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芍藥仙子(13)
第13章 芍藥仙子(13)
軟鞭游走,服帖地回到宛芍腰間。她輕飄飄落回地上,和司巧站到一起。
有片刻嘆服的安靜,最先開口的,卻是被兩人救下的那幾個前排災民。
“謝、謝謝……”
宛芍朝着致謝的災民,微微一笑,災民一怔,恍惚間只覺得,好像從未見過這樣好看的笑,善意而溫暖,仿佛把他們剛剛經歷的驚險全都驅散了。
然而那個先前被司巧用絹扇打掉佩刀的官差,因司巧用力猛,他現在虎口還在痛。
這讓官差憤憤不平,捂着虎口,質疑起司巧和宛芍:“你們到底是什麽人?我在杭城從沒聽過你們這樣的!普通女子怎麽會有那麽大的力氣?”
被救的災民一聽這話,就想替兩人反駁,誰知伊落的聲音忽然響起。
“她們是妖怪,很顯而易見了!”
“所以這兩輪的比試結果,都不作數的!她們兩個對評委們進行了精神控制!”
頓時所有視線都看向伊落。
一個大儒皺眉,“姑娘胡說些什麽……”
伊落喊道:“剛剛所有人都看見了,她們就是妖怪,你被她們控制了精神,所以才覺得她們的作品好,我告訴你真相,你居然還不醒悟!”
“你……荒唐!”大儒拂袖,“我做出的評判都是出于我的本心,我沒有被控制!”
“被控制住精神的人,都覺得自己沒有被控制!”伊落越說越激動,越說越覺得就是這樣沒錯。
宛芍真的好讨厭,要不是她作弊,怎麽會贏過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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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巧本不是個善于争吵的人,卻都被伊落惡心得豁出去了,她反駁:“我們是不是妖怪,伊落你心裏不是都清楚嗎?”
又對在場所有人道:“我們就非得是妖怪,不能是神仙嗎?”
“對!她們明明就是仙女!”有災民義憤填膺呼道。
“她們剛剛從刀下救了我們,你還诽謗她們是妖怪!”
一個災民婦女含淚呼喊:“雖然我們不知道這裏在舉行什麽活動,但我們真的只是想求盧刺史救救我們。幾個村子說沒就沒啊,現在還有好多人留在災區。他們身體不好,沒法走到杭城,只能等着我們的消息。誰也不知道他們還能熬多久,求盧刺史可憐可憐我們!”
“還有這兩位姑娘,不……是仙女!謝謝你們,謝謝你們大恩大德,為我們争取到說話的機會!”
盧刺史臉色為難,無奈地嘆道:“你們……這麽重要的選美大賽,就被你們給攪亂了,這不是讓本官難堪嗎?都和氣些,別那麽激動,你們先離開,等本官騰出手了,再來處理你們的事嘛。”
“可是刺史大人您——”
盧刺史的屬官打斷災民的話,兇神惡煞道:“盧大人的話你們沒聽見嗎?大人自會管你們,但不是此時此刻!你們連這點時間都等不起?”
“大人——”
“不必多言,都退下!明日再議!”屬官惡狠狠道,“要是再不走,就将你們以‘大鬧府衙’的罪名統統丢進牢房!一群沒眼力見的東西!”
災民們面色灰敗下去,就像是一盆炭火被冰水當頭澆滅,可偏偏盧刺史應下了,會幫助他們,只是不是此刻,這便好似炭盆子裏還有點火星在燒。
他們還有希望。
“要不咱們先離開吧,晚點兒再來……”
“咱們這樣子,也着實沖撞到各位官爺了……”
“兩位仙女,謝謝你們啊。”
災民們開始遲疑着,紛紛退去。
伊落卻還在說:“這兩輪的選美大賽,就是不公平!宛芍明擺着不是普通人,她一定在琴曲和畫作裏用了妖術,那都不是她的真本事!”
司巧被惡心壞了,剔透的眼眸染上熊熊怒色:“選美大賽的規則裏,有‘會法術不能參加’這一條嗎?”
“你這是強詞奪理!”伊落倔強地跺腳。
宛芍只冷笑着對伊落道:“伊落,你剛剛還說自己畫的是仙家福地,如假包換。你怎就知曉仙家福地是什麽樣的?這不正說明,你也不是普通人嗎?”
“我……”
“那我說你也在琴曲和畫作裏用了法術,你解釋得通嗎?”
“我、我才沒有!”
宛芍不帶溫度地笑道:“所以在你看來,一切不好的事,別人做就是罪大惡極人人可誅,你做就是天經地義合該如此。你憑什麽有這樣的道理?”
“我……你……!”
這女主真是令人反胃到無以複加,作者也不是什麽品格端正的東西,宛芍忽然就覺得,難怪暮江天那麽愛伊落,當真是天生一對,都是自私自利,覺得自己永遠不會錯、錯的都是別人的主兒。
暮江天,你和伊落不是愛得矢志不渝麽?
伊落,你不是說什麽也要當上神侍麽?
我倒要看看,待奪了你們勢在必得的神侍之位,劍指暮雨城,你們還能不能愛得不離不棄!
宛芍菱唇輕啓,向所有人道:“我确是修行之人,不錯,既然伊落姑娘這樣質疑我,如此的不服氣,那麽——”
“我退出‘杭城第一美人’選拔賽,不再競争這個頭銜!”
什麽?!伊落愣住,以為自己是聽岔了。
頃刻伊落心中狂喜,宛芍棄權了、退出了,那自己就肯定是第一了!神侍之位是自己的了!
伊落又再次理直氣壯起來:“宛芍,就知道你果然是心虛!你操縱評委們的心智,蒙混的了一時,卻還是被我揭穿!”
宛芍懶得再理伊落,側過頭對司巧道:“我們走吧,司巧。”然後又向舞臺上的評委們福了福身,“這幾日,多謝各位的認可,只是我無心再比,先失陪了。”
司巧也跟着福身,同宛芍一并離去。
“她……”其他的花仙們,挺多都還對宛芍這一突如其來的做法有些發懵,喃喃道,“她這麽大的優勢,怎麽就退出了?”
“你看她根本不是心虛的樣子,分明就是不想比了。”
“所以,宛芍這是放棄當神侍了?”
她怎麽可能放棄當神侍……這些仙子的話,宛芍全都聽在耳裏。
她只是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花神大人讓她們來杭城,不是叫她們參加這第一美人大賽的。
花神怎麽可能把選出神侍的評判權,交給這不仁慈的主辦方?
剛剛災民們湧來時,主辦方是怎麽對待他們的?
盧刺史懶政,不顧民生疾苦,滿口打太極的話。
他的屬官,拿官威壓人,将災民轟走。
二人身為地方父母官,愣是連句詢問災情的話都沒有。
其他的評委呢?那幾個商戶也好,名媛也罷,宛芍注意到了,他們眉梢眼底都掩蓋不住對災民的嫌棄。
至于那三個大儒,枉讀聖賢書,以君子自居,卻從頭至尾沒說過一句為民請願的話。
确實,他們點評琴曲、畫作,确實一針見血,頗具風雅。
可他們的風雅,是建立在金錢權勢之上的。縱然是真的風雅,真的有造詣,卻只是在杭城朱門酒肉臭的那一面裏,弄出的一點所謂精神追求。
而杭城路有凍死骨的那一面,他們通通視而不見,甚至以鄙薄待之。
花神嘉月雖性情古怪了點,卻是個德行配位的神女,又怎麽會讓這樣的一群評委,來選出“最美的神侍”呢?
這第一美人大賽,不是成為神侍的必經之路,不必再參加了!
百姓們的議論聲還在繼續,而宛芍和司巧已經走遠。
直到這時,沉浸在興奮中的伊落才猛地反應過來一件事。方才她以為宛芍退賽,自己就定是第一名……她把瑰兒忘了!
比琴,瑰兒排在她前面;而比畫,剛剛評委就指着瑰兒的畫,說比她的有感情!
于是,在本輪評比徹底結束,全體散場後,伊落抓過瑰兒的袖口。
伊落還是那麽的委屈和倔強,卻強顏歡笑,讓自己露出明媚嬌豔的一面,鄭重地,又天真爛漫地說:“瑰兒,從下一輪比賽開始,你就別參加啦,不然那些愚昧的凡人,又把你評判在我前面,這樣怎麽行呀?其實還不是怪你昨晚沒打傷宛芍,你真沒用。要是你昨晚成功,就不會有今天這些事,我也不會被在大庭廣衆下平白羞辱了!你真是廢物!”
伊落,你……!瑰兒這一剎真的體會到什麽叫氣炸了的感覺,渾身血液仿佛逆流,腦中一陣脹痛,肺腑裏一股怒氣轟的一聲,幾乎要全然噴出。
本就因昨晚被宛芍打成重傷,而艱難地拖着身體,撐到畫完一幅畫,其間瑰兒幾度握不住筆。
到頭來,伊落卻把氣撒在她身上,還要剝奪她繼續參賽的資格!
“瑰兒,方才我被辱罵的時候,你都不幫我說話,你又不是啞巴,難道你是害怕宛芍?”
“你這麽廢物,也就我和江天哥哥能允許你一直跟着,江天哥哥還許給你好前程,也不知你是得了造化……”
你……你……
一口血味從瑰兒的胸腔沖出,漫進口腔,大腦突突地脹着,怒氣撕扯重傷的身軀,眼前近乎蔓開血色。
自己為伊落做了這麽多,是為了什麽啊?
壓抑着對暮江天的愛,給伊落當刀使,給她為奴為婢似的,甚至做那不光彩的偷襲傷人的事,都是為了什麽啊?!
憑什麽伊落還能這麽天真、這麽理直氣壯的,把她的人格尊嚴直接往泥裏踩?!
瑰兒再也忍不下這口氣了,驀地咆哮出聲,揚起巴掌劈向伊落的臉,“賤人!”
可誰知,忽然一股大力攫住瑰兒的手腕,将她揚起的手遏制在半空。
而伊落在驚吓中,猛地倒吸一口氣,露出明豔的喜色,呼道:“江天哥哥,你終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