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第三個人是一位年紀有些大的老者, 頭上還戴着漁夫帽,晃晃悠悠地走到了曲墨的身邊。
看似極為正常。
曲墨此刻也沒有閑心要繼續打瞌睡下去了,坐直了腰板, 用餘光去觀察旁邊的人。
有影子、還有随身行李、甚至還在打電話。
這人不可能是“假”的。
但是是否被什麽東西纏住了, 不好說。
曲墨實在好奇什麽東西會在高鐵上動作,于是索性就直接和旁邊的大爺交談了起來。
他先主動不就行了。
“大爺, 您是哪裏的啊?看您很像我一個長輩, 您一看就面善!”曲墨直接轉向自己右邊的人,臉上露出單純的笑容, 似乎真的是遇到了什麽知己。
大爺沉默寡言:“啊,是嘛。”
但眼睛卻直勾勾地看了過來, 順便把手機給緩緩放下了。
曲墨垂眸看了一眼,那手機已經是黑屏了, 也不确定到底有沒有開機。
到底有沒有問題?
曲墨有些不死心, 繼續問道:“那您哪一站下啊?說不定咱們一起呢?”
他想要從這人臉上看出來點什麽,但是目前來看并沒有展露出什麽非人的特征,只是脖子僵硬了一下。
往這邊扭動了一下。
曲墨本能地蹙了下眉,覺得有些古怪,但下一秒,這大爺彷佛是突然回過神來。
頓時笑容滿面地說:“我臨海站的, 咱們說不定真能一站下車呢?”
大爺滿臉堆着笑, 突然的熱情倒讓曲墨有幾分不适應, 難道他真的想錯了。
“啊,那真巧, 我也是。”曲墨收回了自己的身子, 重新保持了距離,似乎還在想。
剛才那幾個乘客……為什麽最後都在看他?
不, 不是看。
那是觀察。
是錯覺嗎?
曲墨正在思考的時候,耳邊又傳來大爺的聲音。
“看你長得這麽好看,想必爸爸媽媽都很漂亮吧?”
曲墨微微皺眉:“嗯。”
不是很想說了。
“怎麽不吭聲了,孩子你先搭理我的啊?”大爺還在笑吟吟地問。
曲墨覺得眼前有道黑影,莫名有些當視線。
“小鬼。”耳邊的嗓音驟然一變,扭曲成了青年陰冷的聲調。
曲墨幾乎是本能地想要伸手去抓,但是真當動手了,才發現對面是個普通的大爺。
大爺甚至很社恐,操着一口聽不懂的鄉音說什麽類似于“你幹什麽”的話,曲墨連忙松開了手。
覺得自己眉心疼的很。
但好在大爺只坐一站,很快就提着包忙不疊地離開了。1
然後曲墨旁邊便是空位。
道渝也終于出現了,袖口裏掏出來三個球。
黑色的。
“……”
曲墨一時沒有明白什麽意思,屈指彈了一下,有個甚至快要滾到地上去了。
“覺得很可愛?”道渝平靜地問着。
曲墨擡眼看了過去。
“這是我給你加工過的,你要看初始版本的嗎?”道渝開口陳述道。
“……”
曲墨覺得還是不要,他倒是好久沒有見過這種靈了,不過……
他低頭拿手機上打了字。
【這些是?為什麽看着都缺點什麽?】
道渝皺了皺眉,覺得實在不方便,幹脆直接擡手點了下人的太陽穴。
曲墨在感到皮膚上傳來的冰冷溫度的時候,整個人也突如其來地感到眩暈。
視線愈來愈模糊。
直到慢慢恢複之後——
“好了嗎?”曲墨感覺自己的臉在費力的仰着,額頭上蓋着什麽東西,腳還是在懸空着。
整個姿勢都很別扭。
“好、好了。”磕磕巴巴的嗓音傳來,雖然主人根本就不知道“好”什麽。
道渝把人放在了桌子上,垂眸觀察着。
曲墨的視線依舊還是很昏,但過了好長時間才發現自己在哪裏。
他向四周看了看,粉嫩一片,還是那種光怪陸離的場景。
“萬一坐過站了怎麽辦?”曲墨很誠懇地詢問。
“……”
面前的人似乎是說不出來什麽話,但還是輕微抿了下唇,開口道:“不是不方便說話?”
曲墨點了點頭。
“嗯,剛才那幾個東西在這裏。”
道渝重新伸手展示了一下,大小不一的黑球,但是表面都很碎,并且有些類似于膠的物質留下來。
“這裏過了中囷的界了,所以它可以找過來,但是不好抓。”這話說的十分平淡,好像淩岐是個物件一般。
曲墨擰眉往前傾了傾身,想要伸手碰一下,但是卻被扣住了手腕。
“這個,很髒。”
曲墨一開始還不明所以,直到自己眼皮被敲了一下。
眼前的黑球,根本就不是黑色的,而是血淋淋的紅色,裏面包裹的是類似于屍身的物質,骨頭、眼球掉一地。
手下的腦袋抖了下。
道渝就又敲了一下,給關了。
“給你看看本質而已。”
曲墨只是沉默半響,随後擡頭認真地問:“我小時候一起玩的也是……”
道渝沒有說話。
“暫時沒抓到,但我在他不會出現,所以我會離你遠一點。不要害怕。”道渝就這麽說道。
曲墨感覺怪怪的,但不知道哪裏怪,怎麽感覺對方比較着急。
正在這麽想着的時候。
“記住了麽?”
曲墨被冷冽的聲音牽扯回來,但是腦子暫時還沒徹底宕機,只是問:
“沒抓到?那這些是……”他看向了那些淨化過了的黑球。
“是他驅使的靈,用來附身的,他自己本體未來。”
曲墨這才算是懂了前因後果,但是其實走到現在他還是有一個疑惑。
如果說現在程家、傅荊南、以及老家的關系網,這些都是爸爸之前自然而然構建的社會關系。
即便是淩岐,他也有“朋友”的身份。
可是他和面前這個“人”呢?他的記憶裏只有相處的時光,但沒有緣由。
是可憐他的生活?還是其他?
沒弄明白。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
“不會坐過站,睡一會。”冷調的嗓音再度傳來。
曲墨感覺自己眼皮再度變沉,視線一下子變黑,整個人軟綿綿地倒下了。
與此同時,高鐵上。
曲墨歪在椅子上,很沉地睡過去了。
手指張開了些,似乎是徹底放松下來了。
*
等到大概時間到了。
曲墨終于迷迷瞪瞪地醒了,臉上還挂着幾分震驚,他就這麽睡了?
怎麽一個夢都沒有?
什麽催眠詭術……
他看了一眼前面高鐵車廂上的電子滾動條,發現下一站就到了,于是立馬起來去頭頂拿自己的行李箱。
但等到伸出胳膊的時候,人卻呆了一下。
因為他的右手腕上挂着一縷青絲,很順滑柔軟。
只是看了一下,沒說什麽。
曲墨出站之後,就直接跟着傅荊南回了一趟家。
“所以你知道當時的盜賊案的大致情況?”曲墨拿彈子清掃沙發上的灰塵,很是冷靜地問。
傅荊南站在一旁,本來想低頭點煙的,但是想到這畢竟是室內,放棄了。
重新塞進了自己胸前的口袋上,随後含糊說道:“不是早就跟你說了嗎,只有幾個小毛賊……”
“那小毛賊的身份呢?”
傅荊南和曲墨對視了大概一分鐘,随後似是考慮了一下,說道:
“身份從調查結果來看,只是普通工地的職工,但是我個人認為,是程家棟雇的人,他應該很想找到點東西。”
曲墨聞言面上有些吃驚,不過倒不是因為這個結果,而是因為傅荊南這麽直白、坦率地說出來了。
他不是傅阿姨的弟弟嗎?
那從親屬關系來看,程伯父豈不是就是他的……姐夫?
為什麽關系這麽差?
傅荊南很沒所謂地說:“從一開始我就不願意讓他們接近你,不知道心裏藏着什麽別的東西,但是這段時間我倒也放棄了。”
“為什麽?”曲墨放下了手中的東西,仰頭看了過去。
放棄了?那是和程家達成了什麽一致的看法嗎?他還沒忘記之前這人在程家別墅和程伯父談了好久的事。
談什麽了?
傅荊南誠懇道:“他反正有錢,你能薅點是多點,別浪費了。我照顧你也照顧的不好,你這青春期好像只會縱向發展,橫向發展是一點沒有……你沒看我那外甥,資本家養出來的就是那樣式的。”
“宛若個澳洲袋鼠。”
曲墨眼皮挑了挑,實在沒有想到對方會用這個來形容程禹。
只能表示沉默。
但他畢竟還有另外一件事,曲墨沒有再理會那個話題,只是問:“那淩岐的檔案呢?什麽時候帶我去臨海一監?”
這是兩件他關心的事。
除此之外,都不是很重要,他不是很關心傅荊南和程家的事,這與他都無關。
傅荊南沉默半響,還是說:“你要不要先休息一樣,你畢竟才從你老家那邊回來,我聽他們說你在靈山腳下暈倒了?”
曲墨有些煩躁,但似乎也沒辦法發洩,總之他需要快點解決這件事。
“我不需要,你什麽時候能帶我去,越快越好。”
“明天我來接你。”
曲墨坐在沙發上,似乎是用盡了所有力氣,仰頭看着屋頂的吊燈。
緩慢地說:“好。”
*
房間裏重新恢複了平靜,面前很快就出現了那個人的身影。
“你不是在嗎?為什麽還需要發絲?”
曲墨歪了歪腦袋,慢吞吞地問,看着沙發邊緣的那個玄色衣裳。
“安全。”
解答了一下。
曲墨喃喃道:“噢,安全。”
他有些疲憊地把身子歪倒另外一側,把腦袋埋到靠枕上,擋住了所有的表情。
“原來是為了安全……”
四周沉靜如水,陽臺處有風吹過。
看來是他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