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姻緣神(16)
第56章 姻緣神(16)
雪族世子薨了, 景頤作為他的親戚,當然收到喪貼。
景頤才不想去,于是用紅鸾殿的紅線, 捏了個假人,代替自己去雪族奔喪。
在假人奔喪的那兩天,景頤帶着燕照雪, 找到楚娴,請楚娴将燕照雪領進蘭臺。
燕照雪如今孤身一人,景頤不放心讓她自己回下界,就想着讓燕照雪在上界找一份差事。
想來想去,以淩寒傲骨、追本溯源著稱的蘭臺, 很适合燕照雪。以她的性子,定能成為一名堅貞不屈的史官。而蘭臺作為一個沒什麽人敢招惹的存在,也一定能庇護好燕照雪。
将燕照雪送進蘭臺, 拜過蘭臺掌事人後,景頤繼續回到自己忙碌的工作生活中。
而工作之餘,景頤也讓寒酥去打聽雪族、九尾蛇族、姬宇沛的消息, 分享給她。
寒酥說, 姬宇沛在西宮如今是受盡了白眼,同僚沒人願意理他, 帝子也對他态度不好。姬宇沛已經向帝子遞交了辭官的申請, 準備不幹了,回家繼承王位去。畢竟他爹死了, 他不就成王位第一繼承人了嗎?
只是,雪族王宮裏裏外外的人, 都知道雪族世子是被姬宇沛氣死的。姬宇沛每次回到家,都會遭到不少指指點點, 不過是背着他說而已,如此看來,同他在西宮的遭遇,也沒什麽本質差別。
紫蝶族呢,吃一塹長一智,如今已然開始在外走動,主動了解各族的事情,顯然也是被雪族給刺激到了。
最值得說道的是窈蓮。
寒酥告訴景頤,這窈蓮真不是個省油的燈,居然對雪族世子夫人說,雪族世子之所以忽然死了,都是因為雪族沒及時給他沖喜。要是自己早點和宇沛哥哥定親,世子說不定就挺過來了。
明明世子會被氣死,就有姬宇沛執意要娶窈蓮的原因。可誰叫世子死了?死人又不會給自己解釋,窈蓮就說了,你們怎麽知道,世子在彌留之際就沒有改變主意呢?說不定他已經改觀了,還想成全她和姬宇沛呢。
再加上窈蓮不知用什麽手段,終于說服了自己爹娘,拿着姬宇沛簽下的婚書和贈送的信物,找來雪族,同世子夫人商議婚事,半利誘半威脅的。
結果,随着時間流逝,世子夫人還真有松口的跡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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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頤本以為,她只需要每天認真工作,再聽聽姬宇沛他們的事,日子便會這樣簡單規律地過下去。
然而一張請柬,打破了她的平靜,讓景頤頓時緊張起來。
扶光帝君給她發了請柬,邀請她參加他一萬二千年誕辰的晚宴。
就在後日晚,吞雲宮。
***
收到請柬後,景頤糾結了好久。
按照以往的經驗來看,扶光帝君過生辰,根本不會專門給她發請柬。她的神位不算高,沒那個待遇。能收到扶光請柬的,都是帝子、其他三個天闕的帝君、陰司冥界的冥帝,還有楚娴的娘北辰星君,以及蘭臺掌事人這種級別的。當然景頤的爹崤山君,也在其列。
景頤以往也去過幾次扶光的生辰宴,都是作為小輩,随着爹去的。
所以如今,捧着這墨綠色的燙金字請柬,看着上面扶光親筆的龍飛鳳舞的“景郡主”三個字,景頤敢肯定,扶光給她發請柬,是因為他們之間發生了那麽一層關系。
這就讓她很為難啊,她究竟是以什麽身份,去參加扶光的生辰宴會。雖然她可以同爹娘哥哥一起去,不會有人知道她得到單獨的請柬,可自己心裏……
景頤真有些疑惑,不明白扶光帝君到底在想什麽。手裏的這張請柬,簡直就像個燙手的山芋。
糾結了一夜,輾轉反側,兩個小人在心裏左右打架,最後,景頤還是下了決心。
算了,畢竟扶光帝君常年不在東方天闕,生辰宴辦的少,這次又是一萬二千年整這個好數字,人家又專程請她。最重要的是,扶光帝君确實幫了她很多。要是沒有他,自己也不能把原書的劇情改得面目全非……
她景頤是重恩重義的人,不能對帝君用完即丢。
所以,去赴宴吧!
既是決定去赴宴,便要為扶光帝君準備賀禮。
景頤翻遍了紅鸾殿,竟也沒找到件自己覺得滿意的。思索一番,決定去問問哥哥。
于是,景頤來到景阮的竹林。
酒神景阮,在上界以疏狂不羁著稱。他就像是下界的那些風流名士般,總是随意地不修邊幅,披頭散發,白日放歌,長醉不醒。
曾幾何時,景頤剛從魔域回到家,那時的哥哥對她很寵溺,會給她吹傷口,會帶着她去各處玩耍,會想盡方法釀各種果子酒讓她飽口福。可是哥哥似乎總有些輕浮,大多時候都是半醉狀态,這讓景頤懷疑,哥哥不太靠譜。
而當她堅持要嫁給姬宇沛時,家裏反對最強烈的就是景阮,漸漸的,景頤就更覺得和哥哥有隔閡。
好在覺醒穿書後,她如夢初醒,知道了哥哥才是始終清醒的那個,真正醉的,是自己。而在哥哥的心裏,自己更是無比重要。
景阮不像其他神靈那樣,住在恢宏宮殿裏。他喜歡自然意趣的山林。
景頤步入竹林,有竹葉紛飛,落滿她的衣袖。竹葉裏夾雜着杏花,這是因為,景阮的竹林中間,藏着一座綿延十裏的杏花林。
這杏花林是當年花神嘉月用自己的元神,花了九天九夜,化成的,就為了以此換取景阮親手釀的一壇“九光杏”。
于是人們就說,真羨慕景阮的家人,能随時喝到他的仙品。
遠處傳來唱歌聲,是景阮。景頤順着歌聲走去,果不其然,在杏花林中找到了爛醉如泥的景阮。
景阮正靠在一塊石頭上,撥弄着二弦琴,唱着不成曲的調子。繁花日影,皆落在他惺忪地眼中,綠绮襦松垮垮地穿着,露出兩條手臂和一大塊胸膛。
他斜過目光,瞧見景頤來了,嘴角漾開笑:“喲,景頤啊,這些日子都怎麽樣?小雪兒也還好?”
景頤走過去,在景阮對面坐下,順便撥開他身邊幾個礙事的酒壇。
景頤将燕照雪在蘭臺逐漸上手的事,講給景阮,接着就詢問起,該給扶光送什麽生辰賀禮。
不想先從景阮這裏,得到一個消息:“爹娘也收到請柬了,不巧他們後日有事,這次只能由我代他們赴宴,我們兄妹二人一道去吧。”
一聽爹娘不去,景頤瞬間就有種失去了保護傘的感覺,心裏更緊張了。
景阮思索着景頤提出的賀禮,“我這兒倒是有個合适的,我給你瞧瞧。”
說罷手在空中一劃,切割開手邊的空間。景阮伸手進去,摸索了一番,不一會兒就從裂口裏取出一個瑪瑙盒子。
打開盒子一瞧,內中盛放一條精致華麗的腰封。绀碧色的底襯,鑲金絲的袖紋,仔細看紋樣,是蛇形的。腰封上還墜着一圈玳瑁珠子,華麗、深沉、霸氣,一看便是凸顯上位者氣場的。
景阮介紹道:“這是多年前,我為先後娘家送去七壇‘九光杏’,他們親手制作了答謝我的,靈力充沛,是個養人的東西。但我覺得不襯我氣質,就放起來了,你拿去送給扶光帝君倒是合适。”
景頤卻不禁唇角僵了僵,她真沒想到,哥哥拿出的會是這種。東西是好東西,配得上扶光帝君,也合适他,但……
“送帝君腰封,這合适嗎?”她本來就不小心和帝君發生了關系,再送他一條腰封,帝君會怎麽想她?
模模糊糊記得,那晚上醉酒的自己,還把帝君的腰封給拽斷了線頭……
心裏立刻充滿了隐密的尴尬和羞恥感,景頤不禁捏緊了指尖。
景阮道:“晚輩送尊敬的長輩賀禮,選這種裝飾品,我倒覺得挺合适。”
景頤糾結了一會兒,再問:“你還有別的嗎?”
“沒有了。”景阮聳聳肩,“我自己肯定是送酒,我的酒就是最珍貴的,你總不能跟我一樣也送酒吧,那不就敷衍了?”
景頤無奈,柳眉微蹙好一會兒,伸手蓋上盒蓋子,把盒子拿到手裏,“那就這樣吧。”
她是真的糾結,可也只能先這樣了。
景阮遞過來一盞夜光杯,眉眼彎彎:“景頤,來,嘗嘗我新釀的酒。”
景頤笑了笑,接過夜光杯,品味哥哥的酒,眼神間流露出一點心不在焉。
景阮看了景頤一眼,忽然就問:“景頤,你怎麽有些怪怪的?”
景頤回過神,心裏一驚,忙道:“你說什麽呢!”
“我說,你有點不對勁兒,景頤,難不成這段時間遇到什麽不好處理的事了?告訴我就是。”景阮一抹領口,坐直了身體,擺出一副準備認真的姿态。
景頤心裏可直打鼓,趕緊搪塞過去:“沒有,你想多了,也就是姬宇沛的事。到底我的婚禮搞成那樣,一想到這個,我還是沒法平靜。”
景阮歪着頭打量景頤,終是笑了笑,沒再追問了。景頤也不知道哥哥打消疑慮沒有,哥哥這人,眼光很毒,時常一針見血,景頤是真的心虛。
而景阮又靠回石頭上,長發披散,恣意地撥了幾下二弦琴,琴音如泉水。他說:“心裏不平靜,那我給你唱歌吧。”
杏花林裏飄揚起景阮的歌聲,久久不停。
況是青春日将暮,杏花亂落如紅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