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沈歡言醒來的時候,眼前是黑茫茫的一片。
她有些恍惚,揉了揉眼睛清醒片刻,看到眼前的場景,才意識到自己是看電影看得睡着了。
沈歡言試圖伸個懶腰,然而擡起手的一瞬間手背貼上一塊溫熱。
意識到什麽,她整個人瞬間僵住一動也不敢動,氣血直愣愣往腦袋上湧。
自己靠在陳放身上睡着了?
窗外的雨好像停了,玻璃上沾染了不少水珠以至于看不清窗外的景致,周圍的一切都安靜得出奇。
沈歡言将手掌撐在沙發上微微用力,直起身子後,又将盤在沙發上的腿放下來。
雙腳沾上柔軟又舒适的地毯,輕柔的觸感帶來瞬間的墜落感。
随後拿起手機看了眼,根據電影時間猜測,自己大概睡了半小時左右。
她所有的動作皆是小心翼翼,試圖不打破當下的安靜,卻在打了個哈欠之後,後聽見一旁的男人輕笑了聲。
“睡醒了?”
沈歡言擡頭看去,借着窗外微弱的光,陳放将上半身靠在沙發上,卻刻意保持着一個板正的姿勢,他的頭後仰靠着抱枕,頸側與下颌的線條因為這動作顯得更加清晰。
他閉着眼,額前有一小搓發絲落在眼下,但聲音卻毫無睡醒後的朦胧。
陳放沒睡着。
并且,他在等她醒來。
意識到此,沈歡難掩尴尬,“你剛剛……怎麽沒叫醒我?”
陳放的語氣很淡,像是漫不經心般,只說:“你睡太熟了。”
很奇怪。
至少在沈歡言的印象裏,她從沒出現過叫不醒的情況,但此刻她不好意思再求證對方是否真的叫過她。
想了想找到個話題,至少讓當下不再局促:“所以,電影裏最後男女主在一起了麽?”
“當然沒有。”陳放搖頭:“最初女主的接近就帶着目的,沒必要在最後硬給一個破鏡重圓的完美結局。”
頓了頓,陳放不知想到什麽,問:“覺得遺憾?”
“遺憾什麽?”沈歡言不解。
陳放:“遺憾他們沒在一起。”
沈歡言更加疑惑:“有什麽好遺憾的?”
“沒什麽。”陳放笑了聲:“我以為你們這種小女生都喜歡那種男女主白頭偕老的美滿結局。”
沈歡言這才明白他的意思,笑了聲,坦言說:“雖然我不太看這類型的片子,但我覺得這是人之常情,畢竟生活中這種情況太少,大家只能在書本中或者電影裏尋找一些帶入。”
陳放看着眼前僅二十歲的小姑娘用及其平和的語氣說完這些話,一時不知道該誇她清醒還是成熟。
猶豫片刻,最後什麽也沒說,他直起身擡起手臂舒展了下身子,又傾身從茶幾上拿起水杯,仰頭,将半杯水一飲而盡。
将水杯重新放回去的那一刻,玻璃之間撞擊的響聲似乎終于将倆人從沉默又不知所措的氛圍中拉回。
沈歡言抿了下唇,深覺自己剛才說得太多,“那……我先去睡了。”
陳放點頭:“好。”
—
後面幾天,沈歡言基本都在舞團。
南瑾的夥食從早餐到晚餐都做了營養搭配,以保證營養和身材的雙需要,還給每個人配備了休息室用作午休,就連五個新人也不例外。
身在這樣的大環境中,不管是老師、舞者還是管理層都是踏實、不急功近利的性子,空閑的時候大家也會聚在一起聊天、喝茶,談論起專業時各抒己見卻又本着初心,對新人也未曾又傲慢的态度,走的就是平穩的基調。
除此之外,試訓的風格也一改之前的緊張與緊湊,第一周黃珈将五個人放在一起做一些基礎的練習,并請他們準備一支舞蹈,用做最後的考核。
學舞蹈的多少有兩支拿得出手的作品,相較于之前的花一周時間從頭學習一支新的舞蹈,這一次大家只需将自己擅長的作品稍加潤色,自是輕松不少。
周五結束訓練,後面有兩天的休息時間,沈歡言簡單地收拾了一下,早早就離開舞團。
接連下了幾天的大雨,一直到下午才終于放晴,此時地面還是濕漉漉的,從舞蹈房出來到大門口,一路上都是被風雨打落,還來不及清理的樹枝和樹葉,顯得有些蕭條。
她踩着幹淨的地方往前走,口袋裏的手機開始震動,是周晴打來的。
“歡言姐,你們這兩天訓練怎麽樣啊?辛苦麽?”
“還好,這周就是些基訓,老師在訓練的時候有些嚴格,但是空閑的時候會跟我們開開玩笑。”沈歡言笑着分享自己的近況:“我覺得氛圍不錯,團裏的人也挺好相處的。”
那頭的周晴可沒這麽舒坦的心情,她吐槽:“我們這裏不太好。說是試訓結束要淘汰掉一半的人,一共就十幾個新人,大家擠破腦袋都想留下來,明裏暗裏都有一種勾心鬥角的感覺。”
“今天我還在廁所裏聽到有人說別人壞話呢,雖然說的不是我,但我還是覺得不太開心。”
沈歡言安慰道:“職場就是這樣的,你工作過肯定比我更清楚,南奕經濟實力好資源多,競争肯定激烈,說明你通過試訓之後獲得的也多,現在先忍一忍啦。”
周晴不會不知道這個道理,本就就是直來直去的性子想找個人吐槽,現在話說出口了自然覺得舒服多了。
“你們什麽時候結束呀?到時候一起吃個飯?”
沈歡言一邊應着,一邊翻出群裏的安排表查看,“還有兩周,等考核結束應該就沒事了。”
正說着,腳下被什麽東西絆了下,人徑直往前栽,一腳踩到濕軟的草地,又重重地撞在那塊刻着“南瑾”二字的大石塊上。
随即,手腕處發紅并腫起來,痛得沈歡言倒吸一口涼氣。
電話那頭聽到聲響,趕緊問道:“怎麽了?”
沈歡言用沒受傷的手撐了下石塊顫巍巍地直起身,忍着痛,“就摔了下,待會兒和你說。”
那頭不放心:“摔倒了?你人沒事吧?”
“沒事,放心吧。”
“那你先去處理。”
“好。”
挂了電話,沈歡言仔細檢查身上的傷口。
手腕有些扭傷,側邊已經腫起來了,不算嚴重,上點藥大概一周左右就能恢複。
小腿側面擦破了些皮,也就是塗兩天碘酒的事。
還好,不會影響到最後的考核。
從小到大的習舞經歷讓她極度熟悉各種跌傷和扭傷,但更多是在腿上,所以也只随身備了保護腳腕的護具。
要說護腕也有一個,是當年練側翻時備着的,效果肯定比如今去運動用品商店買一個來得好。
沈歡言沒猶豫,直接打了輛車,報上地址。
走到門前,從包裏翻出鑰匙,打開門,裏面的景象卻讓人窒息。
燈火通明的客廳,滿地狼藉的碎片,還有不絕于耳的争吵聲。
裏面的人大概是聽見聲響終于停下争吵朝着聲音的方向看過來,看清了來人,卻又極度默契地轉過頭,開啓下一輪喧嚷。
沈歡言早已見怪不怪,她極度平靜地關上大門走進去,穿過玄關,跨過滿地狼藉,再經過走廊,走進自己房間,關上門。
僅僅這十幾秒的時間裏,她從倆人的争執中明白緣由,是施華發現了沈從民襯衫上的香水味與口紅印。
類似這樣的事當着她的面都不知道吵了幾次,如今到中年了,竟還沒吵累。
沈歡言不打算在這裏久留,從房間的櫃子裏找出護腕放到包裏,走出房間時聽見了重重的摔門聲,吓得她整個人跟着一震。
平複好心情出去,客廳只剩下施華一個人。
“你還知道回來啊。”施華冷笑了聲:“你也不把這裏當成家吧?”
沈歡言看着她:“你們吵架,別把氣往我身上撒。”
施華這才轉過頭對上她的視線,眼神從憤怒逐漸到落寞,最後才搖搖頭提起口氣,問:“在陳放那兒住怎麽樣?人家對你有興趣麽?”
這世界上,大概只有施華會對自己的孩子問出這樣的問題。
有興趣。
甚至語氣裏還帶着期待和和希冀。
明明自己剛和一個男人吵完架,卻又盼着自己的女兒和另一個男人發生點什麽,盼着通過另一個男人來改變自己的處境。
不該如此的。
施華不應該有這樣的想法。
陳放更不該被卷進這一場無聲的硝煙中,去應付這些不屬于他的麻煩。
沈歡言從沒有任何時候比此刻更想逃離。
逃離施華,逃離沈從民,逃離争吵,逃離當下的家。
“靠男人活着是什麽結果,你心裏沒數麽?”
沈歡言直愣愣地看着施華,心底的委屈和難過再洶湧,可語氣卻冷冰冰的,不帶任何一點溫度:“你自己都是這結果了,為什麽還要把我往火坑裏推?”
說完,她頭也不回走了。
從家裏出來時,天色已經完全黑透了,依舊是看不見星星的一晚,只有沿街的路燈和霓虹反複照亮城市的喧嚣。
沈歡言漫無目的地走着,聽喇叭,聽閑聊,又聽江水洶湧。
不知走了多久,多少路,再擡頭時,眼前是自己熟悉的高樓。
她擡手随意抹了下臉,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麽時候哭了,眼淚順着臉頰流到脖頸,還落了兩滴在她灰藍色的T恤上。
沈歡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平複情緒,随後穿過馬路,轉過街角。
同那晚的路線一樣,只是少了一袋消愁的啤酒。
走出電梯走過安全通道,拉開鐵門,最後用小臂撐着爬上那看起來不算結實的鐵梯,一步跨到樓頂,原本做好準備要獨享這秘密基地的漫漫長夜,沒想到在夜色中看到個人影。
沈歡言呼吸一窒竟忘了挪步,就看着那人聽到聲音轉過身,愣了兩秒,随後起身,跳下平臺,向她走過來。
至跟前,她看見他身着舒适的T恤休閑褲,看見他額前的發絲随着夜風肆意地揚起又落下,也看見了,他微擰的眉眼。
男人擡手,指腹落在眼角處替她擦去眼淚。
眼神對上她的視線,開口,語氣難掩溫柔:“發生什麽事了?怎麽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