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一
二十一
喬窈的表情瞬間僵住，尴尬垂下頭，連忙道歉：“對不起……瑾哥哥……對不起……”
最後一勺藥喂完，林瑾思放下碗，擡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輕輕搖搖頭，“母妃離世已有三年，我很想她，可卻再無人能與我提起她。時隔三年，我總以為無人記起，便是連我也要忘了，可今日同窈窈說起，往事歷歷在目，原來我從未忘過。能一直記得母妃，我很高興。窈窈若是過意不去，回京後，陪我多去看看她，可好？”
“嗯嗯！”喬窈使勁點着頭答應。
“謝謝你，窈窈。”林瑾思笑着說了句，看向她，卻不禁沉了眼眸，又一字一字念叨道，“若你能去看她，她一定很高興……”
喬窈聽出了這一句的異常，卻不太懂，只覺得可能是自己多心，便沒多想，立刻應聲：“若是不打擾，只要瑾哥哥去，我便也次次跟着一同去看望太妃娘娘！”
兩人又閑聊幾句其他，喬窈話說得太多，嗓子明顯啞下來，又喝了好幾口熱水都不能緩過來，林瑾思便難得強勢，不許她再說了，他盯着她乖乖安靜躺好休息，又來到她床側坐下靠着，撈了本書邊讀邊陪她。
夜已深了，燭火也燃了一半，林瑾思還坐在床邊沒有要睡的意思。
喬窈看着，他似乎也沒有困意，這麽久了都沒打過一次哈欠。
一點都不像她，看兩眼書就開始困倦。
可已經很晚了，喬窈忍不住開口問：“瑾哥哥今夜睡在哪裏啊？”
他的床被她占了，若是換去別處，也不知他什麽時候會離開，離她近是不近。
“你還病着，我自是要守着照顧你。你這話，倒像是在趕我。我在此處，你睡不着嗎？”林瑾思轉頭望向她，語氣裏竟有些難過。
“沒有沒有！”喬窈連忙否認。
聽他如此說，便是一整夜都不會走了。
喬窈心中忍不住歡喜，但她當然不好意思為了自己的私欲，讓他就坐在床邊坐一夜，還是勸了勸：“你如此，不是休息不好麽？”
林瑾思笑了。
“窈窈日前執意要睡在地上時，可不覺得自己休息不好。你都能如此，我有什麽不行？反正我要留在此處随時照看着你，到時也學你，枕着床邊，或也在地上鋪床被褥，随便尋個地方湊合幾日就好了。”
“不行！那怎麽能一樣呢！”喬窈反駁。
“怎麽不一樣？”林瑾思無奈笑笑，他将手中東西徹底扔到一邊，專注看着她，又問，“那你說，怎麽才行？”
喬窈垂眸，許久沒有開口，可她卻從錦被裏探出手，攥住了林瑾思的袖子。
她磨蹭着翻過身，背對着林瑾思，卷了被子朝床裏側滾了滾，空處大半張床。
手指仍攥緊那一小片布料，不想讓人離開，她卻已縮着将自己團起來，早早紅透的臉頰都埋到膝間了。
一時沉默，仿佛時空靜止一般，喬窈聽不到丁點動靜，只能聽到自己愈發急促的呼吸聲與心跳，早些時候那熟悉的悸動又壓制不住了。
林瑾思，沒有動靜。
她越發緊張了，似乎像是有什麽東西抓心撓肺，她被折磨着很是難受。
可她根本不敢看身後的人，她期待着他的反應，卻一點也不敢回頭去看，只能如此僵持着，收攏着掌心的力氣。
像是苦等了一季那樣漫長，她終于等到林瑾思的回應。若不是這期間還能聽到自己的動靜，喬窈都懷疑自己的感官是不是出錯了。
林瑾思似乎傾身靠了過來，唇音落在她耳畔，低聲笑着。
“窈窈這是什麽意思？可否明說告訴我？我怕，我會錯了意。”
耳邊忽然響起的聲音伴着溫熱，與突然靠近的暖意，令喬窈更加緊張。
她怎麽好意思明說？
呼吸急促到快要窒息，她捂着唇，不讓自己不受控的發出聲響。
可掌心握着那衣料，還是忍不住朝自己的方向扯了扯，想要拉着他再靠近些。
“窈窈。”
林瑾思又輕聲喚她，聽不出語氣。
可落在喬窈耳中，卻像是催促，她怕他離開，咬咬牙，急得連忙開口擠出聲音：“沒有會錯意！”
話說出口，她更是害羞，直接卷了被子将腦袋埋起來，不看人也不說話了。
隔着一層錦被，林瑾思輕輕拍拍她，安撫着她，又緩慢掀開她的被子，将她腦袋露出來。
“你還病着，身體本就不舒服，別又悶壞了。”
他溫柔的順撫着她的腦袋，指尖緩慢劃過發間，動作輕柔又疼惜。
喬窈便又忍不住陷了進去，不自覺的朝他靠近，輕輕貼着他。
感受到喬窈的回應，林瑾思唇邊起了弧度，看向她的眼神更加溫柔。
他又開口，半哄着問：“那，窈窈，委屈你，空一半位置給我，可好？”
他停頓片刻，又補充道：“你若不開口，我便當你默許，要睡下了？”
他補上了她怎麽也不好意思說出口的那句話。
喬窈攥着掌心，已緊張到無法克制，她用盡全力抑制着情緒，才極小聲極小聲的開了口。
“嗯……”
不出所料，林瑾思一如他白日裏的性子，與幾次夜裏她偷看他時的那樣，睡得端正又規矩，幾乎沒有任何動靜。
喬窈已睡了一天，此刻清醒的沒有一點倦意。
旁側躺了個人，便更睡不着了。
她偷偷轉身去看林瑾思。
屋內留了一盞燭火，很遠，中間隔了一扇屏風，在屋另一頭的燭臺上燃着，刺目的明光被遮擋，只有昏黃自兩側透進來，依稀能讓她模糊着看清眼前人。
床分明不太大，可兩人中間卻隔了還能令另一人舒展躺下的空隙。
喬窈靠着牆，林瑾思卻是睡在床邊上，幸好他睡姿極度規整，換了她，估計早不小心翻下去了。
她忍不住撐着身子，靠近了些，填掉一點點兩人間的距離，仰着頭望向他。
雖然同屋許久，可夜裏還是頭一次這麽近看着。
林瑾思，他可真好看啊。
喬窈又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
喜歡，克制不住內心的喜歡。
她也不知道他們此時，稱得上是什麽樣的關系。
比陌生更親密一些，兩情相悅，彼此相互喜歡，是能算是如此的！可，似乎又只到了這種程度。
只說要相互陪伴，一直在彼此身邊，可其餘什麽也沒有……畢竟，畢竟陪伴也分很多種的。
他不說，她也不知道，以她這樣的身份，能以什麽名由長長久久的留在他身邊。
可她還是忍不住做着夢，她不想僅止于此，想更親近些，更靠近些，貪心的想要很多很多！
比如，此刻……
她忍不住內心的情愫，想要觸碰他。
念想燃起灼灼焰火，融化着理智。
她又挪動着身子，一點一點靠近林瑾思，顫着指尖，小心翼翼的點觸過他臉頰，鼻翼，唇梢，又緩慢向下，點過喉結，與半敞開裏衣露出的清瘦的鎖骨間。
不敢再往下了，她猛地縮回手。
可只是觸碰，仍是無法填補貪心。
指尖扣着指節的細肉，疼痛也無法喚起理智，反而激起灼熱愈演愈烈。
她腦子一熱，傾身向前，尋着他的雙唇落下去。
唇邊傳來柔軟，是碰到了。
她瞬間清醒過來，慌張挪開身位，完全縮回被子裏将自己全捂起來，背對着林瑾思蜷縮着緊緊閉上眼。
怕被發現，怕對方生氣，可她好想，好想要碰他，想要再近一些，再近一些，想要他……
可她，不敢……
眼下這一切，怕是她們此生，僅此一次的歡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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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瑾思醒着，或者說他是淺眠，身邊人有一丁點的動靜都能驚醒他。
但他醒來後也能沒有任何情緒，只平靜的躺着。
比如此刻，喬窈的小動作太多，他便沒怎麽睡得太實，但這也無妨，像他這樣的人本就該随時保持警惕。
喬窈爬起來，靠近他時，雖然刻意放緩了動作，但這動靜還是直接将他驚醒了。
他沒有動彈，只安靜聽着，感知着她的下一步行動。
他并不是毫無防備的只聽着，他靠近床邊的那只手稍稍朝外挪了挪，方便他握住袖中藏着的針。
雖然他完全沒睜眼看，但通過喬窈觸碰他的動作，與他聽到的聲響，他已能大概推算出喬窈所在的位置，推算出她的命門所在。
這樣近的距離，打中便能頃刻斃命，就算她手中握着刀或其餘利刃，也不會比他更快一步對他造成威脅，更何況，喬窈只是個綿軟無力的小姑娘，就算他毫無準備，只是防備，她也不可能得手。
他就是這樣的人，無論看起來如何溫情意濃，若察覺到任何異樣，也絕不會有絲毫手軟。
即便是枕邊人，也是不能信的，所以他時刻警惕着，注意着喬窈的動作。
他感受到她指尖的溫度，在唇上停駐又很快挪開，落至他柔軟的咽喉。
林瑾思瞬間捏緊了銀針，只待她更用力些便要動手，可她最終也只是蜻蜓點水般掠過，她只吻了他，又立刻縮回去。
林瑾思沒有立刻放松，他又聽了一陣子，沒聽見動靜，才收了手裏的暗器。
看來，又是他防衛過度。
說來，小姑娘心思如此，也不奇怪，可他卻斷然不可能有這樣的心思。
他所要做的事，步步離不得謹慎。
情，是他最不需要的東西。
至于小姑娘……
若下次試探，她還是對自己沒有絲毫惡意，只是情動，便暫且不再如此嚴加防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