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姻緣神(22)
第62章 姻緣神(22)
雪族世子, 也就是姬延年,想法很好,但現實卻給了他一記沉重的耳光。
他這輩子只是個凡人, 什麽都不是,還要從一個小娃娃長起。這種局面下,他要怎麽天南海北去找燕姬?
更令姬延年抓狂的是, 他出生的這戶人家,是杭城的富商。全家人都盼着家裏能出個科舉中第的,好入朝為官,脫掉他們身上低賤的商賈标簽。
而姬延年又是獨子。
這下子全家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對他管束極嚴, 每天就是念書念書再念書。除了學習,其他的什麽也不許幹。
家裏還請了兩個書童、三個夫子,監視姬延年。
姬延年堂堂雪族世子, 上萬年的閱歷和記憶,如今就被一群人困在小小的杭城學堂,去學一些他簡直覺得八竿子打不着的東西。這感覺, 比所謂的“龍困淺灘”還糟, 根本就是“龍困老鼠洞”。
姬延年每天都處在崩潰的邊緣。
更抓狂的是,姬延年企圖在科舉上考取好名次, 這樣他做了官, 就不用再搭理家裏,可以去找燕姬了。
結果他初試直接落榜。
家裏對他失望萬分, 也對他管束更嚴了。
那段時間,姬延年每天一睜開眼睛, 都覺得天空是黑色的。
然而,姬延年沒想到, 他居然很快就迎來了轉機。
就在他二十歲弱冠的當日,他竟然覺醒了!他前世的法力回來了!
這下姬延年二十年積累的痛苦抑郁,頓時一朝爆發。什麽家人,什麽學習,他再也不用忍受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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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延年直接弄死了他這一世的爹娘,然後又弄死叔叔嬸嬸。
已出嫁的妹妹回來奔喪,質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又毫不留情弄死妹妹。
全都是用冰把他們凍成冰人,然後一發力,他們碎成一塊塊的冰。
接着毀屍滅跡。
有前世法力的姬延年,幹得行雲流水。
等清除完家裏人,姬延年就開始尋找燕姬。
很快他就找到了,燕姬居然也在杭城!和他在一個城池裏!原來他們相隔這麽近!
這一定是上天的安排,好讓他和燕姬再續前緣!姬延年這樣想。
只是姬延年不知道的是,當他找到燕姬的時候,紅鸾殿的姻緣海上,屬于燕姬和笙竹的紅線,也開始出現異變……
這一世的燕姬和笙竹,住在杭城西市。
他們不富也不窮,做點小活計,過着平凡安詳的日子。
他們有一個不大不小的院落,種了滿院的冰清芍藥。杭城從幾十年前,就開始流行冰清芍藥了。
平日裏燕姬和笙竹沒事的時候,就在院子裏打理花草,織布、喝茶,這樣的生活幸福極了。
當姬延年推開院子的一刻,入目的正是徐燕,也就是燕姬,素手侍弄花草的畫面。
眉目如畫的女人,穿着件沒有修飾的青色衣裙,那熟悉的樣子、熟悉的動作,熟悉的擡眸和如蛾般的長睫,令姬延年剎那忘記了呼吸。他覺得,好像時光倒流,他又回到無數年前,初見燕姬的那一天。
這一定是命中注定!一定是!燕姬是他的!這一世他們一定會天長地久地幸福下去!
徐燕注意到這個陌生的來客,擡起頭,疑惑地看着他,盡量友好地笑道:“請問您……”
姬延年紅着眼睛,只顧着朝徐燕撲上來。
徐燕萬萬沒想到這樣,吓到了,手中的水壺嘭的一聲摔倒。
眼看着姬延年的手,就要揪住她的手腕,徐燕急得閃躲,下意識就拿起花盆防在身前,口中驚呼:“你是誰?你做什麽?!笙哥!笙哥!”
這邊的動靜,很快驚動了在房屋裏忙碌的陳笙。陳笙沖出來,就看見自己愛妻被陌生男人瘋狂拉扯的一幕,當即怒氣上湧,沖上去一拳頭砸在姬延年臉上,“滾開!你對我娘子做什麽?!”
姬延年滿腦子都是燕姬,直到一個風風火火的人影沖到自己近前,臉上重重挨了一擊,才知道怎麽回事。
“笙哥!笙哥!”徐燕花容失色,在丈夫擋到身前時,因主心骨的到來總算有了安全感,慌忙趴躲到陳笙背後。
姬延年捂着臉,表情瞬間黑暗下去,盯着陳笙,死死的,如同要将他吃咬成渣。
笙竹的樣子,姬延年記得。他怎麽可能忘,這個燕姬的青梅竹馬,就是橫亘在他和燕姬之間的那道天塹!就是因為這個男人在,他始終得不到燕姬的心。笙竹的臉在幾千年間始終纏繞着姬延年,猶如最深的噩夢陰魂。
這個不自量力的蝼蟻,現在還要搶走他的燕姬!
霎時一把鋒利的冰錐,貫穿陳笙的身體,冰錐的末端,就握在姬延年因激動憤怒而顫抖的手裏。
鮮紅的血噴湧而出,和剔透的冰,形成觸目驚心的顏色對比。姬延年眼中是怒火,嘴角是猙獰的冷笑。
随之而來的是徐燕的尖叫聲,仿佛一輩子的驚恐,都彙聚在這一刻了,徐燕要死要活地攀住倒下的陳笙,“笙哥!笙哥!笙哥你振作啊!”
陳笙插着冰錐的胸口,在猛烈起伏。他極度地想要說話,想告訴愛妻,快逃,可他卻無論怎樣用力,也嗡不出一個像樣的字眼,只剩下一只手死死地推在徐燕身上,想讓她走。
景頤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這個畫面。
對姬延年來說,弄死陳笙就像是碾碎一只螞蟻,姬延年只需要再一彈指,輕輕一彈指,陳笙就會變成一塊塊冰塊。
千鈞一發,景頤抄起掠過的一樹梧桐的樹枝,折了樹枝劈向姬延年。
樹枝在被景頤抽出去的瞬間,延伸到十五丈長。
帶着一把梧桐葉的枝條,狠狠刮在姬延年臉上,樹葉在打擊中飛散,糊了姬延年一身。
突起如來的襲擊,姬延年根本始料不及,臉上頓時見血,模糊了視野。姬延年在慘叫中,被這一擊的力道,推出去十幾尺遠,後背撞在了院牆。
下一刻景頤乘風而至,右手揮着樹枝又一下抽向姬延年,左手順勢向身後甩了道法術。
法術化作重重紅線打着圈,把徐燕和陳笙圍繞在裏面,形成防護的結界。而陳笙胸口的冰錐,也在瞬間融化成水。剛剛噴湧出的血液,極速倒流回陳笙的傷口,傷口快速生肌愈合,流失的生命重新注入回陳笙的身體。
姬延年此刻正用手捂着流血的臉,頓時景頤的第二擊,就抽在他手上。姬延年的手也皮開肉綻,血流如注,他再次痛得慘叫,反手揪住樹枝,将樹枝冰凍!
冰沿着樹枝攀爬,一個眨眼的空擋,就爬到景頤手邊。
景頤當即扔了樹枝,只見樹枝斷裂成無數塊,上面還裹着着姬延年憤怒的靈力,似乎為沒有擊到景頤而懊惱地波動。
景頤驀地撲殺向姬延年,一掌打在他身上。
這一掌,将姬延年推出去整整五裏遠,兩人頓時就到了杭城的城郊。
姬延年大怒,終于看清了這個攻擊他的人的臉。
“景頤!”他這個外甥女,她……!
姬延年打死都不會忘記,這個外甥女,給他們姬家帶來何等的大起大落。她圍着宇沛轉,為了宇沛,便讓崤山君把宇沛高高地捧起,可是轉眼,就因為一個窈蓮,她便将宇沛狠狠地砸落深淵。同宇沛一起砸下去的,還有他們整個王室!
她這樣任性,這樣不顧親戚情面!
更讓姬延年惱羞成怒的是,他永遠忘不了那日在吞雲宮,他和父王被蒼帝扶光像是丢狗一般,丢進獸苑,受盡那些畜生的侮辱。而他這外甥女,就站在扶光的身邊,居然像是看戲一樣,齒冷地看着他們。
現在這目無尊長仗勢欺人的小賤人,還跑到杭城來,阻止他和燕姬再續前緣?
就憑她景頤,也能擋得住他堂堂雪族的世子?!
姬延年抹一把臉上的血,扯過遠處一座高山,凍青山為雪山,直接朝景頤腦頂掼下去。
“既然你自己找死,就別怪舅父下手無情了!”
景頤面懷怒色,眼神冰冷,望着姬延年和他掼下來的山。
很久以前,她也是把姬延年當舅父的,但現在,他不配!
景頤絲毫不亂,她是姻緣神,她判決的姻緣出了岔子,那她就要來撥亂反正,責無旁貸!不論現在在她面前的,是多強大的敵人,她也會把它押回陰司冥界,重新扔進輪回!
不就是比她多活了幾千年的舅父嗎?
鬥鬥看就知道了,她可不會輸!
這種喪心病狂的家夥,殺那麽多無辜的人,傷害燕姬和燕照雪數千年,她非要親自把他打廢了不可!
景頤手腕驀地翻動,瞬時從五百裏外,移來大海。
萬頃汪洋卯上巍峨冰山,狂肆的海水,将山狠狠抽回。
水滴石穿,冰山咯吱咯吱裂開,霎時崩裂成無數塊。
姬延年頓時臉黑。
景頤揮動海水,把破碎的冰塊沖回原位。冰塊在原處倒流重組,冰雪化去,重新變回一開始那座山。
海中的魚翻騰而起,濺出無數水花,将姬延年吞沒。
姬延年猛地破水而出,搶過汪洋大海,反朝景頤掼過去。
景頤十指間飛出紅線,萬千紅線結成一個口袋,将大海全數裝入。
把裝滿海水的口袋,扔回五百裏外,大海重新複原。景頤再次使出“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馭使無數紅線,正面撲向姬延年。
而杭城的百姓們,只覺得好似有瞬間天變異象,轉而又一切如常,哪裏知道,就在剛剛短暫的時間裏,杭城的上空曾移山倒海。
這就是有神威之人的對決,彈指間山崩地裂,雲海翻覆,卻又能将一切控制在芥子須彌中。
然而接下來,杭城的百姓們,還是見識到了堪稱災難的恐怖。
因姬延年忽然在全城下大雪,令杭城剎那從春天變成寒冬!
恐怖的暴風雪,席卷杭城。穿着單薄衣衫的百姓,哪裏能承受這樣的天變異象?整個杭城頓時亂套,人們驚恐地逃跑,或是跑回家,或是想跑出杭城。
只片刻的時間,就有承受不住嚴寒的人,倒在滿地大雪中,抽搐僵硬。
滿城慘絕人寰!
景頤大怒,姬延年這是拿着全杭城的人做人質,威脅她撤去。
這樣的行徑……景頤素來是那樣嫉惡如仇。姬延年既然眼睛也不眨地就要拉全城人墊背,那她就更要把他打成渣!
語氣激烈地嘲諷道:“你在杭城下大雪,根本也沒顧燕姬!口口聲聲說愛她,你根本不知道什麽是愛!”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占有欲和虛榮心,他要的只是搶走燕姬,為此哪怕連燕姬一起凍傷,他也不在乎。
景頤渾身靈力暴漲,擡手握住太陽,把太陽從九重天拉下來。盛大的陽光頓時化去暴風雪,杭城重新春暖花開,凍僵的人紛紛站起。
一救下百姓,景頤便送回太陽,然後以最快的速度,用無數紅線纏住姬延年,拉着他遠離杭城。
姬延年不斷掙紮,身邊白雲蒼狗。猛地姬延年掙脫開紅線,崩裂的紅線如雪般飛了滿天。
一盞茶的時間,兩人已到了千裏之外。
姬延年一看周圍荒涼無比,到處是沒化雪的蒼山和幹枯的平原,頓時氣得七竅生煙,大罵景頤:“我要殺了你!一個不自量力的小輩,你就是再想逃,也晚了!景頤,這是你自找的!”
激烈的鬥法就這樣開始。
狂風呼嘯,雲散成雨。
姬延年就像是殺死他這一世的家人那樣,不遺餘力地要殺死景頤。
他才不管妹妹和妹夫沒了女兒會有多傷心,他只想弄死景頤,然後繼續去找燕姬!
然而姬延年怎麽也沒想到,眼前這個小輩,居然會那麽厲害。他以為,自己比她多活幾千年,多修煉幾千年,她根本不會是自己的對手,然而,他卻怎麽都擊不敗景頤。不管他出怎樣的法術,景頤都能當場拆解,并打回來。
姬延年将雲全變成雪,砸向景頤;景頤就用風吹散雪,化雪為雲。
姬延年将方圓百裏化作冰牢,要困死景頤;景頤就以紅線化藤蔓,爬出冰牢,刺向姬延年。
看着景頤纖瘦卻靈活的身體,如燕子般翻飛,一雙素手裹着無比強悍的靈力,姬延年驚呆了。
為什麽他的這個外甥女,這麽強?
難怪敢單槍匹馬來抓他!
姬延年一氣之下,直接祭出殺手锏。
剎那,景頤眼前光景變換,四周的一切就像是張起層層玻璃,莽莽荒原變成冰原雪地。一座看不到盡頭的城池,從雪原拔地而起,全城沒有一個人,空蕩如死,而景頤就被困在這座城的正中心。
凜冽的風雪割在臉上,景頤仰頭環顧這座城。
這座城,居然就是雪族的王城!
不知道這是什麽法術,是姬延年編織的幻境,還是葬魂崖那樣的囚籠?
景頤只感受到冰冷刺骨的寒意,和充斥在空氣中、無處不在的惡劣殺意。
景頤有些氣喘籲籲。經過剛剛連番的鬥法,她很累,體內的靈力也損耗不少。
她按壓一下胸口,強行平複體內翻湧倒灌的內息。
随處走上幾步,驚異的事情便發生。
景頤發現,她每挪動一尺,空蕩蕩的冰城裏,便從地下爬出來一頭雪族的兇獸。然後兇獸嚎叫着,聲音震痛景頤的耳膜。它們瞪着血紅的眼睛,直接鎖定景頤,撲向她。
敵人,很快就變得越來越多。
景頤心想,無礙,幻覺也好,囚籠也罷,不過就是個法陣。
從前她在魔域,遭遇過比這更要恐怖的,不都一次一次扛過來了嗎?
待脫離魔域,回到爹娘身邊,她也一直狠命地修煉。幾千年了,她的修為早就今非昔比。即使是比她多了數千年修為的舅父,又如何呢?
猛地,眼前,是三頭兇獸撲殺而來的畫面,景頤調動全身靈力,瞳心綻出凜光,從她渾身噴薄出的氣場,直接将三頭兇獸震得飛出去。
景頤雙手結印,應着她的召喚,數也數不清的紅線,從地底爬出,從梁柱爬出,從瓦片下爬出。纏住了兇獸們的身體,纏住了整個王城。
兇獸們還在奮起掙紮,想要撕碎景頤。然而景頤卻忽然召來整個姻緣海,從天頂朝着王城,傾瀉而下。
正在操控法陣的姬延年,看見整個姻緣海淹城,臉色大變。急着要應對,可景頤根本不給他時間!
只見海水半盞茶的時間,迅速淹沒整個王城,将那些被紅線捆住的兇獸,全都埋在水下。而景頤,倏然一躍而起,坐上姻緣海的那支白玉小船,順着海水,漂渡出城。
就在即将踏出城界的瞬間,景頤以紅線化成粗大的鞭子,狠狠抽向城界處看不見的結界!
剎那,整個冰城如玻璃鏡破碎,發出震耳欲聾的嘩啦聲響。
景頤如一道霞光,沖出城!
姬延年“哇”的一聲,噴出一大口血。殺手锏被破,帶給他的反噬是致命的。他如同一個斷了線的風筝般,整個人從雲端失控地墜落。
姬延年吐着血,在半空中好不容易才聚起一朵雲,得以托住自己。然而還沒等松一口氣,就突然看見,景頤已經逼到了自己近前,離自己那麽近!
近到可以看見,景頤眼中如寶劍般的冷光。而她的雙手,攥着一段鋒利筆直的紅線——
姬延年還沒反應過來,就忽覺得脖頸一涼,接着整個視野都像是颠倒翻滾出去,眼前有血在飛,還有、還有——他居然看見自己的整個身體,沒有了頭。
這一剎姬延年幾乎不能置信到崩潰,是景頤!她居然趁他不備,用紅線割掉了他的腦袋!
這還沒完。
景頤把姬延年枭首後,接着就将他的靈魂從屍體裏扯出來,然後綁住他的靈魂,直接拖走。
姬延年就像是被牽狗一樣,眼看着景頤要把他拖去陰司冥界,姬延年簡直崩潰了,暴紅着眼睛,嘴裏什麽難聽的都罵,罵得歇斯底裏。
聽着這些不堪入耳的話,景頤內心全無波動。只要把姬延年扔回陰司冥界的輪回塔林,這事就解決了。這無恥舅父罵得越難聽,反而說明他除了無能狂怒再也不能拿她怎樣!
景頤拖着姬延年的靈魂,一步三千裏,偏在這檔口,眼看着就要抵達陰司冥界和人間的連通處,突然,數以百計的人駕着雲出現,如潮水般将景頤團團圍住。
當看見人群中領頭的,居然是雪族世子夫人和姬宇沛窈蓮夫婦,而他們率領的正是雪族的王宮侍衛們,景頤心中大為惱怒,狠狠一眼剜向姬延年。
已成靈魂的姬延年,此刻停止了辱罵,開始得意地狂笑,仿佛覺得自己又行了。他這反應,頓時印證了景頤的猜測——雪族一幹人,怕是姬延年用盡最後一點力量呼喚來的!
果不其然,姬宇沛一看到姬延年,當即激動地大喊:“爹!爹!兒子來了!”
接着姬宇沛便用失望憤怒的語調,向景頤興師問罪:“表妹,你還有良心嗎?你殺了我爹,強行押着他再去轉世是嗎?你怎麽能做出這樣欺師滅祖的事情!”
窈蓮也焦急地呼喊:“爹,您別急,我們這就收拾了景頤,救您出來!”說罷還不忘聲讨景頤:“宇沛哥哥說的不錯,你這般行徑,簡直喪心病狂!你哪裏還是神?惡鬼還差不多!”
欺師滅祖?喪心病狂?
“窈蓮,你也配聲讨別人?”景頤簡直想笑。這幫人黑白不分,還想阻攔她執行公務,才不用廢話,直接揍!
景頤幾乎在話音響起的同一時,就撲殺向攔路的窈蓮。
窈蓮頓時被吓到,倒吸一口氣。
景頤手裏産生無數的紅線,變化成一把紅色巨斧,直接往窈蓮腰上砍。
窈蓮哪想到景頤這麽兇悍,慌忙招架,然後一出招才發現,根本無力招架!
窈蓮結結實實挨了一斧頭,腰上血流如注,居然差一點就完全斷了。
窈蓮發出無比刺耳的慘叫,随着她跌落雲頭,一條蛇尾巴從她身上脫落出來,也掉下萬丈高空。
這一幕把在場所有人都吓得倒抽。
九尾蛇族,九條蛇尾巴,一條尾巴是一條命。
景頤不過上來第一招,就殺了窈蓮一條命!
窈蓮一跌落,雪族這面人牆頓時漏了個缺口,景頤趁機拖着姬延年,沖缺口沖過去,幾欲突破他們,繼續去陰司冥界。
雪族世子夫人反應卻也快,拔.出佩劍,直刺景頤面門。
侍衛們也相繼反應過來,蜂擁而上,包圍景頤。
一個雪族侍衛俯沖下去,又把窈蓮拽回雲頭。窈蓮被景頤殺了一條命,肺都氣炸了,不管不顧又朝景頤撲開,只想報複景頤:“景頤,我殺了你!”
景頤卻在窈蓮即将接近她時,猛地回身,又給了窈蓮一斧頭。
窈蓮慘叫,只見第二條蛇尾巴被從她身上打出來!
這下窈蓮所有的氣焰都消失了,凝視景頤的眼神也從憤怒變成了恐懼。怎麽她樣樣都比不過景頤?景頤比她美就算了,家世比她好,又有神位,現在連實力也甩了她幾條街。
窈蓮不明白啊,她和景頤,分明是差不多歲數的,憑什麽景頤輕松就去了自己兩條命,這景頤,難道天生的血統就這麽好嗎?
窈蓮哪裏知道,什麽叫後天的努力。而此刻,姬宇沛也被景頤的連翻出手弄怕了,竟畏縮着不敢向前,只肯招呼侍衛們去迎戰。
另一邊世子夫人心一橫,揮着劍,更兇狠地撲殺向景頤。
“讓開!”景頤要一邊用紅線牽着姬延年,防止他逃走,一邊要對付這麽多人的群毆。适才同姬延年鬥法時,已損耗不少靈力,現在體內的靈力開始枯竭,內息不穩,翻騰得厲害,景頤氣喘籲籲,算是體會到什麽叫作雙拳難敵四手。
周圍盡是雪族的喊打聲,夾雜着姬延年的咒罵,和姬宇沛的控訴,景頤艱難地向着冥界和人間交界處突破,一尺、一尺,一丈、一丈。
越來越多的雪族侍衛,被她打下雲去,這時候姬宇沛也上來了,和他母親聯手對付景頤。
這個優柔寡斷的男人,這會兒竟是又有勇氣了,就覺得愧對自己爹,不能再容忍表妹這樣了。姬宇沛甚至想着,都是表妹逼的,他也不想傷害她啊,心中一派自我感動。
直到被景頤一斧頭差點砍斷手,姬宇沛才從無比的愧疚感動中回過神,發出“啊”的震天慘叫。
然而景頤卻也到強弩之末,體內靈力幾乎枯竭。她死死拽着姬延年的線,驀地胸口一突,有血沫從喉嚨裏反上來,泛至嘴角。
景頤大怒,難道她今日沒法把姬延年帶去陰司冥界了?
寒酥他們怎麽還沒到?
是,就在雪族這幫人出現時,景頤就傳音給了寒酥,叫她趕緊帶紅郎紅娘們來增援。
可不是只有你姬延年會搬救兵。
只是紅鸾殿的人尋着她過來,需要時間。
再撐一下,讓她再撐一下……
手死死揪着紅線,将白嫩的手勒出了深深的紅痕,景頤隐隐覺得,要撐不住了,身體裏的靈力幾乎空虛,每調動一次法術,都有種在瘦削的肋骨上拿着刀片拼命刮肉的感覺。
再這樣下去,怕是只能把姬延年丢給他們了,這樣自己是能全身而退,可姬延年一定立刻就會去對付陳笙,搶走燕姬。
她不允許自己判決過的姻緣,就這樣被毀掉!
世子夫人看出景頤的身法越來越遲滞,興奮地沖手下們叫起來:“快!景頤不行了!你們繼續給我上!”
姬宇沛也對景頤語重心長地嚷道:“表妹,你快把我爹放了吧!這樣我就不再怪你了,我本以為你該是個心地善良的人啊!”
景頤根本不聽他們在說什麽,只是更加頑強地拼殺,她視野已經開始搖晃,髒腑都開始在高負荷下脹痛,血沫從唇角流出。景頤咬牙撐着,眼睛都紅了。
就在這個時候,風雲突變!
一種壓迫到堪稱恐怖的氣息,瞬時籠罩了這片天地。
當這種感覺降臨時,景頤感到,竟像是有一口厚重的巨鐘,就在自己的耳邊震動,悠長、磅礴。在它的籠罩下,萬事萬物都沒有了顏色,萬壑松風都消失了聲音。
這樣恐怖的氣息,能讓所有人忘記手頭在做的事,本能地屈服,甚至身體本能地發抖。此刻,不論是雪族世子夫人還是姬宇沛,亦或是窈蓮和那些侍衛們,都像是正面對着即将崩塌、向自己傾瀉而下的巍峨山巒,而滋生出一股無比惶恐的情緒。
只有景頤不是。只有景頤覺得,雖然被籠罩在鋪天蓋地的壓迫中,卻沒來由的有種熟悉的感覺。
風起雲湧,遮天蔽日,緊接着便是雷鳴滾滾。
炫亮的閃電一道接一道刺破雲層,滾出響亮的雷鳴。一道道霹靂如暴雨,向着世子夫人姬宇沛他們落下,仿佛整個天地都朝着他們吞噬而來。他們無處逃避,無所遁形,只能看着雷鳴閃電滾過自己的頭頂上落在自己的手邊,摧毀自己的意志。
姬宇沛第一個撐不住,驚恐地叫出聲,卻又在漫天風雷中,連他的聲音也被撕碎,成了無足輕重的嗚咽。
窈蓮也怕了,惶惶不安,臉上的妝容更顯得白如薄紙。
什麽?是什麽來了?
陡然間,雲層中現出一條巨大的蛇影,游走間狂風呼嘯。
這一刻,雪族衆人被漫天驚恐攫住。只有景頤,她想,這種絕處逢生的感覺,沒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是真的體會不出那種狂喜、安心和感動的。
能騰雲駕霧,攜風雷而行的蛇,這世間僅有騰蛇一族。而那游走迫近的蛇影,身披蒼松似的墨綠色鱗甲,整個騰蛇族也唯有扶光帝君一人!
二十年不見帝君,景頤沒想過,他會在這種時候,以這樣的方式出現。
無數的流星天火,應着騰蛇的召喚降落,将雪族一幹人等逼成了一群小小的蝼蟻,卻有沒一絲天火,接近景頤。
景頤想,原來帝君真的是來幫她的。這種在她陷入絕境時,忽然将她穩穩托起的感覺,景頤恍惚感到,原來她還能在被姬宇沛救出魔域後,第二次體會到這種震撼啊……
不遠處,從紅鸾殿趕來的衆人,亦震驚看着這一幕。景頤沒事,他們都松口氣。卻沒想到,會看見扶光帝君現出真身排山倒海的一幕。
寒酥就心情複雜了。
寒酥遠遠瞧着景頤被圍攻,以為都要來不及增援了,那真是萬念俱灰。此刻,寒酥簡直想立刻給扶光帝君跪下,叩謝他一百次都沒法表達自己的心情。
可也就是因為扶光帝君相救,寒酥的心也咯噔一下。帝君不是離開上界,又去處理魔域殘留了嗎?明明行蹤成謎,結果她家主人一出事,帝君就來了,這……
寒酥只覺得,怕是以後,主人都要和扶光帝君糾纏不清了。
騰蛇從雲層中逐漸清晰,景頤就看着它游走至自己身邊。
景頤有些失語,又驀地激動起來,喊道:“扶光帝君!”
從騰蛇身上傳出扶光熟悉的聲音,磁性而厚重,回音如同遙遠的鐘聲,回蕩在整個天地:“上來。”
景頤聽言又有些吃驚,上來,扶光帝君讓她,騎上去?
景頤敢肯定,從沒有人能這樣冒犯扶光帝君。騰蛇一族從來高傲,何況扶光帝君是什麽人,如今,居然允許她騎乘?
“愣着做什麽?還不上來。”扶光帝君又道,這一次,語音更添一絲霸氣,不容拒絕。
景頤忙應下:“多謝帝君!”然後牽着已經癱倒的姬延年,坐到了騰蛇背上。
這一幕看在寒酥眼中,更是心髒砰砰砰地都要跳出來了。
而雪族世子夫人他們,已經在漫天風火下,全數跌落了雲層。這一次,他們只能在無比驚恐中,望着扶光帶景頤離去。誰也不敢再靠近景頤,哪怕回到雲層上都不敢。
姬宇沛歉意地望着遠去的姬延年,他對不起爹!可是這不怪他啊,不是他不孝順,而是對面是扶光帝君啊!
窈蓮沒了兩條命,心情正差到谷底,幾乎就再也控制不住情緒,偏偏姬延年還陷入在自我安慰的情緒裏,壓根沒問她怎麽樣。
窈蓮終于忍無可忍,婚後所有積攢的怨氣,在這一刻爆發出來。她受夠了,指着姬宇沛的鼻子謾罵:“你到底愛不愛我?沒看我都少了兩條命嗎,你從來想的都只有自己!”
姬宇沛一下子就被罵懵了,他簡直不敢相信,面前這個女人,是一向溫柔體貼的窈蓮。他和窈蓮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的啊,窈蓮為什麽對他這麽大的怒火呢?
還不等姬宇沛說話,世子夫人就先一巴掌抽向窈蓮,“你這賤人,誰給你的膽子罵我兒子?自己法力低,打不過景頤,還好意思怪到我兒子頭上?”
挨了一巴掌的窈蓮,眼睛頓時紅了,下一刻卻又滿目狠色,用更大的力氣,還了自己婆婆一巴掌,“你才是賤人,管不住丈夫,這都轉世輪回了,還一心想着別的女人,生個兒子被上界人人嘲笑,你自己看看他這副慫樣,就是個廢物!我真是瞎了眼會看上他!”
世子夫人震怒,捂着紅腫的臉,氣得顫抖:“敢打婆婆,以下犯上,我回去就讓宇沛休了你!”
窈蓮橫眉怒目:“誰稀罕再同你們母子湊在一處,別拿自己當香饽饽。但是你給我搞清楚,你雪族敢休了我,就迎接我九尾蛇族的怒火!要散夥也是我不要你們,輪不到你們休我!”
世子夫人痛心疾首,連連呼道:“你這個賤婦!毒婦!合該被扶光帝君退婚!”
窈蓮聽了如同心被紮了一箭,紮得真準,若是她當初沒一意孤行選擇姬宇沛,而是老實嫁給扶光帝君,一切怎麽會發展成如今這個樣?
窈蓮仍是開口,向世子夫人狠毒地還擊回去:“別忘了你兒子還被景頤當堂悔婚呢!還有你丈夫,要是還活着,等成為王君第一件事定是廢了你!”然而心裏,卻不斷地疼,一抽一抽的疼,很快蔓延成無比悔恨。
是啊,早知道姬宇沛這樣不堪,她為什麽還要追求真愛。
扶光帝君的樣貌,窈蓮并未見過,但現在窈蓮滿腦子都是方才騰蛇降世救走景頤的畫面,那樣神武威昂,霸道無比,再看看姬宇沛……這就是她放棄的,和她選擇的,窈蓮越想心裏越紮,和離的心思也越來越強烈。
然而,一想到和離,窈蓮又覺得不甘心。畢竟,她在姬宇沛身上,投入那麽多的時間和感情,若就此斬斷一切,那她所有付出的,不都打水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