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章
第 53 章
太大意了。
沈歡言躺在床上回想剛才的事情,怎麽也想不明白自己怎麽就答應陳放要般回來住了。
從小她就不算是患得患失的人,想要的東西努力去争取,得到了為之歡欣鼓舞,得不到也從不強求。
但今晚在訂婚宴上看到的聽到的,卻讓她第一次生出一陣惶恐。
她和陳放之間的狀态會持續多久?
距離近了又是否會加速感情的消磨?
各種問題和今晚兩位主角在人前演戲的場景同時在腦海裏浮現,沈歡言抓了抓頭發,試圖用明天錄制的舞蹈動作來替代這些畫面。
正想着,床邊的手機響起來,是陳放的電話。
“喂。”男人的聲音傳出來。
沈歡言終于撇去回憶,把手機貼在耳邊,問:“就一層樓的距離,你怎麽還給我打電話?”
那頭陳放笑了聲:“我不介意現在上去找你。”
沈歡言趕緊轉移話題:“有什麽事麽?”
“沒事。”陳放說:“就是想聽聽你的聲音。”
心忽然靜了下來。
沈歡言打開免提将手機放到一邊,黑暗裏,屏幕微弱的光照亮了房間一隅,依稀能看清全貌。
幹淨的房頂,簡約風格的吊燈,還有灰白條紋相間的床單,都因為這光亮像是籠上了一層薄薄的紗,空氣也變得柔和。
“阿言,在聽麽?”那頭再次傳來聲音。
沈歡言回神,回答說:“在聽的。”
“你是不是還在想今晚的事?”
沈歡言:“其實也沒有,已經沒在糾結他們倆的事情了。”
“那是什麽?”男人似乎能猜到她心裏的想法,問:“我們麽?”
沈歡言如實回答:“嗯。”
陳放的語氣有一些緊張:“怎麽了?”
沈歡言想了想,開口說道:“就是覺得這個世界上沒什麽事是永恒不變的,大多數人的相遇、共存都靠着一些非常客觀且現實的因素,何況你身在這個位置,就更容易接收到來自各方的關注和壓力。”
“我覺得,得到又失去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
陳放覺得這大概是第一次有人把“你會不會一直喜歡我”這個問題問得如此複雜并且隐晦,而他卻從不擅長說什麽“我永遠愛你”之類的話,畢竟“永遠”這個詞帶着太多不确定性,實在不可靠。
“人和人之間的緣分很奇妙,今晚宋翊行和簡靈,旁人看着覺得是商業聯姻的産物,但我卻覺得不止如此。”陳放頓了頓,繼續說:“就像你說的,兩個人能走到一起是靠着多方面因素的共同撮合,或許是利益,又或許是感情,你也不能保證這些是固定不變的,對不對?”
“感情就是因為時刻變化才有意義,就像一開始你從沒想過要和我在一起,甚至對我有偏見和誤解,但這一刻我們通着電話讨論這些事,不就是因為‘變化’這兩個字麽。”
陳放語氣認真,說完後他沒再出聲,房間裏一下子安靜下來,只留下微弱的光亮證明着電話的繼續。
過了一會兒那頭再次開口,喊她的名字:“阿言。”
沈歡言“嗯”了聲。
“你相信我麽?”陳放問。
沈歡言沒猶豫,說:“相信的。”
“那就盡管把自己交給我,然後去做你想做的事。想跳舞就一直跳,臺上也好,臺下也好,去接受觀衆的認可與掌聲,去閃閃發光。如果哪天不想跳了,那就去做其他的,去體驗另一種生活。我能保證的,是任何時候只要你回頭,我一定會站在你身後。”
陳放的話像是顆定心丸,搖搖欲墜的心被人穩穩托住,整個人安定下來,未來一切不确定因素也因此變得有趣起來。
“睡覺吧,你明天還有錄制呢。”陳放說:“明天我有工作,等我那結束了我過去接你,再陪你去吳悠那裏收拾東西搬過來。”
“我明天結束估計得很晚了。”沈歡言側過身子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調侃他:“而且你怎麽這麽着急?東西慢慢搬就好了,這麽興師動衆的別人還以為是搶親呢。”
這些話出口後沈歡言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她抿抿唇:“那個……”
陳放打斷她:“恩,就是搶親。”
沈歡言懶得再跟他争,閉上眼,說:“趕緊睡覺吧。”
陳放笑了聲,低聲:“晚安阿言。”
沈歡言有些困了,迷迷糊糊之際聽不太清陳放的話,便也習慣性地回了句晚安。
—
翌日,沈歡言正式開始《尋光》的錄制。
舞蹈總共時長一小時,分為上下兩篇,兩段沒有明顯的分界,需要演員用肢體将束縛與自由表現出來。
拍攝地點在城西一處自建的水泥房,鋼筋與鐵釘暴露,四面透風,很好地展現了“原始”二字,也是許乘想要表達的自由。
沈歡言做了大量準備,除卻在舞蹈房練習的時間,整段舞蹈在她腦海裏過了一遍又一遍,連神情與機位的變化也是斟酌再三。
豐富的前期經驗使得拍攝進行得非常順利,原本打算要拍到晚上的全景錄制在傍晚時結束,工作人員也都閑下來,等着天完全暗下來後錄制黑夜場景下的片段。
陳放也是這時候到的。
天色已染上濃重的灰調,氣溫很低,沈歡言就穿着件單薄的舞蹈服,彎着腰和許乘湊在監視器前讨論動作,陳放沒過去打擾,只脫下自己的外套遞給旁邊的工作人員,又指了指沈歡言的位置。
工作人員摸不清倆人的關系,還在猶豫時就見沈歡言已經擡起頭看到他們,朝着他們的方向小跑着過來。
跑得太快,耳後的發絲飛亂了兩縷,沈歡言小心翼翼地整理了頭發,笑說:“你來啦。”
陳放點頭,擡手将自己的外套罩在小姑娘身上:“太陽落山了還只穿了一件衣服,也不怕感冒。”
沈歡言攏了攏外套,解釋說:“剛拍完一段,本想着等汗收了再穿的。”
“可惜忘記了。”陳放補充。
沈歡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剛想說什麽,忽然感受到來自周圍各個方向的目光,她這才想起自己似乎從未在任何場合表達過自己非單身的狀态,以至于此時此刻自己和陳放倆人像是展覽館裏的展品似的受人圍觀。
她趕緊往後退了半步,說:“我那兒還沒忙完,你先找個地方坐着休息會兒,覺得冷的話也可以回車裏待一會兒,等結束了我給你電話。”
沈歡言說完就帶着他的外套回到監視器前,又對上許乘調侃的目光。
“過來探班啊?”他問。
沈歡言有些不好意思:“過來接我下班。”
許乘看着她:“你也就拍一天的功夫他從城東追到城西,不會是不放心我吧?”
沈歡言擺擺手,臉有些燙:“你就別調侃我了。”
玩笑适時停止,兩個人收起笑意,再次回到工作狀态。
趁着天沒黑沈歡言又補拍了兩段慢鏡頭的細節,然後吃了根能量棒補充體力又補了下妝發,等結束時天就完全黑了下來。
四周是全黑的,樹叢影影綽綽看不真切,只有四面透風的破舊毛坯房裏亮着光。
許乘下巴一揚:“走吧,拍完最後一段就殺青了。”
機位已經架好,沈歡言從椅子上起身走到鏡頭裏。
她視線微微一偏對上遠處陳放的目光,也就只有這一瞬,繼而再次收回目光低下頭,手臂環于身側起勢。
音樂響起的那一刻,沈歡言跟着旋律起舞,身後的背景逐漸從水泥牆轉為樹影,神情從拘束到舒展,最後在愉悅中結束。
最後一個尾音落下,許乘喊“咔”,沈歡言趔趄後一屁股坐在地上,與此同時,陳放和許乘同時圍過來。
“阿言!”
“你沒事吧?!”
陳放看到沈歡言在舞蹈後半段崴了腳,那一刻他抑制住自己沖過去的沖動,想要保護小姑娘在這段時間為這個作品流下的汗水。
而許乘學舞多年自然也能看出她受傷,但同為舞蹈人,堅持是他和她共同的選擇。
最後陳放還是快了一步,他将外套蓋在沈歡言身上,又伸手撩起寬大的褲腿去捏她的腳踝,才發現原本纖細的腳踝不知何時已經腫了起來,皮膚表面泛着異樣的紅,光看着就痛。
“我沒事。”沈歡言坐在地上緩了一陣,此刻皺着眉聲音也打着顫,卻依舊安慰說:“就只是扭到了,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在場的工作人員也是在這一刻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趕緊圍上來。
有工作人員遞上一個冰袋,陳放抽了兩張紙巾将冰袋包住貼到她腳踝上,看了她一眼,戳穿她的僞裝問:“能忍麽?”
冰涼的觸感讓腳踝的痛減輕很多,沈歡言抿着唇點點頭,藏在外套夏緊捏着的拳頭也終于漸漸松開,這才有心思關注到周圍的人。
明知這時候不該矯情,卻依舊覺得在這種情況下接受所有人的關注有些尴尬,她戳了戳陳放手臂低聲說:“好多人。”
陳放笑了聲,把手裏的冰袋遞給沈歡言,随後一把将她托起穩穩地抱在懷裏柔聲哄她:“我們去車上。”
沈歡言被穩穩地抱進副駕駛的位置。
陳放拿過她手裏的冰袋按在受傷的位置,男人佝偻着背蹲在車門邊上,看着實在有些可憐。
沈歡言俯身想去拿他手裏的冰袋:“我自己來吧。”
卻被陳放拒絕,他抓過她的手捏在手裏揉了揉又把人按在椅背上:“乖乖坐着。”
癱坐在地上時是鑽心的痛,到這一刻沈歡言終于可以接受腳踝的腫脹,她忍不住探身摸了摸受傷的位置,問:“你說這傷要多久才能好啊。”
陳放擡眸對傷她的視線,只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他無奈搖頭道:“還想着後面的工作呢?”
其他的事都不急,唯獨電影《翩翩》的舞替的視鏡在一周後,沈歡言看着陳放撇了下嘴,問:“你不會不讓我去吧?”
陳放:“我不讓你跳你就不跳了?”
沈歡言腦袋歪了歪:“當然不是。”
“那不就好了。”陳放笑出了聲,随後看着她表情又變得嚴肅:“但要是等會兒醫生說不行,我肯定是會把你綁在家裏不讓你去的。”
沈歡言輕哼一聲:“放心吧我又不傻,我很愛惜自己羽毛的。”
兩個人正說着,聽見後排響起手機鈴聲。
沈歡言的衣服和個人物品都被塞在一個大包裏,陳放探身過去拎了包過來,又從最底下摸出手機遞給她。
是施華的電話。
沈歡言接通電話放到耳邊,對面聲音傳來,帶着火氣。
“沈歡言你膽子挺大,自己女兒談了戀愛還讓我從別人嘴巴裏知道,你到底有沒有把我這媽放在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