環抱着雙臂,看着垂頭耷腦的姬眠魚:“這座仙城是菩提寺的地界,你難道不知道她們對菩提寺是如何尊崇嗎?”
姬眠魚咬牙切齒:“我就不信她們對菩提寺的尊崇比自己的命還要重。”
绛塵眼神一冷,皺眉問道:“你想幹什麽?”她的右手指尖曲起,一抹靈機在掌中游動。
姬眠魚瞥了眼绛塵的右手,不動聲色地挪開視線。她朝着绛塵揚起燦爛的笑容,說:“當然是去威脅她們啦,玄微姐姐,要同行嗎?”
“你——”
绛塵的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姬眠魚打斷。
她微微一笑,說:“她們若是不替我演繹這個故事,我就殺了城中所有修道人。”
绛塵試圖從姬眠魚的笑臉找尋她真正的心緒:“你認真的?”
姬眠魚眨眼:“騙你的,我不殺生。”這句話的可信度比任何甜言蜜語都要來得低,一路上走來,死在姬眠魚手中的修道人數目可不少。可在見到這懶散而輕佻的神色時,绛塵又升起一股莫名的心安,她低着頭,眼底藏着明明白白的嘲諷,像是對姬眠魚,也像是對她自己。
“好姐姐。”姬眠魚擡起手攬住绛塵的腰,與她緊緊相貼。她的唇擦過绛塵的耳畔,用那甜蜜而輕柔的語調,“你就幫幫我吧。”
绛塵抿着唇,她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柔軟身軀。
姬眠魚可不需要她的幫助。
暗中不知道多少雙眼睛在窺伺她們。
她相信姬眠魚不會去屠殺城中修士,而落在那些人耳中,就是姬眠魚準備屠城。
“別胡鬧。”绛塵壓低聲音,可惜她警告的神态落在姬眠魚眼中毫無威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