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這印記是何物?”
“這印記是何物?”
護魂池光芒漸盛,其中激蕩的神力晃得我昏死過去。
日月無光,山河失色。
不知過了多久。
醒來便是見到那赤紅的身影就那麽安靜坐在那裏,握緊我的手。
待看清後,我撲進他懷裏抱緊了:“熄玦!我就知道你會醒!”
碩大的淚珠簌簌滾落。
他卻僵住一瞬,聲音清清冷冷:“朱砂,你是在……喊誰?”
我渾身血液倒灌一般,寒意徹骨:“我……”
顫抖着松開他,看見他的眼,是一片深海之藍。
“月,月吟。”
他眼神哀傷:“是你救了我麽?朱砂?”
“……嗯。”
我心中煩亂,他是單純的沒有記憶了?還是?
拉開他的左手腕,那同心印還在。
也不顧這亂流的淚,欣慰着拉過他的手腕親了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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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吟卻有不解:“這印記是何物?”
見到我的手腕也有一個相同的梨花印記他更是滿頭霧水:“朱砂,是你畫上的麽?”
我無法解釋,只能硬着頭皮應下:“嗯……”
“你方才為何喊我他人名字?”他說。
“我……”
千言萬語,如何解釋。
我面色僵硬,望着他的眼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我定是睡了許久,你何時想與我說了再開口吧。”他說。
“好……”
“既然現已恢複,那我們便去星辰之墟吧。”
我一驚,忙拉住他:“星辰之墟已毀。”
月吟淺淡笑了笑,悠悠說道:“星辰之墟與我仙魂相連,如今我三魂七魄歸位,它自然亦獲重生。”
“是麽?”我想不到是這樣。
到了星辰之墟,我才知曉原來他所說都是真的。
我望着這荒蕪之城,只覺得這一千多年都似大夢一場。
“月吟,如今我已無處可去,能不能在你這借住?”
他似乎難以理解我為何會問出這話,神情苦澀着應了:“好。”
時隔不到一日,神界便已皆知月吟神君複活。
星辰之墟歸位,萬靈之源神樹蔭那原本侵入的魔氣也自然收回了星辰之墟中。
天帝盛情邀請月吟和我前去受封領賞。
*
從淩霄殿中出來,我仍是滿頭疑惑,從未見過月吟如此強勢又冷冽。
這很像……熄玦。
想了想還是問他:“月吟,你方才為何與天帝說要将星辰之墟搬離神界?”
他說:“神界太吵了。”
神界,太吵了?
我愣在原地好一會,猛然轉頭望向淩霄殿的最高之處。
上方,金色神光層層疊疊暈開。
天帝獨立其中,懷裏抱着一只玄色小神獸,狀似貍貓。
那閑适而沉穩的嗓音遙遙落入我耳中:“天玑,你看你選中的人,不太好騙啊?”
神獸拱拱腦袋似有不滿,揮着小爪子不停扒拉着天帝那黑紅兩色相間的錦袍:“早說了我不去做這麻煩買賣,趕緊把朝玉露還我!”
我無語朝前大步走去,這神界的天帝也太閑了點吧!
耍人玩?
連呼吸都氣得急促不已,不過轉念一想,我倒是忽然明白了些什麽。
對着遠處的天帝低聲譏笑道:“原來六界生靈……不管是在魔尊還是天帝眼中,都一樣!”
“既視為蝼蟻,又何必端做一副正派出塵的模樣!可笑。”
月吟從後面追上我:“朱砂?怎麽了?”
我一肚子火沒處撒:“沒事!被兩只狗醜到了!”
他并無那八世的記憶,卻無條件地站在我身後,朝那淩霄殿頂端望去,笑了:“确實是兩只醜狗。”
只伸手一抓,天帝被他推開幾步,玄色的神獸便已被他扯住了脖頸,遞給我:“任你處置。”
我一把薅過來:“你就是天玑?系統?”
它垂直着身子裝死。
“不說話是吧?”
撓它癢癢。
“咯咯咯……哈哈哈哈哈……”
“姑奶奶饒命!大仙饒命!大仙饒命!”
尖細軟糯的獸音,是系統的聲音沒錯了。
“耍人很好玩?嗯?”
手中變出一個籠子,把它塞進去關了起來。
看它在裏面抓耳撓腮。
“我可是天帝的神獸!”
我嗤笑一聲:“你方才也看見了,月吟想要捏死你主人一只手的事,留他一命而已,你?老實在籠子裏面待着吧!”
神獸扒着籠子欲哭無淚:“嗚嗚嗚嗚!你們這對狗男……夫妻倆太欺負人了!”
“天帝也是為了可以更好地平衡六界魔氣和靈氣才出此下策!”
我聽它這滿口謊言簡直忍無可忍,端起籠子置于空中,默念仙法不停上下搖晃。
覺得荒唐至極:“你可真大的臉!”
天玑受不住這劇烈搖晃,在吐了第三十八回之後,奄奄一息道:“我說的……都是真的……我選你……都是因為你……”
“因為我?”我頓住了手。
它呼吸急促:“月吟神君,不可為七情六欲所累……”
“星辰之墟崩塌……是因為你,你引發了他的欲望……欲念生出貪嗔癡,令他甘願沉淪于生死輪回……才有的魔氣橫流!”
我松開手,收了仙術。
但它一開始騙我仍然是事實,只是此間結果比他們預期的好些罷了。
于天帝來說,過程如何做都不要緊,結果是他想要的就行了。
呵。
還是該死。
原本月吟抱胸在一旁看着我發脾氣,見我轉身看他,神色頗不自然:“咳咳,朱砂,我本以為曾經數千年都那般過活下來了,遇着你後……我該也能夠控制……”
我越看他越火大。
同時又心酸,許久,直到酸楚指喉嚨發澀,我癟着嘴說:“腳疼,你背我。”
月吟背起我一步一步地往神樹蔭走去。
獨留天玑在籠子裏上蹿下跳:“喂!把門打開啊!喂!開門啊!啊啊啊啊!我是你們調情的一環是吧!”
我靠在月吟背上:“它好吵!”
月吟言出法随:“那便,讓天玑閉嘴一萬年罷。”
瞬間安靜了。
我環着他的肩偷偷咧開嘴角。
……
神樹蔭邊上,月吟曾經為我建造的小院如今早已被藤蔓層層遮蓋。
門前的小小匾額“朱月小院”也只露出了“朱月”二字。
他剛要擡手清理,我攔住了他的手搖頭:“無礙,将雜草除去便好,藤蔓纏繞着牆壁挺涼快的,而且,也漂亮。”
回握住我的手:“聽你的。”
我繞着他十指緊扣。
“神君,慢些。”身後一道嬌柔女聲響起。
轉過身看去,是仙侍正攙扶着榕茗神君。
梅子青的衣袍如松如玉,只靜靜地站立在那。
我與他亦是多年未見,一時高興沖進了他懷裏緊緊抱住:“神君,你可還好?”
瞬間淚濕了眼眶。
榕茗神君輕拍我:“怎麽還跟個孩子似的。”
他本該也是同月吟一般的青年容貌,如今卻滿頭花白。
我松開他,瞧着那灰白的長發靜默着。
“小朱砂莫要難受,不過白了幾根頭發而已。”
坐在神樹蔭的石桌前,恍惚千年時光彈指一揮,不曾來過似的。
榕茗神君給我們倒了些茶:“物是人非啊……”
清酌仙君下凡歷劫失敗已閉關千年未曾出門,鹿神與茉瑾躲避神界天誅令而私奔不知所蹤,桃花神女被天樞劍所傷恐要卧床百年。
從白日聊至深夜,我舉杯深深嘆息。
許是他二人讓我難得放松,卸下防備,于是便将那天玑讓我重生了八次的事一一與他們說了。
只不過卻也隐去了許多與熄玦相處的細節。
榕茗神君淡然笑笑,看穿我的思慮,一如他慣常的通透自在:“世事無常,天道往複,變數總是難免。小朱砂,不論天帝還是天玑,還是我們,亦是這滄海一粟罷了。”
……
從神樹蔭出來走回小院,月吟一路都閉口不言。
直到我與他說:“那,我先回房睡了。”
他拉住我:“小院只有一間房。”
“啊——”
我把心一橫,勾起他的尾指。
月吟忽而将我攬入懷中:“朱砂,有任何事,都可與我訴說,我都在。”
我梗着喉嚨忍了一個晚上的淚還是決堤。
最後哭累了,躺在他懷裏繞着他的發絲滿是安心。
只想跟他撒嬌:“你的衣裳都被我哭濕了。”
他半天也沒動靜,我擡頭望去:“月吟?”
“謝謝你,朱砂。你為我奔勞這一千多年,辛苦了。”
卻撞進了一片像要溺斃了我的深海,手指輕柔撫着我的眼角,他滿目心疼。
活生生的勾引。
那一片漩渦在引誘我靠近。
“以後,你有我。”
回過神來之時,我已俯身吻住了他。
月吟的唇柔軟得不像話,好似軟綿的仙果加上了甜甜的蜂蜜。
親着親着我情不自禁輕笑出聲來。
他拉開我,也跟着笑:“何事這麽好笑?”
我趴在他身上不答話,伸手給他戳出個豬鼻子。
他反手給我也戳一個。
我不肯,壓着他又扯耳朵又扯眼睛:“哈哈哈哈……”
“月吟,癢……”
“別碰……朱砂!”
“嘶……你壓到我頭發了!”
月上柳梢,小院的藤蔓迎風搖曳。
翌日。
我和月吟一同去送了些玄香梨膏交給桃花神女的仙侍。
螭骨淵毀去之時,天樞劍聽着我的喊叫似乎清醒一瞬。
神界将士皆亡,唯有桃花神女昏迷不醒。
在她殿前遙遙一拜,便作別離開。
“怎麽辦,月吟,我想帶走小院。”
月吟伸手一收,朱月小院瞬間縮小飛入袖中。
“原來還可以這樣?”我驚喜不已:“神君果然神通廣大呀!”
他顯然受用,牽着我一路笑意盈盈地往星辰之墟走去。
“朱砂。”
前方一道熟悉的姜黃身影,飄來陣陣令人心安的藥香。
是人參仙子,挺着一個大肚子。
我打趣她:“這麽大的肚子還到處亂跑?”
她嬌俏着撅了噘嘴:“多跑跑好生産,你以後懷了就知道了。”
我臉一熱:“還、還早呢。”
人參仙子朝着月吟作了一揖,眨眨眼:“月吟神君加油哦!”
“喂!”
若不是顧及她的肚子,定要上去捂緊她的嘴。
她拉我的手晃晃:“月吟神君不介意把朱砂借給我半天時間吧?我們好久未見,此次一別也不知何時能相聚了。”
月吟捏了捏我的另一只手:“我在這等你。”
“好啦,放心,我不會吃了朱砂。”
聊到最後,人參仙子仍是意猶未盡,我不得已搬出腿傷為由做了告別。
出了大殿卻望見月吟站在那似乎出神,像一直立在原地。
我上去拍拍他:“望妻石大人,等得累不累呀。在想什麽?這麽入神?”
他如夢初醒一般:“我在想,就這樣要你與我一同前往星辰之墟,是否太過自私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