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第 17 章
該怎麽說呢?
是說,沈從民在自己幼年時就出軌還搞出個便宜妹妹,現在這個妹妹勾搭上了一個家世不凡的富家子弟讓沈從民高看兩眼,二話不說轉了套市中心的大平層給她。
是說,自己從小聽着沈從民和施華無休無止的争吵長大,就在剛才倆人還因為衣服上的口紅印和香水味把家裏弄得一地狼藉。
還是說,施華在得知沈從民轉了那一套大平層給沈其夢後,便想方設法要争回點什麽,這也是她此刻會住在陳放家裏的原因。
哪一點,沈歡言都說不出口。
就像是看了一場盛大的鬧劇。
一開始她只是身處在晦暗的角落裏做一個默默無言的觀衆,盡管那場鬧劇中的水花與玻璃渣會時不時濺起傷害到她,卻依舊可以做一個灑脫的,想走就走的人。
可現在,她仿佛被人從那角落裏直接拉上臺,在舞臺中央,感受僅此一盞的追光燈,感受臺下源源不斷的目光與嘲笑聲,成為一個跳梁小醜。
至于這場鬧劇什麽時候會結束,她沒法知道。
只能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練習、表演,等待永遠不會響起的終場音。
沈歡言抿了抿唇,不知如何開口。
好在當下陳放發現了更重要的事情,他瞥見她手腕的異樣,捏着她的小臂微微擡起,眉頭皺得更深,“這裏怎麽了?”
殘酷的話題終于翻篇,沈歡言心裏松了口氣,解釋說:“從舞團出來的時候不小心絆了下,撞到石頭,有點扭到了。”
“去過醫院麽?”
“沒有,就一點小扭傷……”
那句“沒事的”還沒有說出口,手臂處的力道加重,他的視線垂下來,看着她,“走,我帶你去醫院。”
語氣不容置喙,比尋常他正經時還要再淩厲幾分。
沈歡言頓時就沒再說下去。
跟着人走到鐵梯邊,陳放停下腳步,聲音終于溫和一些,“自己可以下去麽?”
“應該……可以吧。”頓了頓,她又說:“可以的。”
不然也找不到第二種方法下去了,這種直上直下梯子,總不至于讓陳放背她,況且也不确定這簡陋也破舊的設施是否能同時承載兩個人的重量。
陳放先下去,三步并作兩步,到最下面兩格輕巧地一跳,穩穩地落地。
“下來吧。”他擡頭,看向依舊身在高處的沈歡言,又好氣又好笑,“受傷了還往上爬,簡直是不要命。”
也不怪他調侃,沈歡言上去時也沒想過下來時是這情況,堪比登山,下山時完全不好借力,只能用沒受傷的右手先抓着鐵杆穩住身子,再小心翼翼地伸出腳往下探。
好在偶像劇中爬到一半摔下去的畫面沒出現,雙腳沾到結識的水泥地,沈歡言重重地呼出口長氣,緊張又沉重的面色瞬間變得輕松起來。
陳放笑了聲,“走吧。”
私立醫院人不多,晚上依舊有醫生值班接診。
醫生名叫趙禹,和陳放是多年好友。
沈歡言跟着陳放走進診室。
診室比尋常大一些,趙禹正靠在椅子上用電腦,聽到聲音偏過頭,看見陳放才站起身,“來了啊兄弟。”
沈歡言不由得打量一眼,年紀與陳放相仿,是那種相對中正的面相。
她走到椅子前坐下,趙禹在面前站定,看了她一眼,又轉頭看向陳放,調侃說:“陸南可跟我說了啊,這就是住你家那小孩兒?”
陳放看了他一眼,沒回答,只擡了下下巴,說:“先看。”
趙禹便收起方才的神色看向沈歡言,問:“怎麽了?”
沈歡言擡起手臂露出受傷的手腕,再把當時的情況如實描述了一遍。
“手腕能上下搖動麽?”
“可以的。”
“轉動呢?”
“也可以。”
趙禹輕捏了一些她紅腫的地方,“痛麽?”
“有點痛。”
“如果不碰呢?”
沈歡言如實說:“沒太大感覺。”
“行了,去拿藥吧,回去以後洗完澡藥水在患處揉十分鐘以上,揉得稍微用力點,等吸收進去之後再貼敷貼,一周不到就痊愈了。”
他說完臉上重新浮上調笑的表情,看着陳放,調侃的意味更濃:“就這事你值得你給我發七八條短信?”
陳放一臉淡定:“讓你過來學習一下。”
“學習個屁,老子正經手術室外科醫生,被你拉過來學配藥消腫?你面子也太大了吧?”
“你這不是來了麽?”陳放勾起唇角笑了聲,随後又恢複正色,問:“你确定沒事?她的手要用來跳舞的。”
“甭管跳舞跳水還是跳傘,一禮拜之後保準沒事。要是實在不放心就去拍個片子,但我敢保證,你這錢肯定打水漂。”趙禹順着笑了聲,看向陳放:“你這人,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啰嗦了?”
陳放懶得理他,他伸手接過取藥單,又聽他問:“晚上去酒吧麽?我這邊快結束了,待會兒叫上陸南,一起去喝兩杯。”
“不去。”陳放拒絕他,又指了指單子,“去哪裏拿藥?”
“出門右轉走到底就看到了。”趙禹說着搭上他的肩膀,“真不去?前兩天可還有好幾個姑娘跟我打聽你呢,你不去見見給人個機會麽?”
陳放收起笑意看着他,“好好說話。”
“得得得。”趙禹雙手一攤舉到腦袋邊做了個投降的姿勢,“趕緊拿藥去吧,之後有空再聚。”
“行,走了。”
從診室出來,陳放去拿了藥,又帶着沈歡言回到車上。
停車場光線很暗,連帶着車裏也并不清晰,沈歡言偏頭看去,少得可憐的光落了些在陳放臉上,勾勒了一個不算清晰的輪廓。
他表情很淡,說不上生氣,但肯定不是高興的。
回去的路開得很快,窗外的景色快速向後倒退,光影間的轉換沒有邊界,遠處的景物甚至分不清虛實。
一路誰也沒說話,直至車子在車庫停下,沈歡言低頭去解安全帶扣,才聽見陳放出聲。
“沈歡言。”
這是陳放第一次喊她全名,相比較施華的漠然,其中多了些厲色。
沈歡言吃不準他的情緒,只停下手上的動作,看着他。
陳放嘆了口氣,随後轉過頭。
頭頂的燈光被開啓,在黑暗裏顯得格外刺目。
沈歡言閉了閉眼睛,又聽見他的聲音,“還痛麽?”
她搖搖頭,把手臂伸出來放在燈光下。
手腕外側依舊是腫的,借着昏黃的燈光,泛着紅的皮膚被染上些橘色。
陳放看了兩眼收回目光,說:“你要是再受傷,可能真的得買份保險才能安心。”
語氣似是打趣又充滿無奈。
沈歡言“噗嗤”一下笑出聲,她轉動兩下手腕,笑說:“你看,不是好好的麽。”
“別顯擺了。”陳放阻止他,“到時候傷上加傷,一個月跳不了舞。”
沈歡言被吓得立刻停下動作。
“對了。”陳放想起什麽:“你吃晚飯了麽?”
沈歡言這才想起自己午飯後就沒再吃過東西,她搖搖頭,“沒有。”
他又問:“回去吃?還是外面吃?”
沈歡言有些奇怪:“溫嫂還在家?”
“怎麽可能,你也不看現在幾點了。”
沈歡言愣了下,總不能讓她一個傷員自己管飯吧?
“所以……你做?”
“嗯。”陳放一臉人畜無害的笑:“不然你做麽?”
就在沈歡言帶着這個飯來張口的男人竟然還會做飯的震驚洗完澡後,陳大少爺隔着她的房間門,毫無防備下問了個問題。
“泡面還是水餃?”
明白了,原來做的是速食。
兩者皆是碳水炸彈,沈歡言也懶得在矮子裏面挑高子,選了個當下更方便吃的。
“水餃吧。”
她吹完頭發走下樓,整個餐廳彌漫着一股鮮香氣,餐桌上放了一碗水餃,約莫六七個的樣子。
陳放遞了勺子過來,“吃吧。”
這種感覺很奇怪。
明知道燒水煮水餃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但這件事與陳放劃上等號,就又變得有些突兀。
帶着沒能成功觀摩“少爺下廚”的遺憾,沈歡言在餐桌前坐下來。
水餃被煮得軟爛,用勺子扒拉一下,就有兩個破了皮露了餡,顯然是沒掌握好火候和時間,是“少爺”的風格。
她忍不住笑了下。
“笑什麽?”陳放看她。
沈歡言趕緊收起笑容,“沒什麽。”
這個晚上過得倉促且忙碌,沈歡言吃了一半就覺得飽了。
陳放沒讓她動手,他将碗筷放進洗碗機,又先一步在沙發坐下,從一旁撈起醫院的袋子,對她招招手,“過來。”
沈歡言抽了張紙巾擦幹淨嘴角,看着他:“嗯?幹嘛?”
男人從塑料袋中取出藥水,打開盒子,擰開瓶蓋又倒了點在手掌心。
“你說幹嘛?”
他将藥水在手心搓熱,最後擡眼看過去,“過來塗藥。”
沈歡言愣了下。
看着對方一臉坦蕩的樣子,最後她還是乖乖走過去,在他身側坐下,猶豫片刻,将受傷的手遞了出去。
藥水被搓得溫熱,敷到手腕的那一刻,意外得舒服。
但也就這一瞬,下一秒,男人修長的手指用力在傷處揉搓,痛得沈歡言倒吸一口冷氣。
她下意識的想要抽回手臂,沒成功。
手臂被他的大掌桎梏住。
“痛?”
沈歡言點點頭,明明痛得厲害,卻只說:“一點點。”
陳放看到她緊緊皺着的眉頭,手指稍稍減了些力道,臉上懶散不減。
“逞什麽強。”他笑:“痛也得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