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第 14 章
周一是宣布第一期試訓結果的日子,方式更是直接又殘酷。
等電話。
沈歡言從前一晚就開始緊張,第二日更是不到七點就醒了。
她坐在床上戴着耳機試圖用聽音樂的方式轉移注意力,卻依舊可以感受到心口處“撲通撲通”的跳動。
好在懸念沒留太久,八點多,手機鈴聲響起。
現代舞小組以微弱的優勢獲得第一,全組成員可參與到第二輪試訓。
懸着的心在此刻終于放下。
挂了電話沒多久,微信群裏開始聊天不斷,想必是大家都收到了好消息。
這一禮拜的磨練像是打了場仗,十幾人也算是親密的戰友關系,一群人主動在群裏@沈歡言,玩笑着說得感謝沈老師調教與厚愛,不然就最開始那水平哪敢肖想第一的位置,更不可能有現在這結果。
沈歡言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發了個臉紅的表情包過去。
興奮過後,群裏漸漸安靜下來。
也是在看到朋友圈有一同試訓的人發了條“明年再戰”的朋友圈之後,沈歡言才意識到用這種殘忍的方式等待結果而非所有人一起坐在表演廳裏,也無不是考慮之後的決定。
這場“宣判”結束,有半數人将直接離開,也有許多人無法進入自己心儀的舞團必須轉投其他,任誰都沒辦法做到完全共情,何況其中大多數人還是初入職場的學生。
職場就是直接的,殘酷的。
優勝劣汰,适者生存,沒有多餘的時間留給可惜和告別,這大概是這一禮拜試訓後她最深的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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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沈歡言出發去南瑾報道。
統共五個新人,四女一男,只有沈歡言跳的是現代舞。
這就意味着她沒有比較和競争,最後留下與否,只看她自己的狀态與南瑾的需求。
帶訓老師叫黃珈,這兩年逐漸轉幕後,很少能在舞臺上再看見她的身影。
報道第一天黃珈沒給太大壓力,只召集五個人開了個小會,簡單說了接下來的安排與需要注意的事項。
約莫一小時會議結束,黃珈留下幾句鼓勵後就走了。
剩餘五個人本也不太熟悉,只面對面建了個群以防有事找不到彼此,随後互道再見便各自離開。
“南瑾”這兩個字對于沈歡言來說本就是帶着神秘感,她刻意放慢腳步出去,又怕打攪其他人而不敢過多逗留。
走到門口,看到一塊刻着“南瑾”二字的大石塊伫立在那兒,上面的顏色有些淡了,像是個飽經風霜的老太太,見證着從舞團自創辦到現在每一日訓練,每一場表演,每一輪的新老交換。
她忍不住拿出手機,對着石頭拍了張照片。
剛要離開,就看到不遠處停下輛車,許乘從上面下來。
“好巧啊。”許乘也看到她,快步走過來問道:“之前聽你說想進南瑾,這是夢想成真了?”
沈歡言搖搖頭:“還沒呢,過來試訓,結果要大半個月之後才能出來呢。”
“放心,以你的能力是你選舞團不是舞團選你,你要是想去,南城哪家舞團不想要?”
“你這說得就太誇張了。”沈歡言趕緊擺擺手,又留意到他手上的一個信封袋,“你的新作品?”
許乘點頭:“恩,我也算是過來面試的。”
說着他揚了揚手上的東西,又笑說:“一個非典型現代舞的作品,不知道能不能被這兒看上,然後有幸請到沈老師來跳。”
在學校裏大家會開玩笑的用“老師”這稱呼,但此刻站在正兒八經舞團門口,沈歡言不敢沒臉沒皮地接受這兩個字。
“行了,你別調侃我了。”她說。
于是許乘也收起玩笑,問她:“我就進去給個資料,等我一下,一起吃個晚飯?”
沈歡言搖搖頭,“下次吧,家裏已經做了飯等着我呢。”
許乘也沒再堅持。
告別許乘,沈歡言打了輛車,到家的時候溫嫂的飯剛做了一半。
廚房裏是熱油沸騰時滋啦滋啦的響聲,隔着玻璃門,沈歡言看見溫嫂将切好的食材倒進鍋裏,随即,油鍋裏揚起一串油點。
就算隔着玻璃,也能想象味道有多香。
她忍不住推開門走進去,牛肉與辣椒的香味瞬間鑽入鼻子,饞得口水直往外冒。
溫嫂聽見聲音回頭,便想着要趕人出去:“廚房裏都是油煙待會兒就把你人給熏臭了,你出去等着,大概再半小時就能吃飯了。”
沈歡言這一天不算太累,此時便來了興致,執意留下來想看看這簡單的食材到底是經過如何變化才成為美味的。
“我跳了一下午的舞身上都是汗,再不會有比我更臭的人了。”她找了個靠邊位置确定不會影響溫嫂的發揮,又笑說:“順便偷師一下溫嫂的手藝,免得之後被笑什麽都不會。”
溫嫂熟練地将調料放入鍋內翻炒幾下,然後關火,将一份辣椒炒肉盛到盤子裏,放到一旁的保溫箱中暫時保溫。
随後偏過頭看向沈歡言,笑着感嘆道:“小放可給我看你跳舞時的照片了,這麽漂亮,哪兒能說自己什麽都不會。”
沈歡言聞言愣了下。
他可沒說當時還拍了照啊?
等回過神,她又意識到一件事。
陳放似乎經常會和溫嫂分享一些自己生活中的事情,而很多時候溫嫂在陳放面前時也不會拘着,就連對他的稱呼也是從未在別人口中聽到過的。
倆人的關系遠比她想象的要更親密一些。
沈歡言有些好奇,側過頭問溫嫂:“您在這兒工作多久了?”
湯還在鍋裏炖着,溫嫂掀開蓋子看了眼,又用勺子輕攪了兩下,最後重新蓋上了炖鍋的蓋子。
似乎觸及了些傷心事,放下湯勺後又沉默了兩三秒,她才開口:“我早年是在小放父母家裏做事的,他也是我帶大的。他十歲那年父母出事他被送進寄宿學校,我就自己去外面找事情做了。”
“是後來小放自己出來住,才又把我找回來到這兒給他做事,這一來一去,算起來有二十年了吧。”
不同于之前聽到這些事情時的局促。
那晚在天臺分享心事後,沈歡言似乎更能接受陳放背後的故事,她也試圖通過溫嫂口中的只言片語,在腦海中拼湊一個更具象的有血有肉有故事有情緒的陳放。
除此之外,沈歡言知道溫嫂也需要一個宣洩口。
這些話她不會在陳放面前提起,卻也需要有人幫她承托當年的記憶,畢竟在一戶人家中前後工作二十年,所承載的感情遠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這麽簡單。
溫嫂說話當然也有自己的原則,肯定不是會提及戶主的秘密。
“我剛回來時還有些不習慣,看到那個自己從小帶大的稚嫩的男孩長成如今這副相貌堂堂的模樣,一時間都不知道該稱呼他什麽。”
那時候陳放已經進公司,溫嫂一上來就喊陳總,氣得陳放兩天沒理她。
“我哪兒知道他不跟我說話的原因,結果到頭來就因為一個稱呼。”溫嫂說着搖搖頭:“他還讓我跟小時候一樣叫他,你說我哪兒敢啊。”
當然,最後的最後還是溫嫂妥協。
于溫嫂而言,說陳放是她半個兒子都不為過,又哪有一個母親拗得過自己的孩子呢。
沈歡言安靜地聽,到最後才感嘆:“看不出來,他還是個念舊的人。”
溫嫂笑着欲言又止,最後只說:“不僅念舊,還很固執,決定了的事情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沈歡言忍不住笑出聲來。
倆人正聊着,聽見門口“滴”的一聲。
大門打開,陳放推開門進來。
他大概是注意到廚房裏的身影,将手裏的東西在玄關櫃上随意一放,換了鞋子便走到廚房外,推開門,看着沈歡言調侃道:“怎麽?開始洗手作湯羹了?”
溫嫂聞言笑着打斷他:“這話形容的是新娘子,可不敢亂用。”
陳放回神。
剛才看到小姑娘站在廚房裏的模樣,這五個字閃過他的腦海,便直接不加思索地脫口而出。
此時才覺得确實有些不太恰當。
他笑着說知道了,又偏頭看向沈歡言,“打算在廚房紮營了?”
沈歡言一時沒反應過來,愣愣地看着他。
“怕你吵着溫嫂做飯,我們到明天也吃不上。”陳放似笑非笑,又将廚房門拉開了些,看着她,“出來吧。”
沈歡言才意識到剛才與溫嫂的聊天确實影響了晚餐的進程,她不敢再打擾,跟着陳放走出廚房。
快走到客廳了,男人忽地停下腳步,轉過身看她。
“怎麽了?”沈歡言不解。
陳放上下打量了一番,“一身的油煙味,先去洗個澡再來吃飯。”
沈歡言擡起手臂聞了聞袖子,确實能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大概是汗味,還夾雜着辣椒炒牛肉的香。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剛擡腳準備走,又被陳放叫住,“等下。”
沈歡言回過頭:“恩?”
陳放欲言又止,随後走到玄關處,從玄關櫃上拿了什麽東西,走回來遞給她,“給你開着玩兒的。”
一枚車鑰匙。
沈歡言看瞬間愣了神,張張嘴不知道說什麽,開口卻是明知故問:“這是……”
陳放聳聳肩,解釋道:“前兩年不懂事下的單,說實話,換成現在我肯定不會買。”
他說着朝着窗臺擡了下下巴。
沈歡言順着那方向看去,隔着那面不算大的玻璃,傍晚時分夕陽将落未落,整個院子融在橙黃色的光裏。
随後,視線裏撞進一輛貼了淺米色車衣的牧馬人。
是她喜歡的硬派越野。
沈歡言盯着車看了幾秒回過頭,就見男人眉毛微挑,不甚在意道:“就當是你拿第一的禮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