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芍藥仙子(17)
第17章 芍藥仙子(17)
這邊三人其樂融融,那邊暮江天和伊落,卻完全是另一種氛圍。
暮江天頂着腫得高高的臉,和一個鮮紅的巴掌印,推開他和伊落下腳的客棧房間門。
伊落正要如同一只翩跹的蝴蝶,撲向暮江天,卻剛動腳,就被暮江天狼狽的樣子吓到了。
“江天哥哥,你、這……發生了什麽事?”
暮江天直奔八仙桌前,趕緊給自己倒了杯水,灌進肚裏,卻壓不住滿腔的恥辱和怒火。
他一掌拍在桌面上,發洩似的咆哮:“宛芍!那個賤人!她拿蘭臺史官威脅暮雨城,還敢打我!她、她……”
伊落花容失色:“宛芍她怎麽敢這樣做?”
“那蘭臺史官還暗中助她,毀了我暮雨城的陰風剪!”暮江天咬牙切齒,又後怕道,“這要是被我爹知道,陰風剪毀了……”
“暮城主!”伊落卻因為暮江天提到他爹,靈機一動想到什麽,立刻打斷暮江天的話,“江天哥哥,宛芍毀掉暮城主的法器這事,你可以告訴暮城主呀。暮城主絕對不會原諒宛芍的,這樣就能替我們報仇了!”
暮江天一窒,道:“不行,這事我爹不方便出手。”
他爹要是知道,本該在閉門思過的他,偷溜到下界,他就完蛋了!
伊落哪知道暮江天早就被暮城主關禁閉,聽言她疑惑,心裏也湧出些不悅:“為什麽暮城主不方便出手?”
“我爹畢竟要肩負整個暮雨城,主要現在還在神侍選拔中,除了花神之外,還有不少眼睛盯着杭城,我爹不能不給他們面子。”
“可是江天哥哥,明明暮雨城那麽強大,為什麽迄今為止,都是暮雨城在吃癟,宛芍卻毫發無損呢?我真的不理解!”
暮江天被伊落說的,又一窒。他沒法告訴伊落,自己是偷跑出來的。他是暮雨城的少主,怎能在心上人面前丢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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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能一個勁兒地重複:“伊落,你得明白,越是身在高位,越是要注意言行,不能肆意妄為。我爹是真不方便出面,當然這都是暫時的,你不用擔心。”
“可暫時是多久呢?”伊落更不悅了,“連陰風剪都沒能對付宛芍,不就是應該換暮城主來嗎?我在來杭城之前,你說暮城主已經擺平了宛芍,說她根本沒有資本和暮雨城鬥,你還說,憑暮雨城在東方天闕的地位,會給我一個好前程。現在的一切根本不是你當初說的那樣啊!連暮城主都懼怕宛芍了嗎?”
“當然不是……”暮江天左右為難。
眼前伊落越說越生氣,也越說越難過,一下子哭了出來。
她扯着暮江天的袖子,“宛芍真是太讨厭了,明明都要退出杭城第一美人的競賽了,還在退出之前欺負我,這樣就算我贏到最後,也還是要淪為別人的談資。為什麽就對她一點辦法沒有?瑰兒打不過她就算了,江天哥哥你可是暮雨城的少主,背後有偌大的暮雨城,除非你們是故意放水,不然怎麽會沒辦法動她呢?”
聽着伊落的哭喊,暮江天忽然就感到一陣厭煩。
“我臉都被打了,你都不知道關心我一下嗎?”
伊落一僵。
看她這模樣,顯然是才意識到,暮江天更厭煩了。
這個女人真的愛他嗎?
這一刻,鬼使神差的,他忽然想起以前和宛芍在一起的時候。
彼時他曾因為不小心,在一次陪宛芍釀酒的時候,打碎了一個碗,手指被碎裂的陶片割破了。
那時的宛芍是怎麽對他的?
暮江天忽然發現,這段他根本沒用過心的記憶,此刻想起來,卻是十分清晰。
宛芍那時又驚又心疼,趕緊為他治傷,還溫柔地囑咐他要小心點。
“伊落,你不夠愛我!”暮江天忍不住脫口而出,“以前我受傷,宛芍第一時間就會關心我,你卻只顧怪我襲擊宛芍失手!”
伊落做夢也沒想到,暮江天會忽然吼出這樣一句話。
就像是一支箭射進她的心髒,霎時鮮血淋漓。
伊落從沒想過,暮江天會給她這樣無情的一擊!
“江天哥哥,你說什麽?你拿我和宛芍相提并論?”伊落連眼淚都忘了擦。
她兀的不能置信地瞪大眼,顫抖地說:“難道真的是……現在一切之所以是這樣,真的是因為你和暮雨城在對宛芍放水嗎?你舍不得對她下手?所以毀容那次失敗了,這次也失敗了!江天哥哥,你不是說只愛我一個的嗎?為什麽要這樣傷害我呢?你這個騙子!”
“我沒有騙——”暮江天下意識想解釋,然而話到嘴邊,卻因為胸口愈加濃重的厭煩和怒火,他賭氣将話收回去。
憑什麽全都得他來解釋?他堂堂暮雨城的少主,屈尊降貴喜歡一個小小仙子,總是哄着她,為了她的前程奔波。
還想要他怎麽樣?
怎麽伊落就不能體量他一回?
他的苦衷,她為什麽就一點不理解?!
暮江天憤怒地将水杯甩在桌上,回自己房間去了。
身後傳來水杯摔在地上碎裂的尖銳聲,和伊落崩潰的哭聲:“江天哥哥,你憑什麽能背叛我!”
***
宛芍花了一晚上的時間,養好全身的傷。
她已經參悟了花神讓她們來杭城的真正用意,便立刻行動。
宛芍先去到刺史府衙前。
昨日杭城南面的災民們,湧到這裏,只求面見盧刺史,求他為大家做主。
只是盧刺史和他的屬官把他們都轟走了。
今日災民們肯定還要來的。
宛芍得先看看盧刺史能不能解決問題。
一大清早,刺史府門前的場地就擠滿了人。
災民們拖家帶口,目光殷切地等着門前,全都渴求似的看着府衙朱紅色的大門,等待着大門的開啓。
他們在看着他們唯一的希望,而宛芍,在不遠處一座三層酒肆的屋頂看着他們。
破曉剛至,她坐在屋頂的瓦片上,任晨風吹起發間的芍藥花。金色的陽光落在睫毛上,在眼眶投下兩團影翳。
那雙眼中忽然波光微動,她看見,刺史府的大門打開了。
府裏的官差剛推開門,門外災民們就激動地往前擠,喊着“盧刺史”。
他們喊了很久,差吏們一直将他們死死地攔着。
宛芍看了眼太陽,這段等待的時間裏,太陽已從地平線升起了許多,天氣也開始燥熱起來,可盧刺史還沒有出來。
宛芍眼底一寸寸地發冷。
終于,盧刺史姍姍來遲,一副日理萬機,好不容易抽出時間,又受到驚吓的樣子,站在刺史府的牌匾下,攏着袖子道:“哎呀,你們別着急!本官正在處理你們的事呢,剛剛一直在和屬官商量怎麽幫助你們!你們都先回去吧,不日就都會變好的!”
災民們頓時眼中有了希望,然而生存問題始終是迫在眉睫,他們真的沒辦法再多等多久,有人問出口:“盧刺史,那您打算怎麽辦?我們當地的縣令已經上書請求朝廷的援助了,這事您應該是知道的。朝廷什麽時候派來援助?”
“我們現在沒有地方住,求盧刺史能搭棚放糧,幫幫我們!”
“盧刺史求求您了,大人苦一點還是旁的,老人和孩子卻真是撐不住了!”
盧刺史連忙擺着袖子,不斷地安撫道:“放心,你們都放心,本官記着你們的事。這就安排,肯定安排!”
他又換了懇求的語調:“父老鄉親們就先回吧,這樣堵在府衙門口,本官反倒沒法辦公了,都請回吧!”
“盧刺史!”
“盧刺史!”
災民們還想再求,特別是其中有個抱着嬰孩的,此刻見孩子已是連哭的力氣都沒有,最是心急,沖到最前排,跪在地上求盧刺史現在就能拿出口糧,先救救嬰孩。
卻被盧刺史那個兇神惡煞的屬官,給從地上拽起來,推回了人群裏。
屬官不客氣地吼道:“盧大人已經答應你們了,還鬧什麽?是要造反嗎?趕緊都回去等着,別耽誤盧大人今日的公事!”
推推搡搡的場面,冰冷的叱喝和焦急的哭聲,一切都被宛芍看着聽着。
她就知道,這刺史府上下都是糊弄事的,根本沒把災民的性命當回事。
原書在描述背景時,對這批災民帶了寥寥幾筆。
寫的是,災民們在杭城選美大賽第二輪的時候,來到杭城,而在選美大賽結束的那兩日,朝廷的赈災欽差來到杭城。
這中間的二十多天,災民們的情況,作者只字未提。
只是如今看盧刺史這做派,想來這二十天,災民們是沒人管的。
這麽的話,他們中怕是大部分人,都活不到赈災欽差來。
想到這裏,宛芍只覺得齒冷,胸臆間更湧上一絲沉重的心疼。
這二十天裏,她要想辦法保住災民們。先前那些流民,她都已經幫助他們解決了生計;這些災民,她也一定能幫好他們的!
***
宛芍稍做了一番計劃,便付諸行動。
她想法子将災民們聚在一起,同他們說出自己的計劃。
她要教他們一門手藝,讓他們這段時間能養活自己。
起先,大部分災民是不信的。
這樣一個傾盡天下的美人,在他們的認識裏,該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怎麽可能教他們手藝呢?
就算她說,她是修行之人,可她年紀輕輕的……
主要是,災民們在看見宛芍時就覺得,她是雲間的皎月,他們是足下的塵泥。比起她能不能幫得了他們,大家更懷疑的是,她真能真心幫他們這些下等人嗎?
好在還有一部分災民,就是曾在選美大賽現場被宛芍和司巧救下的那些,他們努力說服其他的災民,要相信宛芍。
再加上先前受了宛芍恩惠的流民,比如阿勝母子,也在了解到宛芍這邊的動向後,主動過來幫助宛芍說話,告訴所有人要相信她。
這樣,災民們終于敞開心扉,願意聽宛芍的安排。
一如上次,災民中身強力壯的男人,宛芍不必管。她主要幫扶的是老弱婦孺。
宛芍教授他們藥理。
她打算安排老人和孩子去杭城郊外采藥,或是去杭城的醫館藥鋪做活;而婦女則去那些大戶人家,給裏頭的女眷診治開藥。
女醫素來稀缺,多少富戶家的女眷,羞于問診于男醫,是以這些習得藥理的婦女,會非常受她們的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