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八月下旬,趙酉識返校前又來了一趟西京,與他一起來的還有其他人。
同殊和田走青今年一同正式研究生涯,想着本科畢業了便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游,暑假走了兩個月,最後一站定在西京。
他們這群人幹什麽都愛紮堆,眼下趙酉識同殊和田走青都在西京,向博瑞便拉着南思也過來了。
“陳蓓蓓跟男朋友樂着呢,見色忘友的貨色!”
徐如徽和趙酉識剛到餐廳就聽見向博瑞這麽吐槽,趙酉識微妙地看了徐如徽一眼,徐如徽假裝一個字也沒聽見。
田走青第一個看見徐如徽,伸手打招呼,徐如徽朝她笑了笑,和趙酉識前後腳走過去坐在田走青旁邊,趙酉識順理成章坐在徐如徽旁邊。
他們今天吃火鍋,餐廳桌子是标準的四方桌,六個人,兩兩一排。
南思和向博瑞在徐如徽和趙酉識對面,向博瑞笑眯眯地看着趙酉識說:“趙總現在真是春風拂面啊。”
“謝謝,不是現在,是一直。”趙酉識嘴上一點也不謙虛。
向博瑞:“我呸。”
同殊一邊給徐如徽倒水一邊拆趙酉識的臺,“現在又不是趙總追着人跑的時候了。”
徐如徽想了下,扭頭問趙酉識:“你追着我跑了嗎?”
趙酉識:“應該沒有。”
徐如徽:“我也覺得。”
趙酉識:“嗯,只是走而已。你腿又不比我長,我不至于跑。”
Advertisement
徐如徽;“……”
田走青扭頭問南思:“所以青梅竹馬談戀愛是這個畫風嗎?”
南思一臉正色:“不好說,可能只有趙總是這個畫風。”
說着她兩掌合十道:“希望我男朋友以後不是這個畫風。”
話音落下,向博瑞拿肩膀撞了下南思,“我這種畫風怎麽樣?”
南思思考了下,“說實話,還不如趙總。”
向博瑞:“可以這麽用不如嗎?”
南思:“我是語文課代表,我說可以就可以。”
這時趙酉識拿筷子敲了敲杯子,“素質,你們倆的素質呢?”
幾個人哄堂大笑。
徐如徽也跟着笑。
飯後田走青請求去夜市逛逛,大家一致舉手同意。
不過每個城市的夜市都大同小異,攤鋪上賣的都是差不多的小玩意兒,同殊和田走青一路都在說他們在各地遇到的攤鋪,一會兒點評這個鋪子不正宗,一會兒點評那個鋪子賣貴了。
向博瑞聽得腦子疼,大喊:“同老師,你如果真的看不上西京我建議你現在立刻馬上起飛離開。”
南思:“就是,哪有邊吃邊罵的。”
同殊立馬挽住田走青的胳膊,“未婚妻,他們罵我。”
田走青墊腳摸了摸同殊的腦袋,“沒關系,沒罵我就行,咱們倆現在關系還不合法,沒有連帶責任。”
同殊:“……我想罵人。”
田走青:“罵過就不能動手了喲。”
向博瑞在旁邊直呼談戀愛好有意思,南思在一旁拆臺說:“跟戀愛沒關系,跟人有關系。”
向博瑞:“我沒有意思嗎?”
南思:“你太有意思了。”
向博瑞沉默了幾秒,扭頭問趙酉識:“趙總,這話你怎麽評?”
趙酉識:“她在罵你。”
向博瑞認真道:“我也覺得。”
南思舉手:“朗朗乾坤,空口白牙,誣告陷害。”
說着南思扭頭看向徐如徽說:“這人素質不詳寶貝,我建議你以後跟我過。”
徐如徽點頭,“好的。”
南思立馬挽住徐如徽的胳膊,田走青見狀一把推開同殊,挽住徐如徽另一條胳膊。
徐如徽想了想,說:“我仿佛被挾持了。”
田走青大笑,和南思對視一眼,倆人拽着徐如徽往前走,邊走邊說:“趙總,提前準備吧你!不是金條我們不要!”
趙酉識面不改色看向向博瑞,“這位警官預備役,請問你的職業道德呢?”
向博瑞故作無辜且茫然地扭頭看向別處,三五秒再看過來,裝傻道:“嗯?你說什麽?哎,兩位嫂子呢?”
趙酉識:“……”
同殊樂得不行。
就這樣莫名其妙,男女各成一派。
向博瑞看着不遠處的南思和徐如徽手拉手,好一會兒忍不住感嘆一句:“女人真神奇哈。”
同殊:“我老婆說了,只有男人才是小心眼,大是大非面前女人都是非常拎得清的。”
向博瑞:“啧啧,咱們千金今天是真識大體。”
趙酉識瞥了向博瑞一眼,“建議更換一下咱們這個詞。”
同殊附和:“确實。”
向博瑞:“……好的,南家千金。”
趙酉識似笑非笑。
向博瑞汗毛都立起來了,“你那什麽眼神?”
同殊:“嗑你倆的眼神。”
向博瑞:“謝謝,純友誼,我有crush。”
同殊:“誰說友誼不能發展成戀人?”
說着他意有所指地看了趙酉識一眼。
趙酉識:“謝謝,從來不是純友誼。”
同殊:“……我記得你們倆從小就認識了吧?”
向博瑞:“真是畜生啊趙總你。”
趙酉識對此供認不諱。
不過說歸說笑歸笑,同殊還是對徐如徽這個人很感興趣。
他和趙酉識并肩走,問了句:“趙總,采訪一下,點在哪裏?”
趙酉識:“什麽點?”
同殊聳了聳肩說:“喜歡她的點呗,再通俗點,她的優點呗。”
向博瑞:“确實,有時候看她,其實沒什麽特別優秀的地方哈,學歷也一般哦,當然這些都是我們外人看見的表層條件,所以好奇你能看見的內核是什麽。”
“你們也說了,內核,”趙酉識笑了笑,說,“如果你們的開局條件和徐如徽一樣,你們現有拿到的分數絕對沒有徐如徽高。”
“包括我在內。”他又說。
說這幾句話的時候,趙酉識目光始終在徐如徽身上,他們不遠不近地走着,偶爾徐如徽會回頭看他一眼,每每都能恰如其分地對上趙酉識的眼睛,一旦觸及彼此,二人都會不約而同地笑一笑。
坦白說,這些話對同殊和向博瑞都有一定的沖擊力,他們很難想象,能讓趙酉識無比篤定地說出這些話的徐如徽,到底擁有一具怎樣強大的內核。
“嗚呼,準備以後多跟徐如徽來往了。”向博瑞說。
同殊:“贊同。”
趙酉識:“……滾。”
-
十月國慶,徐如徽和趙酉識去西京臨市玩了一圈,十一月,圖書館幾乎每天都有通宵的人,阿姨後來得知徐如徽也在考研,很多時候不該自己值班也會過來幫忙,為的就是讓徐如徽能夠專心看自己的書。
徐如徽不是傻子,有人送來一團熱烈的炭火,她當然能感受到溫暖,所以周末的時候會請阿姨出去吃飯,偶爾兩個人也會在附近逛一逛。
十二月底,西京悄無聲息地落了第一場大雪。
徐如徽踩着雪白踏進了新的戰場。
從戰場出來那一刻,徐如徽發現自己并沒有感到很輕松釋然,她細細品味了一番,覺得自己沒有釋然的原因大概是從前沒有背負很多壓力。
這一切當然要感謝一個人。
她正要掏出手機給趙酉識發消息,耳邊忽然傳來一聲:“徐如徽!”
徐如徽驀地一怔,兩三秒,她擡頭,馬路對面,趙酉識不知何時出現,他穿着和她同色系的外套,正高高興興地揮手跟她打招呼。
那麽高的個子,那麽大的人,做着跟幼兒園大班生差不多的行為。
好像個傻子啊。
徐如徽站在原地笑了好一會兒,一邊往對面走一邊撥通了趙酉識的電話。
趙酉識沒有拒接,他在電話裏跟她說很老套的臺詞:“surprise!”
徐如徽笑着說:“unbeliveable!”
這麽丁點距離,他們還要打電話,沒有任何一方疑惑對方的做法,他們彼此都想立刻聽到對方的聲音。
等徐如徽走到趙酉識身邊,他們面對面站着,仍然沒有人要挂電話的意思。
徐如徽笑了笑,“幹嘛不挂電話。”
趙酉識挑眉:“你幹嘛不挂?”
徐如徽:“忘掉了。”
趙酉識:“我也是。”
說完兩個人都在笑。
趙酉識先行張開手臂,徐如徽笑着擁抱他。
天地一片白,雪仍然在繼續。
在冬天這個季節,擁抱本來就是比接吻更讓人心動。
“恭喜啊徐如徽。”趙酉識說。
徐如徽:“現在就恭喜?”
趙酉識:“當然。”
徐如徽笑:“謝謝喔。”
趙酉識也笑:“應該的。”
此時兩個人才一前一後挂斷電話,他們把手機揣兜裏,兩個人主動把手交付給對方。
徐如徽:“去哪兒?”
趙酉識:“不知道。”
徐如徽:“随便逛逛?”
趙酉識:“行。”
說罷二人同時轉向同一側,他們笑着往前走,雪悄無聲息地落在他們身後,宛若撫平過去的傷口一般撫平了他們深深淺淺的腳印。
農歷臘月底,小年夜,徐如徽給舅媽發了條微信,舅媽很快給她撥來電話,詢問她在哪裏過年,生活還好嗎?
徐如徽依次回答舅媽的問題,期間舅媽頻頻紅眼,數次想開口讓徐如徽回來過年,後來又覺得徐如徽大概不需要這樣的問候,便都忍了下去。
挂電話前,舅媽欲言又止,徐如徽主動問:“怎麽了?是我媽的事情嗎?”
舅媽嘆了口氣,起身從客廳走去了卧室。
兩個人都處在很安靜的地方,呼吸都顯得清晰。
過了一會兒,舅媽才說:“你媽談戀愛了你知道嗎?”
徐如徽點頭,“我知道。”
舅媽說:“前幾天他們回來了。”
徐如徽“嗯”了一聲。
舅媽:“那男的也是離異,帶了一個女兒,女兒今年上小學,父女倆看着都是穩重踏實的。”
徐如徽聽着,又“嗯”一聲。
徐如徽反應不大,舅媽反而說不下去了。
最後還是徐如徽說:“沒事的,舅媽。”
舅媽又嘆了口氣,“阿如。”
徐如徽“嗯”一聲。
舅媽說:“想開點吧。”
徐如徽笑了笑,她說:“我知道。”
舅媽看徐如徽情緒沒什麽太大起伏的樣子,猶豫了下問:“你跟那個趙酉識……”
徐如徽說:“我們在一起很久了。”
舅媽啞然,很快又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
“開心嗎?”舅媽問。
徐如徽笑了笑,“舅媽,你可能不知道,我不是擁有他才覺得開心,從很久以前,我是見到他就會覺得開心。”
“好,好,那就好。”舅媽說着,眼睛紅了一圈。
她說:“那就祝你,祝你們以後天天開心。”
徐如徽說好。
徐如徽剛挂電話,卧室的門就被敲響,她應了一聲,門外的人探頭進來。
“餓了。”趙酉識說。
徐如徽看了眼時間,現在不過才五點鐘,她疑惑,“你中午的飯是吃進狗肚子裏了嗎?”
趙酉識一臉疑惑,“你現在是嫌棄我能吃嗎?我能吃你幾個錢?”
徐如徽:“你倒也不必如此上綱上線。”
趙酉識不管不顧地推開門,往床上一倒,把徐如徽壓在身/下,像一只耍賴的巨型犬。
徐如徽摸了摸他的頭發,說:“你頭發好像長長了。”
趙酉識:“不想剪了,回頭紮個小辮。”
徐如徽:“給我揪。”
趙酉識:“給你揪呗。”
徐如徽笑着摟住趙酉識的脖子,她蹭了蹭趙酉識的側臉,小聲問:“你過年不回家嗎?”
“今年不回,”趙酉識說,“跟我爸媽說過了,他們雙雙贊同,并且在昨晚已經出發去瓊南了。”
徐如徽一愣,“啊?”
趙酉識:“嗯。”
但是很快徐如徽就反應過來了。
祝提春和趙新良雖然年年都會出去旅行,但是他們很少在團圓日出行,在老一輩人的認知裏,團圓日就是要大家一起在老家過節的。
如今驀地出行,想必是怕她有心理負擔。
默了好一會兒,徐如徽笑了。
她說:“趙酉識,你說得對。”
“什麽?”趙酉識說着很自然地蹭了蹭她的鼻尖,看她的眼睛等她說話。
徐如徽眼睛彎彎,“我命真的很好。”
趙酉識挑眉,徐如徽笑着親上趙酉識的唇角。
開春三月,趙酉識因為學業忽然很忙,徐如徽工作的圖書館也迎來了新一波的考公考研人。
今年的經濟大盤似乎還行,各行各業都開始日漸有所起色,偶爾徐如徽會聽見有人在安全通道接offer電話。
六月初,阿姨的女兒從國外回來,她來接阿姨下班的時候,給徐如徽帶了一杯進來西京很流行的奶茶。
徐如徽連連道謝,小姑娘笑着跟徐如徽說:“我聽我媽說你要去上學啦,希望以後有機會還能再見啊。”
徐如徽想了想,“那我們加個微信吧。”
小姑娘一愣。
徐如徽也跟着一愣,很快意識到小姑娘剛剛可能是在說客套話。
“不好意思……”
小姑娘笑兩聲,掏出手機,“好呀,我叫徐皎。”
徐如徽:“徐如徽。”
“我知道哦,阿如。”徐皎說。
徐如徽笑笑。
六月底,二十九號,徐如徽落地燕京。
她提前訂好了酒店,酒店距離燕京大學不過五百米距離,近日暑期,酒店滿員,入住的畢業生居多,大多都是來參觀燕京大學。
徐如徽推着行李箱到前臺,辦理入住的同時詢問工作人員,“你好,請問有沒有一個收件人叫徐如徽的快遞?”
工作人員一愣,随後連忙說:“有的有的。”
她瞬間連入住流程都不走了,直接轉身去後面的房間拿快遞。
工作人員拿過來遞給徐如徽,滿臉笑意,“恭喜啊。”
徐如徽接過,只見快遞是紅色的EMS件,左上方一個清晰了然的紅字:賀。
右下角則是清晰的白色字:燕京大學。
以及:燕京大學研究生招生辦公室。
徐如徽笑了笑,說:“謝謝。”
把錄取通知書随意寄在酒店這件事徐如徽其實有認真考量過,後來辦公室還特意給她打電話咨詢過是否要更換地址,最終徐如徽選擇的不更換。
她沒有什麽別的更可靠的地址,她只有最方便的地址。
晚上七點鐘,燕京大學落日與晚霞耀眼,這裏的每一處似乎都是發着光的。
徐如徽在主幹道走着,路邊的青樹綠意盎然,風裏有獨特的植被味道。
遠遠地,她看見趙酉識一個人往這邊走。
他并沒有擡頭,注意力在手裏的手機上。
徐如徽知道,他在給她發消息,吐槽他今天的忙碌。
徐如徽一一看過他發來的消息,時不時回一句。
沒幾個來回,小少爺就不高興了。
他直接發一句語音:“我怎麽覺着你今天那麽敷衍啊徐如徽。”
徐如徽也回語音:“有嗎?”
趙酉識:“啧,你少不答反問啊,這種情況我一般默認破大防。”
徐如徽:“那怎麽辦?”
趙酉識停下了腳步。
徐如徽幾乎能看見他臉上的震驚表情,而後直接拿着手機說:“什麽意思徐如徽,你承認了?”
徐如徽這次沒回消息。
她很突然地跑起來。
趙酉識無法用言語形容那天視野裏的畫面。
事實上他并不是一個喜歡夏天的人,後來因為暑期可以無休止地和徐如徽待在同一個空間裏,他開始覺得夏天也不錯。
再後來徐如徽只有每年的冬天才會回來,他又覺得冬天也不錯。
如今在盛夏的傍晚,風裏是黏糊糊的熱,這并不舒适。
可是趙酉識視野裏忽然就出現了徐如徽的身影。
他也很莫名其妙,怎麽徐如徽忽然就出現了。
像天降的一般。
他愣在原地,手機還舉在半空中,消息欄裏有他發了一半的:【我才幾天沒去找你徐如徽?】
咣當。
徐如徽就落在了他面前。
她仰着臉,臉上挂着笑,眼睛裏覆蓋了一層晚霞的顏色,那顏色襯得她眼睛裏的他都很好看。
她回答他微信上的問題:“什麽幾天?你好久沒去找我了趙酉識。”
趙酉識啞巴了。
從小到大對于各種漂亮話信手拈來的小少爺居然啞巴了。
強烈的生理反應讓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反應坦白說很不浪漫。
可他要說實話,他控制不了。
他的身體都在因為徐如徽的出現而倍感驚喜。
他愣了好久才磕磕絆絆地說一句很笨的,“你、你怎麽在這?”
徐如徽似乎很滿意他這種笨拙的反應。
她雙手背後,微微歪頭,“來參觀我未來的大學。”
趙酉識更懵了。
這次連結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徐如徽笑得更開心了。
“趙酉識,這次輪到我來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