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雙帝(37)
第37章 雙帝(37)
秦意離重回皇位,最惶恐的莫過于在這期間擁護藺子晔的一行人。
再經傳召,入宮的南境大臣們都跪成了一片。
蔡樂康哆嗦着身體,努力地把自己的身體藏在衆人的裏面,以圖試圖讓秦意離忽視他。
可這些時日被他折騰的南境忠臣們又如何肯讓他躲過?
一個個的都往旁邊擠,被壓着腿了也不願往他那裏。
很快,偌大的宮殿硬是被這些大臣們讓出了一圈只有蔡樂康在的空地。
這讓一開始還沒想起他的秦意離想無視都不行呢。
“孤失勢時倒真是讓蔡愛卿操勞了。”
這聲音不威嚴,稀疏平常的淡,但卻聽的蔡樂康渾身冒冷汗。
他頭緊緊地貼在地面:“陛下饒命,臣、臣……”
往日的能言善辯在此刻仿佛被扼制住了,一句話都道不完整。
慢吞吞地看着龍案上面堆積着的奏折,秦意離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立後大典的章程?”
大殿內很靜,奏折被翻動的聲音很清晰。
原本以為能成就他權臣的奏折,此刻卻成了催命符。
蔡樂康眼前發黑,滿心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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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
等待着最後處決的他已經喪失了所有的求生欲望。
但——
“還挺用心的。”
這清冷的聲音在蔡樂康聽來不亞于催命符。
沒有哪個男人甘願做另一個男子的妻,更何況他還是這天下最尊貴的人。
衆人都在翹首以盼的等着秦意離下達淩時處死,再滿門抄斬蔡家的決定。
“這裏有處孤不喜,讓繡娘不要制作女子的喜服,做兩套男子的。”
蔡樂康:“……?”
衆人:“……”
他們是不是耳背,聽錯了什麽?
“還有半月,蔡愛卿能完工嗎?”比起之前的随意,此刻的話重了許多。
渾身直哆嗦的蔡樂康狠狠地咬了下舌尖,疼痛讓他從顫抖中緩過來:“能……臣能完工!”
始終安靜站在最前面的林以谌抱着芴板道:“陛下,要如何處置北淵的人?”
秦意離似笑非笑地道:“孤應允誠郡王的聯姻就由藺子晔替了,這也不算失信于他。”
若是誠郡王此刻在此,聽到這話不免憤怒不平。
這哪裏不算失信?
當初他說的聯姻可是要将他的女兒嫁給秦意離的,若是他女兒生的孩子能繼承南境,這天下還不由他說了算?
這怎麽能是一個藺子晔就能了算的!
但縱使他在,一個被扶持起來的蠢蛋,誰又會把他的意見當意見?
“至于在南境的北淵人,嗯……先別動他們,怎麽說也是孤的皇後的身邊人,若是都殺了,只怕他會和孤鬧脾氣。”
衆人:“……”
讓所有人都如鲠在喉後,秦意離像個沒事人一樣地施施然的離開了。
林以谌面沉如水地被周遭幾個和林家關系密切的大臣攔住。
“小林大人,陛下這是什麽意思?他真的要讓北淵帝成為南境的皇後?這成何體統啊!”
“就是,我們南境什麽時候出過這等荒唐事?你是陛下的伴讀,你多勸勸他啊!”
“南境要是出個男皇後,這要我們如何在天下立足?”
冷靜地等他們發洩完心中的不滿,林以谌才不緊不慢地道:“各位大人是覺着我們南境出個男皇後丢人?還是我們南境的帝王成為皇後更丢人呢?”
“……”
說話的幾人面面相觑。
經歷三朝帝王更疊的老臣氣的吹胡子瞪眼:“就算如此,陛下也不該如此行事,敗壞祖宗德行!”
以往那些他敬崇的人,此刻在林以谌看來都面目可憎。
“既如此,為何諸位大人不在北淵帝的面前觐言?”
他的語氣平淡,卻像飓風掀開了隐藏在律法禮教下的怯懦和自私自利。
幾個老臣都被他這話氣的臉發紅:“豎子小兒!豎子小兒啊——”
“劉大人,您跟他說些什麽?我們還是去林府找林相吧。”
“夏蟲不可語冰罷了。”
幾人絲毫沒有羞愧,反而指責着林以谌的不作為。
君子九思,林以谌認為需得自身做到,才能方得明意,但經此一役,他明白了為何陛下會讓他多思,多看,莫要遵循禮法而本末倒置。
若當時的他就能明白這個道理……
再多的遺憾也已無濟于事。
現在他能做的,就是不讓他的帝王有遺憾。
……
下了朝的秦意離并沒有着急去看藺子晔,而是前去了皇後所在的寝殿。
一路上的宮人看到他都惶恐地跪地。
讓想要禀告的宮人們都退下後,秦意離緩緩推開殿門,細碎的晖光透過窗柩照進了裏面。
背對着他坐在椅上的倩影聽到動靜也沒有回頭。
腳步聲步步地向前。
“……”
“柔兒。”
清淺的語調裏是他獨有的多情。
每每聽到他呼喚她時,林溪柔就覺着自己是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只是這樣的幸福……
被她毀了。
“柔兒。”
不、不是幻覺麽?
她僵硬地轉過身,看到的便是清瘦了許多,卻依舊眉目如畫的人。
“陛……陛下?”許久未曾開口,她的嗓音都嘶啞難聽,淚水從眼眶裏溢出:“真的是你嗎?”
“嗯,是我。”
踉跄地從椅子上站起,林溪柔朝着秦意離就想撲過去。
但在快要觸碰他時,被躲開了。
這一下,也讓林溪柔從驚喜中清醒了過來。
她做了對不起陛下的事。
怎麽還有臉去碰他?
看着他突然變煞白的臉色,秦意離的臉上仍是噙着溫柔的笑:“當初救你時并非沒有給你選擇,只是我不知允你進宮為後倒是成了我的罪狀。”
這話讓林溪柔的身形更是搖搖欲墜,她咬着唇:“您、您知道了?”
“嗯,你和秦洺瑜合作不就是信了他的話,認為我讓你做皇後是滅了你溪家滿門的彌補嗎?”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林溪柔想說這只是她拿來搪塞秦洺瑜的話,是她主動選擇的入宮為後,她沒有這樣想……
可是所有的辯解在事實面前都無從反駁。
事到如今,怎麽想的已經不重要。
秦意離也不再在意,他從腰封中取出玉珏遞還:“溪家這些年在南境根基深重,這次讓他們在南境人面前過了明路,若是想回北淵,憑此玉珏也不會有人阻攔。”
林溪柔茫然地看着手裏面的玉珏,這是什麽意思?
“等你離開後,我會宣布皇後薨逝,世上再無林溪柔,無論你想留在南境,或是回北淵都可。”
“……”
她緊緊地盯着眼前的人,淚珠就像斷了線的珍珠:“我不想離開,我不想離開你……”
從見面起,秦意離就避免了兩人身體接觸。
聽到這話也只是縱容地笑笑:“既然做出了選擇,就不要後悔,要一往無前的向前走。”
她後悔了!
不要……
不要抛棄她……
就算只能偏居一隅,她也想待在能看見他的地方,她不想回北淵,她不想啊……
可這些話就像被堵住了喉間,怎麽都說不出來。
擦掉眼淚,林溪柔露出了往昔的婉約笑容:“臣妾會出宮,陛下能不能……再喚一聲柔兒?”
說道後面已是泣不成聲。
“柔兒。”
無視那亮軟的眼眸,秦意離冷靜地斬斷她最後的留戀:“今生,你我不再見。”
在他離開後,身後傳來了女子凄慘的哭聲。
“明日敲喪鐘,皇後林溪柔薨逝了。”
宮人不可置信的眼眸裏倒映着秦意離分外冷漠的臉龐。
從對決開始就沒說過話的小巴鼠怯怯地問:【你是在生氣嗎?】
【沒有,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看向澄清明亮的天空,秦意離淡淡地道:【從被放在天平的一端被放棄的那刻起,放棄就是背叛,理由也不過只是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