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意外受傷
意外受傷
徐将軍……徐姜的父親?
聽的不真切,但好像提到了,天師和……除掉肉中刺。
她娥眉輕蹙,瞳孔微縮,凝神細聽。
“今後……”聲音驟停,便沒了聲息,只餘下穿石水滴的“滴答”聲。
蘇晴娘腦子中只剩一下一下仿若初春酥雨、夏日鳴蟬、深秋響葉、寒冬燃炭這樣極有節奏的滴水聲。
空氣中潮濕的水汽好像帶着絲絲鹹味,思緒放空,令人昏昏欲睡。
不多時,缥缈的聲音傳來,就着清脆水滴,她越發瞌睡。
可這聲音由遠及近,聲響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清晰。
“蘇晴娘!蘇晴娘……”
她埋在層層疊疊微薄大袖中長舒口氣,溫熱的氣息透過布料直抵手臂,手臂上的餘溫讓她覺得自己還活着。
“蘇晴娘!”聲音越發響亮,是個聲音嬌脆的女聲,聽着還有些耳熟。
她仔細辨別着,卻仍舊緊縮着身子完全不想動,甚至還向山洞更裏面挪了挪。
不論是誰,她都不想讓人看見她此時的模樣,落魄得像個喪家犬,可憐又可悲。她可是驕傲的尚書府千金,她有自己驕傲,如何能讓人把她的尊嚴丢在地上踩。
“蘇晴娘!”
仍舊沒有回應,徐姜喊了許久,明明有人說見她往這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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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借着銀色月光,小心翼翼地踩在高低不平的灰色碎石小徑,這是一處假山群,怪石嶙峋,黑灰交織間,依稀能辨認出哪裏平坦哪裏有坑。
若是天光正好的白天,走這條路她定是如履平地,可終歸不是自家園子,又是這麽一個天色黑如鍋底的夜晚。
即使如她這般平日裏拳打南山猛虎,腳踢北海蒼龍,也發起怵來。
“蘇晴娘!”心裏雖然惦念不少,但是嘴上依舊沒停。高聲喊着蘇晴娘的名字。
其實她本不想來的,這蘇晴娘她真的不喜,甚至還有些讨厭。畢竟兩人第一次見面就為了一件衣服大打出手,最後她還氣得剪碎衣裳惡心蘇晴娘,才出了一口惡氣。
上次上巳節,那纨绔來要說法,她一張巧嘴愣是将白的說成黑的,那副裝可憐巴巴的樣子,就像一朵在風中搖曳的小百花般脆弱。
小官之子最後無奈被權勢逼迫離開确實可憐,可徐姜倒覺得蘇晴娘為了嫁個好人家使手段的模樣,也并不讓人憎惡。
畢竟哪個閨閣女子不是花盡力氣皆為嫁人這一遭呢?
本以為她能順順遂遂地嫁與為她一擲千金的表哥,卻不成想,徐姜嘴角浮起冷笑,冷哼一聲,男人果然都靠不住。
卻不成想沒注意腳下踩入一塊黑黝黝的凹陷石塊,身子直愣愣地向右側栽去,好在她身手敏捷,右手去扶右側身一人高的假山。
哪成想這假山竟然中間镂空,她的青蔥玉手直挺挺地穿過空隙,身子失力,腳下的凹陷石塊裏還藏匿着濕滑的翠色青苔,鞋底随着身子的傾斜一滑,腳腕以一個奇異的姿态戳在石縫間,好似與腳掌分開了般,錐心的疼痛從腳踝和手肘傳來,她喘着粗氣,額頭冷汗沁沁,本能要脫口而出的蘇晴娘三個字又被吞回去,如蚊蠅般呼喊,“救……命……啊~”
蘇晴娘聽到這麽大的動靜,人也清醒不少。思考一瞬,蘇府雖大,待她呼喊一會,也定會有人過來。聽她雖然有氣無力,但是問題不大,倒不必擔心。于是乎,繼續貓在洞中。
可好巧不巧,徐姜伸手穿過的空隙正與蘇晴娘藏身的山洞遙之相望,左右不過十尺。若是以往也不會有人彎腰往縫隙看,可徐姜現在的姿勢,正正好好能看見對面山洞裏縮成一團白色。
只見團白色鼓鼓囊囊的,好像還有窸窸窣窣極其細微響動,像是布料的摩擦聲,本就身心劇痛的徐姜心下一沉,臉色也越來越白。
心中默念着:子不語怪力亂神!子不語怪力亂神……
可額角冷汗仍大滴大滴地滾落,劃過眼角小痣,流進眼睑裏,驟然間,刺痛感從眼睛感染到全身,怎麽來找人她卻這麽狼狽!
眼睛被刺激流出晶瑩液體,睫毛忽閃忽閃得随着眼皮震顫,她終于忍不住呼喊出聲,“救命啊!”
把那團白色震地哆嗦了兩下。月光灑向石縫間,白色的布料中擡起一張柔媚的小臉,不正是蘇晴娘嗎!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嗚嗚嗚嗚!!!
“快來扶我!”徐姜顫抖的嗓音帶着怒氣。
蘇晴娘眼見避無可避,只好攏了攏衣袖,白皙的手撣着裙子拂去沾染的塵土,磨磨蹭蹭的讓徐姜恨不得去踹她兩腳。
她深呼兩口氣,終于忍不住爆喝出聲,“你快點!”
蘇晴娘又是一哆嗦,她也并非故意拖延,實在覺得自己無臉面見人,心一橫,快步走來。
本以為徐姜應該并無大礙,可見她臉色煞白,臉上汗水混着淚水濡濕一片,豆大的汗珠還在往外冒。
她剛一碰徐姜的胳膊,徐姜就好像被淩遲般尖叫起來,搞得她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只好柔聲道,“我輕一點先扶你坐下,然後就去喊人。”
“嗯……”徐姜顫音應着。
她聽見虛弱的聲音越發愧疚不安。手上也愈發輕了,生怕她又沒輕沒重。
待把徐姜料理好,她身上也出了薄汗,晚風吹來涼飕飕的。
看到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徐姜,便把身上的大袖衫脫下罩在她身上,找人去了。
此時的徐姜疼得腦子發懵,薄衫蓋下的瞬間一股甜膩的熏香鑽進鼻間,本就不适的她這下更難受了。
蘇青娘雖是好心,可她也太慘了吧。
上頭的味道和全身上下無處不在的疼痛感相互作用下,她終于昏過去了。
待她再醒來時,人已經腰靠馬車軟墊,身下墊着舒軟毛毯,身子随着颠簸的車廂輕輕晃動。
頭還昏昏沉沉的,手胡亂的摸索着,也不知要找什麽。
她眼睛倏然睜開,側頭看見她摸到的冰涼又修長的東西——裴禮的手。臉上挂上紅霞。
“你怎麽将手亂放?”
“姜姑娘怎麽倒打一耙?”
徐姜閉嘴不做聲。
裴禮只好給她臺階,“你是要找什麽?”
“遠舟居士的畫本子。”
他聽後便去翻車上箱籠,他記得紅纓之前把書本都放在那。
果然,一本《清冷官老爺的小嬌妻》赫然擺在最上面。
他遞給徐姜,“你為何喜歡遠舟居士?”
“我記得你問過。”
“可你未答。”
徐姜努嘴,還不是因為你那時太過惹人厭煩。
“我從小就喜愛書畫,可能是骨子裏有流着我娘親的血吧。”
“你娘親?”
“我娘親年輕時便善書畫,可在生我時難産死了,”她語氣輕松,提及母親去世還勾了勾嘴角,“我自幼便跟随先生習畫,但是畫藝不精。但并不妨礙我喜歡。我今日還在百花宴上畫了一幅。”
說到此處,原本濕潤眼眶的晶瑩;徑直被憋回去,“莊白玄還說為我傳道解惑呢!”
“莊白玄說等你傷好,你可上拜帖去淨土教聽講。”
“哦。”
其實這傳道解惑她也不是非聽不可,只是已經表明屬于自己的機會,那就得抓住,不能放走。
“我剛說到哪了?”
“你喜歡畫。”
“哦對,自從我第一次見到遠舟居士的畫,簡直驚為天人!怎麽會有人畫的那麽好!”
他聽到此處,薄唇極力抿着,仍忍不住臉上漾開的笑意,随即輕咳一聲掩飾,面上恢複平靜。
“所以你為他擲千金買書?”
“那又如何?他的畫本子點綴了我枯燥乏味的生活。花點銀子怎麽了?”
“再說,現如今我又知曉他生活困頓,不得幫一把嗎?”
“桑家境到底如何,明明畫本子如此賣座,怎麽還貧困潦倒?你之前不是說要去查。”
裴禮愣了一下,本以為她不問他不提,此時已經揭過。
可她既已問,他便不得不答,“桑尚家中兄弟姊妹衆多,母親一人将他們拉扯大,他身為長兄,自是要挑起養家的擔子,他的所賺銀子基本都寄回老家娘親手裏。”
“桑大哥還是個孝順的。”
徐姜也沒深究細想,桑尚賺的錢難道還不夠一家老小的生活開銷嗎?還用得着他如此節省住在那破爛胡同裏。
裴禮的語氣不知為何冷下來,也不再出聲,徐姜還想再問問關于桑尚的事,卻被他一個冷眼瞟來,就忘了她要說的話。
嘴上忍不住小聲嘟囔,“陰晴不定!反覆無常!”
“那又如何?”聽不出情緒的一句話。
整個車廂內的溫度驟降,“桑尚這麽好,還孝順,兄友弟恭。我陰晴不定,反覆無常。”
“你怎麽能和桑尚比,他可是遠舟居士!”
徐姜打了個哆嗦,只覺得空氣又冷了幾分。想緩和下快要凝固的氣氛,“這晚春的晚上還挺冷的。”
寂靜片刻後,還是輕輕地從鼻間溢出一聲,“嗯。”
徐姜見他回應,終于問出老早就醞釀在口中那句,“紅纓呢?”
“後面馬車上。”
“為什麽是你在這照顧我?”
車廂內再次陷入沉默。
這讓裴禮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