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東西出來了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曲墨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反正在他意識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拉着行李箱坐在車站候車了。

完全是懵的樣子。

程禹倒是顯得很興奮，他對于類似于“離家出走”這種事情有着高度的敏感性, 并且已經在大腦中排演過一萬遍主角是他的拯救世界的電影了。

“G7896列車快要檢票了……”車站響起官方的提醒聲。

曲墨雙手搭在自己的行李箱上, 細白的手指蜷縮在一起，倒是看不出什麽激動的神色。

“下一輛就是我們的。”程禹好心地探過身子來提醒。

曲墨聞言點了點頭, 并沒有交流的想法。

“……”

“你不要不開心嘛, 我爸我媽不知道，傅荊南也不會知道, 這就說明我們‘自由’了啊！”程禹抱着自己的挎包說道，表情很是信誓旦旦。

曲墨側頭看了對方一眼, 停頓片刻，還是說：

“伯父伯母會知道, 傅荊南也會知道。”

“只是時間早晚問題。”

程禹對此渾然不在意, 反而擺了擺手說道：“那不就是現在不知道，跑了再說！”

“……”

曲墨只好又扭回了自己的頭，保持沉默。

“欸你別這個樣子……”

耳邊又傳來了嗡嗡的聲音，曲墨皺了皺眉，覺得吵得腦子疼。

于是開始向四周環顧。

“你找什麽？”

曲墨已經把行李箱推到程禹跟前，然後朝着一個B口走過去了。

“你去商店做什麽？”程禹對着背影喊道。

曲墨頭也不回：“買耳塞。”

當然不是買耳塞的。

曲墨在高鐵超市裏找了找, 發現并不提供打印業務, 是有些失望的。

來的太匆忙了, 甚至沒有去找打印小店。

算了，到中囷再說吧。

曲墨只好準備打道回府, 但正當他準備從商店玻璃門走出去的時候, 餘光卻不經意地掃了一下玻璃的反射。

他的背後有一道黑影在如影随性。

曲墨腳步頓時一停，迅速地往後看去, 面色有些微變。

這個動作倒是把售貨員吓了一跳，他用着奇怪的目光看向曲墨，道：

“怎麽了……是脖子扭了？”

曲墨沒有看到任何東西，但是他方才的确是看到了一道黑影，它甚至不算是規矩的影子，而是在抖動的、粘連的……

總之不是普通人或物品的影子。

曲墨草草地說了句沒事，随後就走出了超市。

“是什麽啊？”

“不知道。”道渝的嗓音很是四平八穩。

曲墨腳步一頓，繞到了一個拐角處，重新看向身邊的“人”。

“不知道？你也不知道？”

道渝很是不解，他為什麽要知道，那種東西值得解釋嗎？

“墨墨好奇？不過是那東西身上碎渣，會動會跑而已，不必管，做不了什麽事。”語氣很是平靜，似乎壓根就沒放在心上。

曲墨聞言腦海裏的那團黑漆漆、黏糊糊的東西仿佛活了起來，他的眉頭不由自主地皺緊了。

“那怎麽還讓它跟過來？”曲墨本能地反問。

道渝漫不經心地回答道：“墨墨不是想快些見到淩岐？這是它的探子，自然不能毀掉。”

曲墨環着手臂想了想，覺得确實如此，不過——

“那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這話說的實在有點小情緒，曲墨自己沒發覺到，他剛才确實又被吓到。

以為是有什麽變故發生，但是被人這麽一解釋。

好像自己有些小題大做。

但是……怎麽能不告訴他呢？

曲墨不想自己成為什麽也不做的累贅。

道渝只是靜靜地看了人一會，擡手抓住了人的手腕，比了一下，随後才說道：“下次不會了。”

長大了已經，忘了。

“好的。”曲墨覺得沒什麽話說了，就探身子往外看了一眼，發現程禹正在推着行李箱朝檢票口走，走兩步，推一下，走兩步，推一下。

權當小車車了。

“你确定這次他看不到你了？”曲墨又挪回了身子，靠着牆問道。

他很關心這件事。

道渝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就又聽到。

“你不能讓他看見你。”曲墨很認真地再次說道，極為在意這個事情。

程禹如果一直能看到的話，他還怎麽和對方說話，這樣子豈不是得時時刻刻找個沒人的地方。

實在太不方便了。

“為什麽？”

“因為我能看見你啊！”曲墨低頭想事情呢，不假思索地就回答了這個問題。

後半句是，所以為什麽別人還能看到？

但那句沒說。

*

程禹實在太無聊了，把兩個行李箱并在一起，然後坐了上去。

一邊在周圍找曲墨，一邊擡手打哈欠。

“人呢？”

本來就是下午出的門，所以這會天色已經很暗了，高鐵站裏面已經開了燈。

因而形形色色的人都有了影子。

程禹坐在行李箱上，腳跟輕輕地砰塑料殼子，在地上形成一個少年人的倒影。

“欸，曲墨！”上方傳來驚喜的喊聲。

游走在地面上的黑色物質，飛快地靠近，然後迅速地藏在了程禹的影子裏。

宛若石子入湖，影子的邊緣泛起一陣“漣漪”，随後複歸于平靜。

坐到商務座上，曲墨還有種恍惚之感，他真的要去中囷了。

一個毫無記憶的家鄉。

盡管聽爸爸的話，可能是沒錯的，自己将會繼續過着一成不變的生活。

一個人上學，一個人做飯，一個人睡覺。

沒有任何起伏。

那樣的生活，孤獨占一半，無聊占一半。

但是現在，他肯定是回不去了。

曲墨側頭看着高鐵窗戶的景色，眼睛輕輕地眨了一下。

“嗷……”有一陣打哈欠的聲音。

曲墨回頭一看，這才發現程禹已經十分自在地把座位給調平了，然後撈出一個眼罩給蓋上。

随後腦袋一歪，開始睡覺，并發出輕微的鼾聲。

“……”

曲墨有時候還挺佩服這人的，雖然經歷過這麽多亂七八糟的事，但是好像絲毫不會裝到心裏。

情緒代謝能力特別強。

曲墨等了大概五分鐘，看人沒有醒的跡象，于是才側過頭輕聲說：

“你說他會不會醒？”

道渝端坐在對面的一個空座上，略帶疑惑道：“你不想他醒來？”

曲墨不假思索：“當然。”

不然萬一他自言自語的話，那豈不是暴露了。

一股黑色的氣息宛若游龍一般地爬了過去，程禹腦袋歪得更狠了，一腦袋啪唧撞到扶手上。

“……”

“把他弄暈了。”道渝十分矜持地說道。

曲墨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些什麽好，只能回歸正題，問道：“你确定定位不會有問題？”

“不會。”

曲墨有兩個手機，這個是傅荊南所不知道得，因為那是當初樓下手機店老板給的。

沒想到這裏會派上用場。

曲墨聞言微微放了心，但還是想起來另外一個問題，于是招了招手，示意人過來。

一個身體邊緣略有透明的“長發美人”邁步走了過來，給足了人面子在。

“這種狀态會持續多久？”曲墨深表關心，再度習慣性地抓住了人一縷發絲。

他還沒忘記對方先前說的話的，如果想不起來……會慢慢看不見的。

“持續到問題解決。”

曲墨微微蹙眉，倒是沒有想到這種“看不見”會變得這麽快，但是他心裏确實有點不舒服就是了。

到也不能說些什麽。

買的高鐵票本來時間就很陰間，外面黑漆漆一片。

車廂裏倒是也沒什麽人。

倒是很方便問話。

“你不用威脅程禹，他本來就不是壞人。再說了，我也不需要別人照顧……”曲墨還是想強調一下這個問題。

爸爸其實給他留下來很多錢，大概還有五十多萬，原本是想買個鄰市的房子的。

想着等人出獄就徹底離開的……

但是曲墨省吃儉用到現在，看來也不是很需要了。

“還有，你怎麽給我變出來的飯菜？真的是偷的？”曲墨擰了擰眉頭，很是不解。

之前在家那會兒，百江會館的菜怎麽回事，那可是真的菜……

“不是，是用‘錢’買的，但不能通用。”

曲墨沒聽明白，但是剛想再問一會呢，他就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哈欠。

他臉色有些迷茫？他困嗎？

難道哈欠還會傳染？

但是就在這時，曲墨視線卻真的有些模糊了，腦袋有點重。

“我怎麽這麽……”

困字還沒說完，他眼前就一片漆黑，臉頰旁傳來冰涼的觸感。

“睡一會。”是一種偏冷的音調。

依稀能聽到這兩三個字。

道渝面色平靜，單腿跪在地上，雙手托着面前人的臉，面色沉靜地觀察着。

長這麽大了。

還這麽聽話。

白皙的臉被掐出點紅痕來，昏睡的人眉毛輕微地蹙了蹙，似有不适。

道渝觀察了下人的神色，松開了點力氣。

眉毛才漸漸展平。

曲墨本來就吃的少，再加上青春期，正是抽條的時候，身形就單薄得很。

看起來稍稍用力就能掰折的樣子。

道渝捏了一會臉，感覺手裏的一團肉沒有什麽大的改進，小時候也就這麽點。

厲鬼一口就吞沒了。

真是一點都不長肉。

曲墨本來是坐着的，他的椅子沒有調，整個人就靠在對方的手上，臉頰上的肉沒在被捏之後。

一腦門就悶到了對方的手裏。

道渝垂眼看了看人，倒是沒有動作。

曲墨隐隐約約覺得呼吸困難，但他昏睡過去了，一時半會也翻不動自己的腦袋。

不由自主地張開嘴巴，想要新鮮空氣進來。

2車廂門那邊傳來腳步聲，似乎是有工作人員在列車上提供服務。

“欸……”工作人員擡手敲了敲自己的肩膀，她都站一天了，走完這最後一列車就能交班了。

堅持，堅持！

“啤酒飲料礦泉水，花生瓜子八寶粥……來腿收一下。”

工作人員推着自己的小車往前走，例行公事地念自己的臺詞，也不指望自己能夠賣出去。

下班啊，下班！

“女士，麻煩您腿收一下，謝謝！”

車廂裏有細微說話的聲音，夾雜着孩童咿呀的聲音和母親認真的哄聲。

是個平平無奇的車廂。

——不過是4號車廂。

工作人員還在百無聊賴地推着車往前走，略帶困乏地喊道：“……純正內蒙古大奶片，有需要地看一下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