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芍藥仙子(10)
第10章 芍藥仙子(10)
次日,宛芍便開始着手幫助流民們。
昨晚她幾乎徹夜未眠,後來酒醒了,她就開窗,吹着夜風尋思該怎麽有效地讓流民們迅速擺脫窘況。
一夜過去,她已想好計劃。
宛芍先找到阿勝,讓阿勝把她領到大人們那裏,然後讓這些人把相熟的流民都召集過來。
流民裏有個別男人,能找到苦力差事,這個不用宛芍管。
剩下的絕大多數婦女、老人和孩子,宛芍親自傳授他們園藝技術。
接着宛芍為他們置辦了幹淨的衣服,布置他們自由分組,每一組裏要有個能說會道的人帶隊,去那些大戶人家自薦,幫他們收拾花園,清理這個時節正盛行的柳絮。
要同時努力能和這些大戶人家達成固定合作,成為他們的聘用花匠。
若是在這個過程中,能從這些富戶家中收走廢品和不要的舊物,拿出去換錢,就更好了。
流民們見有人真心實意幫助自己,且宛芍舉手投足間,纖塵不染,又是有修為的,便都只覺得是天上的仙女下來幫扶他們了,遂一個個認真地學習園藝,上手都很快。
他們開始分組去嘗試幹差事,幾乎都順利地找到差事,終于有了進項。
只要有進項,不必再乞讨,日子就總會好起來。
這些老弱婦孺們再看宛芍時,眼裏都不禁含了淚,說不出有多感激她。
這十天裏當然也發生了些不順利的事情。
宛芍不卑不亢,在解決這些事的同時,也教老弱婦孺們往後要如何自己去解決這些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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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晚上,溫傾時都會準時找她。
忙了一天的宛芍,正好也想同他分享當天的事。
到第十天,也就是杭城選美大賽第二輪比試的前夕,基本杭城所有的流民都找到差事。
但這日,好幾個流民都說起同一件事。
“聽說翠江發了洪水,把下游好幾個村子都淹了。”
“翠江下游……是咱杭城南面那些村子嗎?”
“可不就是,今兒我在城門口碰到幾個災民,就是翠江下游的。說洪水一直在擴大,地方官管不過來,朝廷的援助又沒到,他們等了大半個月,實在活不下去,就朝咱杭城來了。估計接下來會有大批次的災民來杭城求救。”
“唉,這年頭真是多災多難,誰都不容易啊!”
這個消息被宛芍注意到,她心裏不禁沉了沉。
是啊,真是多事之秋。
自己飛升多年,竟是快要忘了,從前在人間做妖時,也是這樣艱難地争着命去修煉,只為了能抵達那方碧海晴空。
又忙了一天,夜色垂落,斜倚在床上,一邊想着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一邊思考明天的杭城選美大賽。
青絲已散,流瀉在靠枕上,床頭是一盞清冽的果酒。
美人傾城,陷入思索的樣子如不染塵埃的一朵冰清芍藥,綻放時若皎潔的雪,淩亂中又有風雅的溫柔。
摩挲着玉牌,宛芍輕聲喚道:“溫公子,在嗎?”
卻在玉牌開始散發光芒的一刻,她陡然察覺到一道冷風正朝着自己飛速襲來!
宛芍霎時翻身下床,迅影翩跹間躲開這一擊。
是一朵玫瑰!帶刺的枝就紮在她方才雙腿的位置。
玫瑰上的法術在頃刻間,将床榻劈成兩半,斷裂的部位轟然散架!
手中的玉牌霎時光芒大盛,溫傾時壓抑着驚急的聲音傳出:“宛芍,怎麽了?”
宛芍倏地轉眸看向窗戶。
那半支起的窗戶,窗棱上赫然多出一塊被灼燒的黑色痕跡。
顯然玫瑰就是從這扇窗戶射進來,目标是榻上的她!
“溫公子,有點事我需要處理一下,先失陪了。”
宛芍說罷就将玉牌收進領口,同時拈一道法術揮向窗戶,瞬間令窗戶全開。
她身影如白虹飛出去,又在飛出的那一剎那,抽出盤繞在腰間的軟鞭,奮力朝某個方向揮過去!
只見那個原本空空如也的方向,就在宛芍的軟鞭抽上來時,一個全身黑衣的蒙面身影從夜色中陡然化形出來,于空中翻轉,閃躲過宛芍這一鞭。
接連三朵帶刺的玫瑰從虛空中出現,直射宛芍的雙腿,宛芍一個旋身,手中軟鞭折回,劃過一道圓弧線,如鐮刀般斬碎三朵玫瑰。
驀地對上黑衣人的眼睛,宛芍心念一轉,窺破了什麽,轉身便朝城外飛去。
不出所料,黑衣人追過來了!
宛芍身影如白練,迅如流行,直飛到杭城郊外。
黑衣人窮追不舍。
前方就是翠江,夜色下波濤滾滾,似一條蓄勢待發的蜿蜒黑龍。
前方的宛芍忽而身體一晃,似出現異常,黑衣人看着,眼中一亮,好機會!
黑衣人運起法力,周身立刻飛旋出上百朵玫瑰,它手指做決一引,上百朵玫瑰齊刷刷刺向宛芍的雙腿。
可卻就在這剎那,宛芍驀然回頭。
那是一張讓瑰兒忘卻呼吸的容顏。
如夜下最璀璨也最寒涼的玉,那雙澄澈的眼中,是對自己最平淡的碾壓。
是,黑衣人就是瑰兒。
是伊落在第一輪比試琴技輸給宛芍後,囑咐瑰兒在第二輪比試的前夜,去偷襲宛芍,讓她沒法再和自己繼續競争。
伊落還理所當然地說:“就是稍微打傷宛芍一下,讓她別再妨礙到我就行了,她很快就會傷好的,這根本沒什麽呀。”
瑰兒總覺得這話聽得惡心,但想想暮江天,她還是來了。
此刻瑰兒猛地意識到,宛芍剛剛身形晃悠,是故意賣破綻給她的!
她想閃避,然來不及了,剎那轉瞬即逝,接下來出現了讓瑰兒一輩子也忘不了的畫面。
整個天地間燃燒起一簇簇火樹,似日夜颠倒,仿佛瞬間進入白晝。
宛芍白色的紗衣揚起,內裏飛舞的淺綠長裙上,大朵大朵的冰清芍藥似乍然綻開。然後是一朵一朵芍藥花出現在宛芍周圍,十朵、百朵、千朵,與燃燒的火樹共同飛舞成一場絢爛風暴。
這讓瑰兒一瞬間不知天地何夕,只覺身處繁花火海之中,似驚濤駭浪,又似軟紅三千。
她仿佛被剝奪了言語的能力,只覺得懸浮在空中被火樹繁花簇擁的宛芍,竟是那麽傾盡天下,那麽的望塵莫及。
陡然間,火光大盛,漫天漫地的花葉暴風帶着無與倫比的沖擊力,鋪天蓋地砸向瑰兒。
“啊!”瑰兒在慘叫中被打倒在地,一口血濺出。
她掙紮着想要爬起,卻只能艱難地開口:“……火樹琪花……”
宛芍的絕技——火樹琪花。
瑰兒曾聽人說過的,那是從前見過宛芍使用這招的人。那燃燒如白晝的天空,那繁花山河,讓那見者說起來時還滿眼的嘆為觀止。
瑰兒曾以為是誇大。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什麽是真正的豔絕天下,更是終于明白,原來自己和宛芍之間的實力差距,竟是這般天與地之別!
下一刻宛芍的軟鞭呼嘯而來。
瑰兒以為自己要完了!可是,唰的幾聲,她只感到包裹身體和面目的黑衣霎時崩裂,冷風全都直接吹到她身上,凍得她立時打了個寒戰。
宛芍一鞭子清除了瑰兒的夜行裝,她緩緩落地,手腕一收,軟鞭如靈蛇般游走回來,服帖地垂落在地。
“果然是你。”宛芍道。
她在看見紮進榻間的玫瑰時,就猜到襲擊者的身份了。
瑰兒的真身就是那種玫紅色的玫瑰。
“伊落讓你在第二輪比試前夕,把我打傷?”
從發現瑰兒只攻擊她的腿時起,宛芍就看穿她們的目的。她将瑰兒引到杭城的郊外,便是為了不傷及無辜。
若瑰兒要的是她的命,此刻,她就不會将鞭子收回來了。
重傷的瑰兒艱難地匍匐在地面,剛顫顫巍巍撐起上身,就又吐出一口血,身體再度軟下去。
瑰兒臉上還殘留着震驚的表情,她痛苦地喘息:“是……是我技不如人,我認……本來還以為,能輕松偷襲成功……!”
宛芍平靜道:“你是不是忘了我有千年修為?”
“可我……也有八百年修為!我還是自開靈智就在上界……”瑰兒臉上的震驚中又添一抹落魄,“你們從下界修上來的……居然這麽厲害嗎……”
“你傻了嗎?他們受的苦比你們多太多,同樣的年紀下,自是比你們厲害多了!”一道陌生女子的聲音忽然插.入兩人的對話。
“你們只是有天材地寶的加持,才對自己的實力産生誤判。如今花神只許你們帶一件法器來杭城,可不就看出差距了?你哪裏是宛芍仙子的對手。”
宛芍在聲音響起的當口,心裏委實驚了下。
這人是什麽時候出現的?她竟全然沒有察覺。
“高手”兩個字頃刻浮現在宛芍的腦海,她不動聲色地轉過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只見十米開外,一個通體藍衣,從上到下沒有一點色彩裝飾的年輕女子,正大方地看着她們。
宛芍第一眼就捕捉到女子發髻上的銀釵,竟是北鬥七星的形狀。
女子左手拿着一個羊皮本,右手随意地轉着一支毛筆。
不知那筆杆是什麽材質的,映着月色竟折射出亦黑亦紅的流光。
女子似是猛然有什麽新點子,便執筆在本子上書寫起來。
這種做派……宛芍明了她的身份了,看了眼瑰兒,說道:“你回去吧。”
瑰兒咬着唇,拖着傷重的身體,搖搖晃晃站了起來,她看宛芍的眼神流露出複雜的糾結。
宛芍道:“你回去告訴伊落,有些事她以為我不知道,實際我都清楚得很。她要是還想暗算我,就別怪我把她的事抖出去。”
瑰兒登時心裏一寒,這話什麽意思!宛芍知道伊落和暮少城主的關系了?
看着瑰兒變換的神色,宛芍雖不知她又想到什麽,但思及原書裏瑰兒的下場,難免覺得唏噓。
明明也是個窈窕曼麗的女子,卻因為喜歡上暮江天,而被暮江天拿捏,在不斷的貶低中,以及打一巴掌給個甜棗的摧殘下,奉獻了全部的尊嚴。
若書裏的自己是反派女一,瑰兒就是反派女二,她們本都不該是這樣的結局!
宛芍終還是提點瑰兒:“你沒必要把自己搭在他們身上。”
瑰兒怔住:“你說什麽……”
宛芍言盡于此,她将軟鞭收回腰上,提步向藍衣女子走去了。
她知道對方是來找她的。
藍衣女子亦放下筆,月色下她的笑容仿佛陽光降臨,她向宛芍行了個抱拳禮,展袖道:“宛芍仙子,可以借一步敘敘嗎?”
“當然可以。”宛芍福身。
藍衣女子又掃了眼狼狽離去的瑰兒,随後展袖引着宛芍,朝江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