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
十一
最終覃楓還是找了上來。
“喂，今天可是我生日，你們兩個倒好，跑到這兒來逍遙！”
白黎立馬站起來告罪:“祖宗，我馬上下去陪你吃蛋糕。”
覃楓掃了她一眼，滿意地笑笑，視線又落在遠處的覃聿淮身上，等了很久，他才起身，眉目疏冷，搭着覃楓的肩膀說:“走吧。”
客廳裏面仍然熱鬧非凡，覃楓新交的小女友衆星捧月地坐在最中間，面對着餐桌上那個三層高的大蛋糕。白黎一過去，小姑娘立即親昵地挽住她的手臂，叫了聲“嫂子”。
她身形一滞。
在場的都是些學生，沒有人知道她和覃聿淮已經離婚了，而看覃聿淮也沒有要否認的意思，應該是打算和公關部商量之後，再正式向大衆公開吧？
她笑了笑，放松下來。
之後又是小年輕們的把戲，無論是大富翁還是真心話大冒險，她都只是端着水杯在旁邊笑看着，絕不參與，等到曉袁打過來電話提醒，現在差不多該出發去機場了，她從人群中找到覃楓的身影，有些為難地說:“公司還有事，今晚就得飛帝都，抱歉，沒能陪到最後。”
“現在就走？”覃楓似乎毫不驚訝，只是問她，能不能單獨聊幾分鐘。
這時覃楓的女朋友走過來，一下子鑽到了他的懷裏:“你上哪兒去？”
“我和黎姐說點事情。”覃楓有些尴尬地松開手，後退幾步，和她對視一眼。白黎笑笑，看來這小子和他哥一樣，談起戀愛還是放不開。
走到花園裏，景觀噴泉恰好到點開始噴水，所有彩燈都亮起來的時候，覃楓才開口說:“說好了啊，下個月我也來帝都，到你公司實習。”
“好，”白黎無奈嘆氣，“少爺，還有什麽吩咐嗎？”
“還有我哥……”
覃楓話沒說完，已被她打斷:“你哥的事，就不要再和我說了。”
太果決的語氣，讓覃楓面露失望。本來以為，他們只是鬧了矛盾，彼此之間應該還留有餘地，可她的性格，不論是覃楓還是覃聿淮都再清楚不過，一旦做了決定，就不會再改。
白黎笑了起來，試圖緩和氣氛:“你新交的女朋友很漂亮，是你大學同學？這回可要堅持久一點。”
親眼看着從一個小男孩長到如今這麽高，自然也見證了覃楓身邊舊人換新人。她早就覺得這樣不好，總怕覃楓辜負了人家，可那些女孩子個個都是心甘情願，她最後只能抱以一笑，安慰自己說，是大家的感情理念不同。
覃楓聽了，只是搖搖頭:“連你和我哥都不能長久，憑什麽要求我呢？”
她被說得啞口無言，只能承認，覃楓是對的。
八年感情，聽起來很長，但如果不能一直走下去，就不能算長久。
他們都喝了酒，沒辦法自己開車，覃楓打電話叫了申遠的司機，已經等在門外了。白黎坐進車裏，卻發現覃聿淮也在。
“我回公司順路，”他說，“先送你去機場。”
“嗯好，”她挎着提包，不知為何有種坐如針氈的感覺，“謝了。”
他不再說什麽，之後的一路，也仍然保持沉默，到她下車了，站在半降下來的車窗外，揮手向他告別，才偏頭朝她這邊看了眼。
“白黎，”車裏的人聲音很輕，可她光從口型辨認，也知道他說了什麽，“等空下來，給我打個電話。”
她緊抓着包帶，指甲幾乎要陷進軟皮革裏，緩緩點頭:“好。”
或許少數離婚夫妻和他們一樣，分手了，依然保留體面。但通過電話聯系，估計是他們最後的交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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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一日，公司已是天翻地覆。
“白總，您終于回來了！”白黎還沒走進寫字樓，就聽見一聲大吼。
在公共場合，能夠如此不顧形象的，估計只有他們搞藝術的了。
白黎回過頭去，果然看見攝影師阿傑頂着一頭蓬亂的頭發走過來，嘴裏直嚷着:“太成功了！太成功了！”
她笑了笑，大概猜到是曼達的成衣宣傳片。能讓這位身經百戰的王牌攝影師都贊不絕口的作品，她倒真想好好見識一下，于是一回到公司就馬不停蹄地組織會議。
雖然已有心理準備，但當肖啓銘的巨幅照片在熒幕上投出來的時候，饒是自诩很有定力的她，也不自覺臉紅。
底下的女員工們，早就化身成了洪水猛獸。
“我要暈了，誰來救救我的小心髒！”陳靜壹捂着胸口，一把抓住她的手，“答應我，一定要留下Allen，這小子簡直是個寶貝！”
而主人公本人卻一臉雲淡風輕，只是在大家都發表完感嘆之後，非常滿意地接受了所有的贊美。白黎坐在斜對面，正好看見他的食指一下一下地叩着桌子，每一次輕微的震動，仿佛能透過木頭，直達她貼着桌面的掌心。
觸電般地，她收回了手。
很快聽見肖啓銘問她:“白總的意思呢？”
“拍得不錯，”她平淡地應了一聲，“下季度繼續努力。”
肖啓銘笑了下。
結束會議後，她扔下會議室裏面的衆人，率先走回辦公室，從抽屜裏翻出來上次覃聿淮送的黑色禮物盒。
盯着盒子看了好久，終于決定打開。
想起臨別前他的話，走到窗邊，撥通那個熟悉的號碼。
“白黎？”
“你送的胸針我看到了，很漂亮，謝謝你，”她努力不去懷念他的聲音，“覃楓什麽時候過來？”
“下周，”他說，“我讓覃楓自己聯系你。”
“嗯，好。”
重要的事說完了，兩人各自沉默下來。白黎忽然慶幸州海和帝都離得遠，以後不用再和覃聿淮坐在一起相對無言，不然實在太尴尬了。
“那我挂了？”她語氣很輕松。
那邊還是沒出聲，只是聽着他的呼吸聲，就讓她難過不已，狠狠心掐斷電話，卻在這時聽到門開的輕響，轉過頭去被吓了一跳:“Allen？”
“你在忙？要不我等會兒再來找你？”
眼前的人終于體面斯文了一回，白黎上下掃了眼那套版型極好的白襯衫、黑西褲，随意地笑笑:“不用，有事就說。”
肖啓銘這才推門進來，将手裏的文件夾遞給她:“你不在的時候，我擅作主張和曼達的項目負責人對接過，那邊希望我們再拍一版供他們挑選，經費可以談。”
對于曼達這麽難搞的大客戶倒也正常，白黎欣然同意:“他們有什麽要求？”
“其他的沒什麽，”肖啓銘沉吟道，“但對方專門指定了拍攝場地，去斐濟。”
“南半球？”她傻眼了，這要報多少預算啊……
曼達雖然是大金主，但也不會盲目撒錢，財務部門估算了一下經費，大概只能去十個人。
于是這次名為出差，實際可以算是公費旅游的十個名額，很快就被公司上下瘋搶一通。
“先說好，我可不去啊，”陳靜壹頗有大将之風，面對一群眼饞的下屬，自覺把名額讓了出來，“去了要幹活的，誰愛去誰去。”
“讓我去吧！我愛幹活！”不止一個人表示，在美麗的南半球島嶼上吹着海風工作，也是享受，總比灰頭土臉待在寫字樓辛苦搬磚要好。
“還有白總，Allen，攝影師阿傑，這三位肯定少不了，”陳靜壹大手一揮，開始點兵點将，“剩下的名額，你們搶去吧。”
白黎實在不忍看到平時相親友愛的同事們險些薅頭發打起來的慘狀，只好緊急去茶水間避險，順便給覃楓發了條消息。
覃楓早上聯系過她，說今天會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來。
門外的動靜忽然平息了。
出差名單這麽快就訂好了？不會吧？
跑出去，發現走廊上一個人也沒有，她真是奇了怪了，又跑去陳靜壹的辦公室，門開着，陳靜壹和肖啓銘都在裏面。
“人都定了。”陳靜壹扔給她一張A4紙。
“你們是怎麽安撫大家的？”白黎簡直瞠目結舌，贊嘆不已。
“這還要多虧了Allen，”陳靜壹笑笑，“剩下的人選抽簽決定，但沒中的人也有補償，可以得到Allen的擁抱。”
就只是這樣？女同胞可以理解，男同胞呢？肖啓銘帥是帥，但也不至于連所有男同事也被他迷倒吧？
陳靜壹輕咳一聲，補充道:“以及他本人的簽名寫真集，拿出去賣錢，五位數起步。”
白黎噢了一聲，不露痕跡地瞥了眼靠在牆邊的肖啓銘。
也就是說，幾乎所有同事都被他抱過了？可能在國外的秀場待久了，他與人相處的方式比較開放大膽，這麽看來，有時候對她表露出來的親昵，是不是也不算什麽……
這麽想着，她也看開了些。
斐濟之行是臨時安排進來的行程，很多方面都要考慮，她和陳靜壹站在樓下讨論着差點吵起來，好在肖啓銘拎着剛買的熱咖啡适時地出現了，氣氛才有所緩和。
陳靜壹冷靜下來想一想，失笑:“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觀點不同而已，咱倆這麽多年了，什麽架沒吵過？”
白黎聽了想笑，一口氣就喝下去半杯咖啡，搖搖頭說:“讓別人聽見了，還真以為咱倆有什麽。”
“我倒是很羨慕你們倆的友情，”肖啓銘從後面走過來，兩只手臂各自搭着她們的半邊肩膀，摟着她們，看向不遠處的車水馬龍，“交心的朋友，最可貴。”
白黎被他這麽搭着，其實有些不自然，但看陳靜壹沒覺得有什麽，也就沒躲開。
“黎姐！”
喊聲甚至可以說是“撕心裂肺”，她很快看見一個人影跑來，喃喃道:“覃楓？”
差點忘了，今天覃楓會來公司報到。
從露天停車場到寫字樓底下，覃楓幾乎是用平生最快的速度狂奔了八百米，此時站定在她面前，非常劇烈地喘着氣，眼尾紅得厲害，死死瞪着她:“你們在幹什麽？！”
白黎這才想起來肖啓銘還摟着她，急忙抽身離開，想解釋，想去拉住覃楓的手，卻被他一下子甩開。
“你還說沒找新男朋友！你在騙我吧？”
大學都快畢業了的男孩子，處理事情的方式還是這麽偏激，她真怕覃楓再這樣大吼大叫下去，會把同事們全引來，只能懇求着，輕聲安慰着:“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那是怎樣？”覃楓吼了她一句，又轉向肖啓銘，“我告訴你，離我嫂嫂遠一點！”
她心裏咯噔一聲。完了。
肖啓銘是個最不能激的，看起來脾氣好好，總是笑着，但當真觸犯到他的底線，多過分的事也能做。
白黎還沒想好該怎麽妥善地結束這場鬧劇，已經被人一把摟了過去，力氣很大，她想掙脫都沒辦法，很快感受到男人的氣息從耳後傳遞過來:“遠一點？怎麽遠？”肖啓銘輕笑着，挑釁似地看着覃楓，“遠不了啊。”
這還并不是最遭的。
她看到覃楓飛快地扭回頭，視線不由自主飄向那個方向。
覃聿淮大步向他們走來，臉色沉沉的，目光凝在她的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