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想要進入仙盟懲心院成為院使的修士, 境界自然要達到頂尖。這類人其實不少,可有人無心塵世、避世不出,而有些人則是心向天道盟。餘下的向往仙盟的, 要經過層層的考核, 尤其是問心戮妖,不得有一絲憐憫在。她們難道不知道那些未曾染血的妖無辜嗎?不,她們心中一清二楚。但妖非我族類,是要被她們舍棄的, 她們得心甘情願地負罪前行。
仙盟懲心院, 除了绛塵和姬眠魚, 無一不與妖族有血海深仇。
這是她們走上斬妖路的肇始, 可不能是唯一的理由。
姬眠魚當上院使一段時間,早就知道缺位的原因,這會兒将黑鍋扣到別驚春身上, 就是故意的。
果然,別驚春聽了這話氣得不輕。
姬眠魚朝着绛塵身側靠了靠,又說:“別道友,莫動怒, 要謹記湛然清——”剩下的“靜”字沒說出口, 姬眠魚就噤聲不語了。绛塵的手指搭在她的右肩,對她下了禁言咒。姬眠魚輕而易舉地撞開咒法,不再逗弄別驚春。她笑盈盈地望向绛塵, 眼珠子亂轉,打着壞主意。可惜沒等她出招,就被绛塵打斷。
她的笑容僵硬在臉上, 并且漸漸地消失。
绛塵将一張法符拍在姬眠魚的身上, 頃刻間便将她從飛舟中送出去。
“你去打頭陣。”绛塵淡淡地吩咐。
姬眠魚倒是不介意當先鋒, 但是這樣被送出飛舟是不是太難看了些?绛塵這女人心怎麽這麽狠?!
該死的,她竟然偏袒別驚春!
“院正?”別驚春也吃了一驚,轉向绛塵,眉眼中藏着憂慮。
“前方天道盟修士與妖王已經集合,姬道友會不會危險?”倦芳華替姬眠魚說話。“危險”兩個字說出時,她小心翼翼地觑着別驚春,見她臉上沒有惱色,才暗暗地松口氣。
“應付不了她會回來的。”绛塵淡然道。功體被壓制、不能調動靈力時,姬眠魚都有那般能耐,更別說此刻了。只要宣靜之不在十萬大山中,天道盟那邊少有她的對手。而宣靜之在這邊的可能微乎其微,此刻的她會在哪裏呢?龍津仙城?或者是找尋其它的封印?绛塵思忖着,眼中掠過一道凜冽的寒芒。
十萬大山中天道盟正式建制的時間不長,可山門禁陣倒也強悍,層層鑲嵌,随着天地陰陽元炁運轉,就算被撕出裂口也能複原。仙盟已經祭煉出轟開山門大陣的道兵,姬眠魚便沒去管陣法,而是将目光落在不遠處的一尊妖王以及持杖道人身上。她心中憋着火,可總不能折回飛舟對绛塵發洩,只得将怒意轉移到敵手的身上。她的動作幹脆利索,輕薄的折扇在她掌中好似重若千鈞,又似刀光回旋,不到一刻鐘,那踏出十萬大山的妖王和道人便伺機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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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眠魚沒管持杖道人,她的折扇揮動,一股浩瀚磅礴的威壓落下,逼得妖王現出妖身,是一只渾身黑羽的四翅怪鳥,啼鳴聲嘔啞嘲哳,難以入耳。姬眠魚冷呵一聲,徒手将俯沖來的妖王利爪一抓,右掌直接撕向怪鳥的翅膀。要知道,她對烤翅最為在行。鮮血飛濺,惡臭彌漫,妖王慘叫聲尖利刺耳。可不管它如何反抗都沒有用處,大把的黑羽混雜着血肉從半空飄落,翅上的骨節被折斷,而被扯住的雙腿中,它引以為傲的強悍妖骨更是被碾成齑粉。
十萬大山中,道人看着兇暴血腥的場面膽戰心驚。
“這人是誰?怎麽比大妖還要強橫?”那是極為純粹的力量,當力能達到巅峰,一切道術都會形同虛設。
“姬眠魚。”答話的道人心中滲出一抹寒意,她咬了咬牙,繼續說,“是仙盟前不久選出來的院使。”
“她修的似乎是力道,只一兩人,恐怕不是她的敵手,可不能讓仙盟得意。”
說話間,有五名道人自告奮勇,願意出陣與姬眠魚一戰。可憐的妖王是救不回來了,但她們已經做足準備,這次絕不會讓對方輕易得逞。
姬眠魚在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妖王耳畔說了句“蠢蛋”,她将妖王元神一抽,便好似丢破布似的将屍身甩去。漫天暴散的鮮血宛如大雨傾落,十萬大山中邁出的道人面色冰寒,可戰意昂揚。然而姬眠魚只是輕飄飄地瞥了她們,便向後退回仙盟軍陣中。
她只是來打頭陣的,又不是一個人挑戰十萬大山所有修士。
仙盟一行人正警惕着,見天道盟道人攔截姬眠魚,毫不猶豫地接了令從飛舟中掠去,很快就與天道盟道人戰成一團。
姬眠魚在飛舟中穿梭,數息間便躍上最大的、最輝煌的那一艘。
她的手掌還沾着妖王那帶着腥臭味的血,別說是別驚春,就連倦芳華也後退一步,用眼神譴責姬眠魚的不講究。
姬眠魚就是故意的,施個清潔咒的事兒,可她不願意。
她知道绛塵好潔淨,便擡着那雙血淋淋的手向绛塵肩膀上拍,口中道:“我這頭陣還算成功對麽?院正要給我什麽獎勵?”果不其然,手掌還沒落到绛塵肩上,就被劍柄隔住。绛塵眉頭微微蹙起,甩出一張繡着金蓮的帕子罩在她的臉上。
姬眠魚勾唇笑了一聲,她嗅着淡淡的香氣,卻也沒用它擦手,而是慢條斯理地施展咒術,将身上的血污除得幹幹淨淨。把帕子抄入袖中,她偏頭望着绛塵,催促說:“你還沒回答我呢。”
“這是我等的職責,有什麽獎勵?”別驚春薄唇緊抿,看不慣姬眠魚野調無腔的模樣。
姬眠魚扭頭看別驚春,不懼她的冷眼,揚眉笑道:“賞罰分明才是長久之計,仙盟不會是只有罰沒有賞嗎?你們這樣小氣不怕被人背叛嗎?”
“你——”
“此戰才開始。”绛塵适時出聲打斷姬眠魚和別驚春的争論,她直視着前方,淡淡道,“等到一切結束後再論功。”
姬眠魚這下滿意了,她朝着別驚春扮了個鬼臉,沒等別驚春罵她,就縱身躍下飛舟,大笑着沒入風波中。
別驚春凝視着绛塵,蹙眉道:“院正怎麽這樣慣着她。”
绛塵露出一抹訝色,她問:“有嗎?”
別驚春不答反問:“如果換個人對院正做出那番事,院正會如何?”
绛塵想到的是姬眠魚的那個擁抱。如果不是姬眠魚,她可能不只是惱怒,而是要将對方挫骨揚灰了。
沉默片刻,绛塵轉移話題:“十萬大山禁陣比想象得要牢固。”靠近禁陣的道人已經将随身攜帶的道兵轟落了,在一連串驚天動地的爆響中,禁陣上綻開一團團刺骨的光焰,運轉的氣機仍舊無比通暢,堅不可摧。
別驚春也沒繼續追着問,她道:“擅長陣道的同道們在推演了,雙管齊下,總會打破禁制的。”頓了頓,她又說,“我們這邊大張旗鼓攻打十萬大山,怕是暗中潛藏的力量,會借機侵襲各仙城中的鎮妖塔。”別驚春指得是不在十萬大山的天道盟修士,以及矗立在龍津山中的極樂仙城。這樣好的機會,她不信對方不動彈。
“已經囑咐各宗加強警戒。”绛塵思忖片刻,又說,“最值得憂心的是卷宗中的舊日封印,恐怕宣靜之會動手。”依照宣靜之煽動妖王以及聯合天道盟修士襲擊仙城來看,她不在意尋常人的死活,生靈塗炭不會讓她動容。
倦芳華感慨道:“宣前輩怎麽變成這樣?”
“她當初私自為蛟龍留生路,足以見品性如何了。”別驚春冷冷一笑,又說,“她是我們仙盟的叛徒。如果當時她沒有化作劍陣,還不知道會招惹出什麽事情。”
倦芳華也只是感嘆一句,見別驚春不太痛快,她也沒去反駁。“封印之地應當有人駐守吧?”倦芳華道。
“有。”绛塵一點頭,“我已經知會過各宗的掌門了。”
別驚春皺眉說:“她們會是宣靜之的對手嗎?”她要知道這次是懷着踏平十萬大山的目标來的,仙盟中的精銳力量集中在此。宣靜之是刻意拿天道盟當誘餌?她自己再借機去做其它事?別驚春越想越覺得可能。
绛塵道:“将宣靜之拖住還是能做到的。”
別驚春聽了绛塵的話,依舊覺得事态很是緊急。她低喃道:“要以最快的速度将十萬大山鎮壓了。”她眼中冒出一簇燃燒的烈焰,看着姬眠魚的身影在蕩動的金風烈火中穿梭,她朝着绛塵一拜道,“院正,我去助姬道友一臂之力。”
倦芳華見別驚春動了,她也忙跟着說:“我也去。”
绛塵沒有阻攔的道理。
對仙盟來說,的确是越快拿下十萬大山越好。
一來殺雞儆猴,二來可以騰出手去對付妖族以及宣靜之一行。
可十萬大山的禁制沒那麽容易打破。
道人們攜帶着道兵,可并非所有道兵都能準确投遞到大陣上的,天道盟修士會出來攔截。她們背靠着大陣,在疲憊時退回,輪番轉換,打下來其實沒多大損失。一日過來,喪命的只有幾位妖王,其中大半死在姬眠魚的手上。
“擅長陣道的道友說了,推演大陣得要一旬。她們說十萬大山裏頭有陣道大宗師在。”別驚春對今日的戰果不甚滿意,她倒是想催促那些同道,可看着對方的疲色,也不好繼續強人所難。
“本來就沒打算一兩日結束吧?”姬眠魚懶洋洋道,她坐在銅案後,沒看別驚春、绛塵她們的臉色。從袖囊中摸出五只盛着肉脯、堅果的玉盤就旁若無人地開始吃。得虧她早有準備,知道在飛舟上不可能享用大餐。那些修道士早就辟谷了,縱然有口腹之欲也會壓一壓,等到一切結束後再暢快一通,但是她可不想忍。
一時間,數雙眼睛盯着姬眠魚。
倦芳華也饞,只是當着別驚春的面,她沒好意思說,把渴望藏起。
別驚春想罵姬眠魚,但想到她在戰場上的表現,對她改觀一點點。此時一忍再忍,面色冰寒如霜雪。
坐在主位的绛塵懶得跟姬眠魚這混賬計較,她道:“優勢還是在我,先休息,明日再看看還有沒有打破十萬大山禁陣的良法。”
別驚春、倦芳華以及各宗派的修士應了聲“喏”,便退了下去。
姬眠魚坐着沒動彈,她進食的速度極快,等到将盤中的食物掃蕩一空,才擡頭看绛塵,挑眉問:“人呢?怎麽不見了?”
绛塵低着頭看一幅輿圖,眼也不眨說:“你也可以離開。”
要是能聽話,那便不是姬眠魚了。将玉盤一收,姬眠魚起身走向主位。她一躬身,手壓在銅案上,目光一逡巡,低聲道:“不歸路?黃泉海?你在看舊封印?”
绛塵擡眸觑着姬眠魚,問:“你翻了舊卷宗?”
姬眠魚微笑:“身為院使,通曉仙盟事不是我的職責嗎?”她來仙盟看卷宗也是目的之一呢。
绛塵眸光倏地冷冽起來,她沉聲道:“不像你。”姬眠魚或許能得知這些,從和倦芳華、範有光的往來中,從金閣酒鋪裏……但絕對不會親自去翻找塵封的卷宗。
“你對我了解太少。”姬眠魚笑容放肆,她一挑眉,握着扇子去撥弄绛塵從肩頭滑下的一縷發絲,又道,“不過呢,如今你我朝夕相處,我将真心獻給你,你有的是将我吃透的機會。”
绛塵屈指在扇子上一彈,薄唇中吐出一個冰冷的字:“滾。”
姬眠魚滿臉譴責:“你真粗魯。”
绛塵冷着臉,不想搭理姬眠魚,視線仍舊在幾個封印之地掃動。
姬眠魚讨了個沒趣,也不跟绛塵鬧了。她将折扇壓在“黃泉海”三個字上,說:“我如果是宣靜之,就去這兒解開封印。”
绛塵驟然擡眸看姬眠魚。
姬眠魚慢悠悠道:“怎麽?意外我跟你心有靈犀呀?我畢竟是你曾經的愛侶,與你結過同心契,我怎麽會不解你心呢?為你解決煩惱,為你——”
绛塵不想聽姬眠魚那些虛假的套話,她出聲打斷姬眠魚,淡聲說:“為什麽不是不歸路?要知道這裏也是沒有院使鎮守的,而且附近的宗派的掌教與妖族沖突最小,沒什麽血海深仇。”
姬眠魚說:“在到處都安排鎮守的情況下,駐守薄弱的不歸路就像個陷阱,宣靜之怕不會去自投羅網。”頓了頓,又繼續道,“黃泉海附近也沒有院使鎮守,而且底下的精怪破封而出,給人間帶來的污穢更大,造成災難更甚。”
绛塵眉眼間浮現一抹笑意,仿佛回到在極樂仙城與姬眠魚同謀出路的時候,那一刻她以為她們是志同道合的。她說:“就算沒有院使,也有菩提寺在。菩提寺如今的掌教名般若生,可是上代掌教世尊梵海潮的高徒。最關鍵的是,梵海潮還未坐化,仍舊在寶剎中清修。”
姬眠魚揚眉:“有沒有可能,就是梵海潮在,宣靜之才會那樣選的呢?”
卷宗中記載,六百年前,南域天象驟變,惡妖降世。菩提寺掌教梵海潮親自降妖,并将其斬殺。但凡間的傳言可不只是這樣。惡妖名號“閻浮提”,她不是某種生靈修成妖體,而是南域整個地陸得了性靈養出靈智。她是閻浮提,也可以稱作南域地母,甚至可以號為佛丘。她誕生後,南域多地動,災害連連,非她有心害世人,而是道心不寧,她不寧則南域天地不平。
姬眠魚又問绛塵:“在南域菩提寺,有一種傳言,說梵海潮鎮壓閻浮提時說了一句話:‘道人見欲,必當遠之’。你說她話中的道人,指得是閻浮提,還是她自己?”
绛塵不答反問:“重要嗎?”
“不重要。”姬眠魚沉默片刻,朝着绛塵揚眉一笑,說,“我其實想問,你是不是也是這麽想的呢?”
绛塵岔開話題:“閻浮提含恨死,身化黃泉海。一旦鎮壓黃泉海的封印破除,殘餘的靈識複蘇,必定吞滅南域。”閻浮提是南域,南域即是閻浮提。六百年前梵海潮能得手,也不過是占了先手,趁閻浮提不備。
“是。”姬眠魚點頭,她含笑望着绛塵,又道,“玄微姐姐,你說,梵海潮會不會心中有愧啊?”
绛塵攢眉:“你很關注這些。”見詭姬則認為詭姬有不得已,說梵海潮又道梵海潮會生愧疚,可在問心時,她又能殺戮妖族眼也不眨,姬眠魚到底是有情還是無情?
姬眠魚一臉誠摯:“你別誤會。我只是替仙盟考慮,從最壞的角度出發。因為梵海潮生出悔意,就很可能被宣靜之利用,成為宣靜之的同謀。”
這話換任意一個院使說,绛塵都能信,可從姬眠魚嘴巴裏吐出來,就算她裝得再誠摯,都顯得矛盾和怪異。
姬眠魚唉了一聲,像是被绛塵滿臉“我聽你胡扯”給打擊到。
她捧着心口往後退步,在绛塵眼刀子甩開前,又端出一副正經的神色,說:“其實我在懷疑你。”
绛塵:“……”她揉了揉眉心,耐着性子問,“懷疑我什麽?”
“懷疑你會同妖族勾結。”姬眠魚眨了眨眼,說,“別驚春、燕渡川她們都有非要鏟除妖族的理由,你呢?你跟妖族有什麽血海深仇?是愛之深才恨之切嗎?”
绛塵對姬眠魚胡說八道的容忍終于超過限度,尤其是姬眠魚再度将她跟妖族扯到一起時,一股無名火蹿升。甚至在她還沒有想明白時,不移之劍已經在掌中。那凜冽的劍光在屋中沖蕩,頃刻間便将銅案斷成數截。
一縷發絲飄落在地。
姬眠魚慶幸自己躲得快,要不然掉地上的可能就是她的腦袋了。撒開的折扇抵着劍尖,靈力以劍尖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蕩。姬眠魚收了笑,黝黑的眼眸中蕩開一抹寒色。她看着绛塵說:“就因為一句話,你不顧往日的情意,就沖着我拔劍?”
绛塵理智回籠,她的眉頭幾乎擰成一個川字。
這慢騰騰地收起劍,這沖動連她自己都覺得反常。
“怎麽了?”別驚春、倦芳華等人被靈氣驚動,紛紛掠來,看着滿地狼藉,一個個太陽穴突突跳。
绛塵撫了撫眉心,抿着唇沒說話。
姬眠魚旋轉着折扇,轉身沖着別驚春她們眨眼笑:“無事,院正與我切磋呢。”
別驚春一臉狐疑,等看到绛塵點頭,才從屋中退出去。
姬眠魚還是沒走。
轉頭看绛塵的時候,她又變成面無表情的冷淡模樣。
绛塵擡起頭看她,似有逐客意。
姬眠魚被绛塵的一劍弄得心寒無比,兩人對視許久,她才嗤一聲笑,款款走向绛塵,笑着問她:“好姐姐,是不是有什麽話忘記對我說了?”她的手搭上绛塵肩頭,慢慢地,一寸寸地,侵向肌膚。從耳垂向下剮蹭,又慢慢地撫到喉頭。也是稀奇,绛塵任由她動作,像是一尊玉雕般,直到她的手指向上摸到嫣紅的下唇輕輕一按,绛塵才一把扼住她的手腕。
绛塵開口:“很抱歉。”
姬眠魚貼着绛塵,眯着眼說:“你心不誠。”
绛塵松開姬眠魚的手,又問:“那你要讓我如何?”
姬眠魚“唔”了聲沒答話,她還真沒想好要绛塵做什麽。
绛塵對妖族的敵意比她想象得還要多,光是提到一種可能她便失控——是本意還是外力驅使?如果绛塵無法改變,她是不是還要沿着原定的計劃走?不對,她本來就沒打算更改計劃。她來仙盟是報仇雪恨的!
姬眠魚眉頭時而緊蹙時而舒展。
绛塵抿着唇,猜不透她的心思。遲疑片刻,她掐着法訣将容貌改成玄微那尊化身的模樣,朝着姬眠魚輕輕喊了聲:“小魚,你想我怎麽做?”
姬眠魚神思驚回,一擡眼冷不丁撞見那張熟悉至極的臉,吓了一跳。
雖說四體妍媸俱是外相,修道人看得都是本真,但很明顯,姬眠魚對“玄微”那張臉的惱恨更上一層,畢竟當初绛塵就是頂着那副容貌甩了她!姬眠魚神色變化莫測,良久,她才定了定神,好整以暇道:“我讓你怎麽做你都答應?”
绛塵很想說“不會”,但觑着姬眠魚的一縷斷發,決定暫時服軟:“不違背道義。”
姬眠魚勉為其難地點點頭,她的視線上下掃動着,半晌後才勾起一抹笑,輕松道:“行,那你就說你愛我。”
“這不違背道義吧?頂多違背你的心。”
“可是玄微,它真的與你心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