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東西出來了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眼前的這個婆婆可以稱之為“老朽”的狀态了, 因為她不僅頭發花白，并且臉上的皮也十分的松垮。

層層堆疊，已經是暮氣沉沉。

“那你打算如何呢？”隐婆婆往上挽了挽自己的袖口, 顫顫巍巍地收起了已經洗好的衣服, 準備去往竹竿上晾。

她身形已經十分佝偻，腰彎到了一個常人看來不可思議的程度, 但是偏偏她吐字清晰、雙眸明亮。

精氣神倒是并不比年輕人差。

“吃掉？可是他太小了。”道渝有些玩味地說道, 順便看了看這裏的裝潢。

這個房間倒是很樸素，只有幾把椅子和一張桌子, 上面擺着粗茶淡飯。

他邁步走了過去，低頭看了一下。

替隐婆婆往上插了一雙筷子。

“今日這飯菜蠻不錯的, 有豆腐。”道渝坐在一旁的桌子上，神色極為淡然, 用手指敲了一下桌面。

眼眸之下掩蓋着不易察覺的情緒。

隐婆婆走了過來, 将飯碗重新擺放了一下，溫和地說：“我也只會做這點東西……”

靈山上面樹很多，包圍着寺廟而長，倒是頗有幾分“守衛”的意思。

“布谷，布谷。”遠處樹杈子上站着兩只灰撲撲的大肥灰鳥，很有節奏地開始叫。

時間過得很快, 馬上就中午了。

按理應該陽光很盛大。

但是在隐婆婆這個房間裏, 卻突然暗了下來, 窗外的古槐樹也發出樹葉撞擊的聲音。

細細簌簌的。

“這斑鸠鳥真的很吵。”男人扶手立在床邊，一個石子擊斷了那個樹枝, 大肥鳥只能很不滿意地跑走了。

與此同時。

房間裏進來一個模糊的黑影, 看不出具體面貌，倒活像一個立起來的影子。

影子大抵是個男性, 緩慢地平移到桌子那裏，然後坐了下來。

開始一口一口的吃飯。

道渝平靜地看着那邊，長發如瀑一般地垂在木頭窗邊，盯着那個黑影。

那東西慢吞吞地吃完了，之後就又緩慢地朝外面走，速度很慢。

但是在走到一半的時候，突然——

“砰！”一把椅子被隔空踹了過去。

那個黑影先是一愣，然後又慢吞吞地繞開，随後在繼續往外走。

不過速度快了些。

等午飯吃完了，隐婆婆也進來了，房間裏的光線亮了很多。

隐婆婆佝偻着身子往桌邊走，略帶費力的把椅子搬了回去，說道：

“做什麽吓他，你也是小孩子嗎？”語氣雖然滄桑，但能聽出來點無奈之意。

桌上的白飯依舊是放置的樣子，但是豎着的筷子已經掉到了地上。

吃完了。

道渝走過去，替婆婆撿起來了筷子，沒說什麽。

只是又放了回去。

每日都要投喂這麽一只鬼。

狼心狗肺的東西。

“不去看看那孩子麽？”婆婆笑着問道，順便拿着那碗滿滿的飯朝角落裏走。

揮了揮手。

一只白色卷毛狗噠噠地跑了過來，毛色被擦的很幹淨，并且肚子略有膨脹，似乎是懷孕了，此刻正十分聽話地搖尾坐下。

“他太小了，我不過就喝了點血，一口吃了有點虧，再讓他長長。”很是含糊的語氣。

婆婆很是蹒跚地從木櫃上拿出一個罐子來，那小白狗有些等不及了，嘤嘤嘤個沒完。

罐子裏是自己做的辣椒醬，一雙宛若枯木的手拿出一個木勺子，挖出一勺油光閃閃的辣椒醬。

放到了剛才的那碗白飯上，然後開始均勻的攪拌。

小白狗聞到味道了，尾巴一直在搖，兩個前蹄不時地擡起又放下，莫名有點像踱步的人。

“叩”

一碗辣椒拌飯就好了，上面放着蔬菜和葉子，十分整齊地被倒進了狗碗裏。

“阿渝……既知是劫，為何還要拖。”隐婆婆佝偻着身子往一旁的桌子走，拿着抹布開始擦桌子。

她的臉頰正好在陰影處，倒是看不出什麽具體的神色，但眼眶已經有些凹陷了。

“那婆婆明知當年之事與你無關，為何還要‘喂養’他，合該讓他成為孤魂野鬼。”

隐婆婆手擦拭的動作頓了一下，随後笑了。

“婆婆的因果已經走完了，但你的還沒有開始。”

“……”

“婆婆我聽不懂。”

拒絕溝通。

*

曲墨餓了一天，沒喝奶，沒飯吃。

呆呆地看着光潔的手臂，覺得有些奇怪，但也沒說。

那個黑團子原本在飄，但是估計因為曲墨壓根不理他，索性就停在衣櫃上面了。

靠在那裏打盹。

他覺得有點不開心，然後想要推開門，但是他還不怎麽會走路。

只能慢慢地爬，走到門口的時候，扒拉着門……站了起來。

曲墨覺得有點驚奇，原來站起來視野這麽高。

他推了推門，發現沒有推開，秀氣的眉毛蹙了蹙。

肉肉的臉上顯露出疑惑的神色。

為什麽？

“嘎吱”門這時候突然開了。

曲墨以為自己推開了，于是便往外看，但是不看不知道，一看……愣住了。

有個倒吊的屍體晃悠悠地垂在門前，臉的部分已經腐爛了，還在滴滴答答地往地板上滴血水。

“……”

曲墨靜靜地頓了一下，然後用不怎麽長的手臂拉住門框，十分用力的關上了。

屍體鬼：“……”

“哈哈哈哈哈哈”道渝笑得很大聲，順手又把門給打開了，用中指彈開了那玩意。

曲墨坐在了地毯上，小胸脯一鼓一鼓的。

似乎在醞釀些什麽。

應該怎麽樣，應該怎麽樣子？

想不出來。

道渝走了過來，蹙了蹙眉頭，居高臨下的看着這孩子。

難不成靈竅也沒打開？

曲墨還在呆呆地坐在地上，剛剛看到一個玄色的衣擺，就想伸手去抓。

但是還沒碰到呢，就感到腦門被彈了一下。

“……”

“……”

黑漆漆的眼睛對視了過去，兩人相顧無言。

道渝索性直接俯下身子來，有些不解地自言自語：“不該啊，沒效果？”

兩三秒鐘過後——

“嗚嗚嗚嗚嗚嗚！！！”一聲沖破天際的嚎哭開始響起。

曲墨生下來頭一次感覺到了“害怕”這種情緒，本能地發出了哭喊聲。

但是道渝覺得吵。

“……”

早知道就讓那靈竅閉着了。

但就在這時，門再次地打開了，曲墨哭聲戛然而止，抓住了道渝的衣袍。

姑姑進來了。

“哎呦呦，你怎麽掉地上了，快起來快起來！”婦人慌慌張張地走進門來，穿過那個身長如玉的人，将地上的小孩抱了起來。

曲墨眼睛這才恍惚了一下，直勾勾地望着那邊，輕微地歪了下腦袋。

姑姑把曲墨放到床上，然後從自己的手提袋中掏出來一個小飯盒。

裏面裝着……小米糊。

只有小米糊。

曲墨依舊沒有放下探究的眼神，仍是直勾勾地看着道渝，似乎是頭一次意識到這個“人”與其他人是不同的。

姑姑覺得奇怪，拿着勺子往後看，也沒人啊。

“欸，你快點喝，姑姑一會還得給哥哥做飯呢，這一天天的累死我了！”

曲墨本來還在愣着呢，突然下巴被捏住了，一股痛感傳來。

“啧，快點吃，這又不是我兒子，你爸不會不要你了吧！”

年紀尚小的孩童聽不懂這話，但是眼淚已經飙出來了，純粹是疼的。

一口一口往裏喂，曲墨有點吞咽不下，本能地想要躲避。

但是姑姑似乎是真的有些煩躁，她不想再養這個小孩了，阿誠都領女朋友回家了，她得趕緊準備彩禮。

她那侄子能不能快點把她孩子接走，把錢給她結清啊！

真是麻煩。

曲墨知道什麽難受，什麽不難受，當即就哭出聲來了。

但是姑姑當即就有些生氣了，這也不吃，那也不吃，她中午請個小時假容易嗎？

這小孩又不是她生的，也不能一直扔給她吧。

“愛吃不吃，餓一頓吧！”姑姑說的有些煩躁，一把把碗給扔在了桌上，轉身就準備走。

她忙死了要。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上嗡嗡了兩聲。

【墨墨還好嗎？我可以看看他吃飯的樣子嗎？】

【轉賬5000】

曲婷低頭看了一下，心裏有掙紮之色，但還是走了。

煩死了，先當沒看到吧。

曲墨嘴唇被燙的很紅，舌頭很麻很難受，眼淚挂在睫毛上。

看着簡直可憐死了。

這是道渝覺得是這樣的，但是他很好奇的是，為什麽這會不哭了？

不是蠻疼的嗎？

他邁步走了過去，俯下身子仔細盯了一下。

曲墨擡眼看了過去，臉頰還是白白的，原先道渝還以為這小孩天生白，現在看來倒也不盡然。

估計餓的吧。

“嗚嗚嗚嗚嗚……”突然出聲哭了起來。

道渝震驚住了，這是作甚？他相貌可憎嗎？前幾天不還能看他嗎？

曲墨哭的很害怕，這不是人，當然可怕。

同時還伸着舌頭往外吐，上面有一處泛紅的厲害，嘴唇也被燙白了些，形成了一個小水泡。

道渝皺了皺眉，心想要不還是別等了，直接吞了也好。

這樣自己也就“死”不掉了。

曲墨可憐兮兮的擡手擦自己眼淚，胸腔裏就是很不開心，他好餓，好餓，好害怕。

那都是什麽東西啊……

眼睛越來越昏暗，但是面前的東西卻奇奇怪怪，原來他的房間裏不只是有姑母。

還有趴在窗臺上的青面獠牙鬼，吊燈上散着頭發的女屍，地板也已經發黴了，周遭全是些流竄的黑氣。

那些是曲墨原先“玩耍”的黑團子。

而在這些妖魔鬼怪之中，有一個衣冠楚楚的人蹲在曲墨面前，倒是顯得格格不入。

不過道渝以為是自己吓到他了，倒是沒往別處想。

曲墨覺得額頭一直發熱，舌頭痛，眼睛花。

好難受，好難受。

小眼皮往上一翻，眼看就要暈厥過去。

道渝：“？？”

倒也容不得想那麽多，他伸出手指勾住着奶團子的衣領，一把給提走了。

走的時候，順帶看了一下那樓下的婦人。

“嗯……你去陪陪她吧，不要弄死哦。”很是平淡的吩咐，骨節分明的手往後指了指。

那赫然是個正在對着衛生間整理自己頭發的吊死鬼。

那鬼先是跪下拜了一拜，随後就慢吞吞地下樓了，脖子上帶着個閃亮亮的圈圈。

像是個什麽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