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姻緣神(18)
第58章 姻緣神(18)
散席後, 景頤挽着景阮,駕雲離去。
景阮一副爛醉如泥的狀态,整個人迷迷糊糊的。景頤生怕哥哥別從雲頭栽下去, 把景阮挽得緊緊的,還非要親自把景阮送回家才罷休。
景阮連番搖手,說自己可以的, 奈何拗不過景頤。他這妹妹,抄起原則來是真執拗,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等景頤把景阮送到,這方帶着寒酥回紅鸾殿。
萬萬沒想到, 就在這段路上,被天影攔住了。
看見天影,景頤就有種不好的預感, 問他:“為何攔我?”
就見天影規規矩矩,穩然地說:“扶光帝君請您回一趟吞雲宮。”還給景頤躬身施禮。
心裏不好的預感這麽快就成真,景頤面皮都抖了一下, 好不容易熬完了宴會, 禮物也送出去了,眼看着一切搞定, 這種時候要她回去和扶光獨處……景頤才不答應。
“我不去, 替我向帝君賠罪,紅鸾殿還有事務要處理。”景頤想繞開天影。
誰料一個聲音響起在身後:“如若本尊親自來請你呢?”
聽到這聲音的當口, 景頤愣住了,轉瞬就被驚得整個人傻了一下, 倒吸一口氣。身體已轉過去,月光下, 蒼莽夜色,雲層蓋住了群星。景頤的雙眼對上扶光的,他就出現在她的身後不遠處,衣袍随着晚風獵獵飛舞,寬大的袖子灌入風形成的硬朗線條,像是老鷹的一雙翅膀。
淡淡的月光把扶光的臉,修飾得更加棱角分明,他睨着景頤。景頤也聽見自己的心快速跳起來的聲音,她只能硬着頭皮,向扶光矮一矮身,“帝君。”
“如若本尊親自來請你,可願意賞光了?”扶光哼笑着問。
他的氣場總是天然那麽強,明明一句語調平淡的話語,景頤卻覺得那股壓迫感無處不在地籠住她。
哎,算了,她怎能忤逆東方天闕的蒼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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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他就是了,又死不了。
景頤道:“我跟您去吞雲宮就是。”
又對寒酥說:“你先回紅鸾殿,替我暫時打理。”
寒酥也是心一個猛跳。上回景頤就是大晚上去吞雲宮,然後發生了什麽,寒酥想起來就心有餘悸。這要是再來一次……
“主人……”寒酥不禁道。
看着這主仆兩人的反應,扶光語調裏多出一絲無奈:“就這麽害怕本尊?本尊還能吃了你們不成?”
寒酥頓時大駭,跪了下去,“帝君恕罪!奴婢不敢!”
景頤沉默了下,心裏隐隐覺得不大好意思。帝君幫了她大忙,沒有他,自己現在會過成什麽樣子還不知道呢。帝君教訓了雪族王君和世子,還替她穿好了雪魄珠……
想到這裏,景頤就不禁感受到胸前,雪魄珠溫潤的觸感。
所以,她就因為那晚上的事情,便一直這般逃避和抵觸扶光,是否太自私了?
連姬宇沛那種人,她以前都曾豁出真心地讨好,哪怕得不到他的包容;怎麽如今對她有恩的扶光,她卻這般避之不及?
“……對不起。”想着,景頤低下頭去,有些愧疚,還有些唾棄這樣黑白不分的自己。
扶光聞言,眉毛挑了一下。
“寒酥,你回去吧,替我先打理事務。”景頤又向寒酥說。
寒酥無法,只能起身告退。
而景頤也來到扶光面前。扶光手指一動,腳下傳送的法陣倏忽一閃,景頤就被他帶着去了吞雲宮。
只是雖然景頤想明白了,也決定要試着放下心理包袱,可還是沒想到,她一到吞雲宮的寝殿,扶光就對她說:
“本尊想看你再舞一次。”
然後完全不給景頤拒絕的時間,就抛給她一件亮閃閃的舞衣。
“那鼓上舞,精彩至極,就是你穿得太保守、太悶。”扶光愉快地笑道,“換上這件,再為本尊舞一次,本尊等你!”
這……!
抱着衣服的景頤,都不知道接下來自己是怎麽換上新衣服,又回到扶光面前的。
整個腦子裏都亂哄哄的了,那些尴尬、羞澀、緊張,充斥她的心,直到她換好衣服,回來了,腦子裏還都是“她要給一個男人單獨跳舞”這樣的淩亂思緒。
景頤不知道自己的臉此刻是不是很紅,只知道臉上不斷地冒熱氣,像是火在燒一樣。
而當扶光看見更衣歸來的景頤時,有瞬間的怔愣,轉而,眼中迸發出極致強烈的驚豔。
剎那他好像聽見自己的心,産生失序的節拍。這是從未在他身上出現的事。
給景頤的這件衣服,是集騰蛇族能工巧匠之大成,是全族最精幹的十名繡女,合力織出來的。
恰是一件舞衣。
騰蛇族當初織這件衣服,讨好扶光,讓他以後送給自己的夫人。
他們也堅信,沒有女人不喜歡這件美輪美奂的、像是自帶流光暮霭的仙裙。
但扶光的想法就很直接,這件衣服他之前一直丢在櫃子裏沒管,然而當看到景頤做鼓上舞時,當他覺得自己的私有物被暴曬時,當他萌生了想讓景頤單獨給他跳舞的想法時,扶光就頓時想到這件衣裙了。
這衣服穿在景頤身上,翩翩起舞,定是好過她今日這鐵鏽紅的裙子百倍。
而此刻,換上衣服的景頤……竟又比他想象的,還要再驚豔百倍!
羊脂玉般的肌膚,冰雪剔透;長長的大波浪卷發,如天山上走下來的神女。
楊柳腰,桃花面,柳葉眉,眉梢眼角的羞澀緊張中,又雜糅些屬于她的執拗氣質,嬌而不軟,麗而不媚。
凹凸有致的完美身體,裹在猶如墜落了霞光的衣裙中,裙上流光閃耀,似天河傾瀉,蒼煙萬頃,裙間層層的紗下一雙筆直的雪白長腿,和點着粉色貝甲的雙足……
扶光眼中深得吓人,心裏也産生一道念頭,難怪下界有“從此君王不早朝”之說……此刻,他竟覺得很理解。
偌大的寝殿裏,就只有他們兩人,景頤遲遲不好意思開始。可是扶光盯着她的視線,其中的灼熱,她感受得到,臉上更加發燙,索性心一橫,問道:“我可以喝點酒嗎?”
喝點酒,壯膽,再跳就好了。
扶光因景頤這話,興致更濃,當場就打開景阮送來的一壺酒,口中卻好整以暇問:“你還敢喝?”
景頤抿唇道:“就喝一點沒事。”又小聲喃喃:“再說……上次也不全是我……您也說了您有責任,一個巴掌拍不響。”
過完又覺得自己胡說什麽呢,一時有點想咬自己一口。
扶光徹底被逗笑了,朗笑了幾聲,倒好酒,遞給景頤。
景頤接過,一飲而盡。
酒一下肚,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就覺得身上開始發熱,景頤也莫名覺得就有底氣了。
她向扶光一福,後退幾步,一個揚袖跳步,開始起舞。
這次,沒有了鼓面,整個寝殿都是景頤的舞臺,她能夠肆無忌憚地跳舞。酒勁兒也上來得極快,就像是在助燃一樣,讓景頤越跳越開。
扶光就地坐下,召出一把金光凜凜的寶劍,一手持劍,另一手手指彎曲彈在劍上,發出铮铮的聲響,為景頤伴奏。
修長的手指,敲擊寶劍時輕時重,時急時緩,抑揚頓挫。景頤也漸漸沉入其中,跟着彈劍的音節舞動,酒勁兒和汗水揮發,在臉上布出一層薄薄的水光。
景頤并不知道,穿着這件衣裳舞蹈,是怎樣嘆為觀止的場景。
這一切只有扶光知道,一切都落在他的眼裏。
寝殿裏厚重的層層紫紗,被景頤手指揚起的風吹開,翻滾出漫天霓虹般的景象。被玫粉色薄缦紗裙包裹的景頤,穿梭于如虹的幔帳間,和着韻律,身體做出一個個激烈美好的姿态。
舞動間她召出了無數紅線,這些紅線猶如細長的花蕊,圍繞着她,簇擁着她,飛舞出各種流暢曼妙的線型。
綴滿銀絲彩線的舞衣,随着每一個動作,都反照出層層彩光,流轉其上,仿若七彩的星輝萦繞周身。
驀地她将紅線高高一抛,紅線如一朵花苞,在頭頂層層綻放,化作無數花絮,飛舞成豔紅的雪。
景頤扯過一闕紫紗,回眸一笑,半掩玉容,又倏爾收了身去,雪白的雙腿劃過紫紗,留下淺淺凹褶。
扶光眼中盡是深邃星芒,眯着眼,竟覺得如不這樣聚光,便要漏看景頤的一颦一笑。
他再次聽見自己的心,節拍失序的那種聲響,而這一次來的更洶湧,更持久,并且以無可控制的狷狂勢頭,沖到他全身每一處。
太讓他驚喜了,這個景頤。
更讓扶光覺得滿足的,是這樣的景頤單獨為他一個人起舞。他真是做了個絕好的決定,将她帶回吞雲宮,這才看到這般驚豔的場景,比她做鼓上舞時的驚豔,更要逼人。
心裏亦生出一種隐秘的愉悅,這樣的景頤,只有他能看,只有他一人看見了,那種滿足感也悄然化為男性占有欲的滿足。
繁瑣的盤螭、饕餮雕工裝飾,厚重的黑檀木地板,翻飛的深紫色幔帳……
流光熠熠的鮮活女子,踩過地板的白皙雙腳,舞動的柔韌手臂和絢爛的紅線……
沒有什麽比這樣強烈的反差,更凸顯傾城的美輪美奂。
直至扶光彈劍的音節一轉,倏爾拔高收尾,景頤亦和着節拍,一個旋身,将紅線抛到兩人頭頂。紅線化作無數只紅色的蝴蝶,振翅飛舞開來。
這一刻,景頤似融入了整個吞雲宮,跌宕生姿。她腰肢朝後折去,挂在臂上的披帛飛起,被穿堂風一吹,飄至扶光面前。
景頤垂袖,正要以這個動作結束一舞,卻不想扶光忽然扔了手中劍,抓住那段披帛一扯——
景頤驚呼出聲,被披帛帶着,被帶到扶光近前。身體失去平衡,接着腰被扶光摟住,再接着一陣天旋地轉,景頤倒進了扶光懷裏,被他一手牢牢鉗住腰肢,一手摟着她的背。
兩個人眼對着眼,彼此的距離極近,就這樣呼吸融着呼吸。景頤看着近在咫尺的扶光的俊顏,一時驚呆了。
扶光嗅着她身上的芳香,将景頤的神色牢牢鎖在眼底,深切地道:“你真是一個寶藏,就像剝花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