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八次重生
第八次重生
1.
第八次重生後,我有點累了,倒也不是什麽特別的原因。
一個破天梯我要陪他行走五十年。
而我要重走第八次。
總而言之是無意識地跟他撒嬌:
“熄玦,我腿疼。”
說完,四周一片寂靜。
後面的侍衛仿佛連呼吸都凝固了。
對于他們來說,我這個便宜魔後才當了沒幾天,如此直呼魔尊名諱,是個不怕死的。
當下我正低頭摸着膝蓋,發覺不對勁後閉眼暗罵一句綠色植物。
我懊惱不已,這偏離了原本的劇情軌道可麻煩大了。
前面那赤色背影頓住,停了一瞬之後轉身。
一張極好看的臉打量着我,少年神色冷淡:
“過來。”
磨磨蹭蹭擡腳走了兩步,正琢磨着要跟他說些什麽混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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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他一把橫抱起我,唇角帶着一絲笑意:
“魔後這體魄還需多加修煉啊。”
我熟門熟路地摟着少年魔尊的脖子,靠在他身上,被他的氣息包圍,不想再去思考太多後果:“嗯,我知道了。”
原本按照前幾世的發展軌跡,自我在魔宮邊上瞎晃悠讓魔尊熄玦撿到成為了便宜魔後之後,一天好日子沒過,便被他帶到這扶搖天梯。
只因他說天梯通向六界的盡頭。
是的,必須用雙腿走過。
然這天梯處于萬籁俱靜的星雲之中,會不斷滋生行走者神魂中的恐懼、憤怒、顫栗……
從而引來惡獸怪靈,啃食行走者的三魂七魄。
因魔尊生來嗜血,無端憤怒是常事,以他的神魂所滋生的怪靈,力量強悍如他。
力量強大就意味着難搞,可他不想麻煩,所以帶上魔界普通侍衛利用。
侍衛們招來的怪靈便恰好堵了魔尊的憤怒,滿足了他的殺戮欲望。
前幾世的我一如第一世那樣,看着自己無力挽救被怪靈啃食的侍衛,看着魔尊眼底的嗜血之欲,看着他的漠視。
我為侍衛的無辜慘死翻他白眼。
他卻歪着腦袋問我:
“你對我有不滿?”
血濺紅了少年魔尊的眼,濕潤得像一只山間最無辜的小兔。
我剜他一眼,忍不住将心中言語吐露:
“魔尊大人神通無比,卻只懂發洩殺戮欲望,我對你沒有不滿,只怕終有一天你将化作欲望的奴隸,行屍走肉而已。”
他面無表情看着我,不說話,不動,似個精致卻不靈動的木偶人。
許久,他眨了眨眼,問:
“你為何接近我?”
而這一世,我擡頭看着那熟悉的瞳孔,深淵之下猩紅依舊翻湧。
卻好像多了一絲克制。
是我的錯覺嗎。
“路還遠,你可以睡一會。”上方傳來他清冷的聲音。
“哦。”
或許是因為确實累極,很快我便沉沉睡去。
……
醒來發現自己竟躺在魔宮楓丹殿內。
前幾世走完扶搖天梯才回到魔界魔宮,難道我一覺睡了五十年?
下床走到楓丹殿門口我看見黑麒站在那守衛,便問:“黑麒,我睡了多久?”
他一驚,作揖半跪地:“魔後娘娘,您睡了一個時辰。”
“什麽?”
黑麒是跟随魔尊一同前往扶搖天梯的侍衛之一,這其中我只睡了一個時辰?
沒道理,一定是出了什麽問題。
看我一臉不解,他說:“娘娘,您睡着後,尊上說您累了需要休息,于是便使了空間術回到魔宮。”
原來是這樣。
“他呢?”
前幾世,魔尊在扶搖天梯上因為護我曾身受重傷,而我正是神界神樹蔭的一株梨花樹靈,修習水木系仙法,所幸及時用治療術為他療傷。
可這一世卻已完全不同,我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些什麽。
也不知道該怎麽才能讓他再喜歡上我了。
黑麒答道:“尊上并未交代,只說晚點會回。”
晚上,我躺在床上輾轉來回。
不對,一切都不對了。
他該不會是提前去螭骨淵了吧?
我思來想去還是轉身打算起來,卻感覺床上有什麽東西擠着我。
是魔尊熄玦。
我一驚,直接坐起身:
“你怎麽在這?”
這與月吟神君相同的一張臉,差點又讓我晃神。
“楓丹殿乃是你我寝殿,我自然在這。”
少年的眼神無辜而熱烈。
該死,我不能看他。
這床上的戲碼似乎比前幾世的進程要快上許多。
可這一世從一開始就被自己搞亂套能怪誰?
算了,管不了那麽多了。
閉了閉眼,心下數次默念,這可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
深吸一口氣,輕顫着俯身親了親他的唇。
就在我以為他要像前幾世的初次親吻那樣,會問我為何親他時,他卻伸手按住了我的後腦勺,加深了這個吻。
“嗯?”我很疑惑。
愈吻愈兇,像是要懲罰我什麽。
天旋地轉,我被他壓在身下,一遍又一遍問我:“朱砂,我是誰?”
我一遍又一遍回他:“熄玦……”
你是魔尊。
我要死了,這人熟悉我所有的敏感之處,完全不似前幾世那初嘗情事的毛頭小子。
幾天幾夜,我被他折騰得趴着枕頭裝死。
實在是不想動了,連同腦子一起。
他還不忘替我揉腰,動作熟稔。
我轉頭不去理他。
想不明白,究竟哪裏出了岔子,系統只能帶我一個人重生完成任務,而魔尊是怎麽回事,他這一世怎會有記憶?
他倔強地把枕頭抽走,非要我摟着他,一如從前那樣在我頸邊輕嗅,像一只邀寵的小獸似的。
“癢。”我眼都沒睜,聲音嘶啞。
“肯理我了?”他的嗓子也沒好到哪去。
我害怕自己這幾世的努力都白費了,越想越氣,眼淚說流就流,可憐兮兮:“你明明知道這身體是初次,還這麽用力……”
說穿就說穿吧,大不了一起死。
他按着我的腰,明顯使勁幾分,控訴我:“那也沒有你狠心。”
我狠心?吼得更大聲了,到底誰狠:“都說了不要了還一直一直……”
他嘆息一聲。
無奈地給我擦眼淚:“好了不哭了,嗯?神魂交融之時是你放我進去的……”
伸手摸到他的嘴巴,捏住:“熄玦,你夠了,閉嘴。”
熾熱的少年笑得胸腔震動,蒼白冰冷的臉終于有了幾分溫度。
我臉燒得發燙。
拽過被子轉身就把自己埋在裏面,趕緊施術封閉自身神魂,把他的神魂從裏面趕了出去。
“喂,小蝸牛?”他戳戳被子,在那強忍着笑意。
不想理他了。
如果時間不再往前流淌,如此便也不錯。
可惜,世上沒有如果。
我無法阻止他要去做的事。
*
來到螭骨淵時,我仍然後知後覺。
因為在前幾世,這是兩百年以後發生的事。
并且……
在去螭骨淵之前,他曾給我右手腕打上同心印。
這一世,沒有。
我擡起右手去接雨水,手腕處空空如也。
“尊上,這紫色雨水多有古怪,不若屬下先進去查探一番?”麟白站在身後請示道。
“無礙。你和黑麒都留在這看着。”
“是,尊上。”
螭骨淵是六界的無主之地,無神明護佑,故此也并無四季,此處任何事物皆變幻莫測。
紫色雨水瞬間又變成了紫色雪花,紛紛揚揚,冰淩懸空。
貧瘠寂靜的土地,竟然也生出了幾分夢幻。
魔尊牽過我的手往前走去:“去看看那東西還在不在吧。”
“嗯。”
我們很默契地都不去提前世之事。
即使我知道他定有許多的疑問要問我,可我能答什麽呢。
同樣的,我不勸他放棄前行。
我喜歡看着他去尋找。
卻不曾想,既然我們的軌跡已改變,那麽其他人的軌跡,也同樣會發生改變。
故而在螭骨淵遇上鸾族茉瑾公主的時候,我還是有幾分訝異。
她怎會在此?
前幾世,魔尊熄玦之所以随手拉了路邊的我做魔後,是因為他不想受魔族十二長老的擺布去娶鸾族公主茉瑾。
而自我成了魔後之後,我與茉瑾的交集也是少之又少,更別提在螭骨淵能碰上她。
她似乎是迷路了,走得極慢。
而她面前僅一丈遠的地方有一只骨蟲悄然接近。
骨蟲體型約摸有四五歲孩童那麽大,緩慢爬行時梭梭聲回響在原地。
能看見也就罷了,可這一世的茉瑾居然是眼盲的,靠雙耳去辨別骨蟲方位。
她反應極快,出招即讓骨蟲斃命。
但卻不知骨蟲是報複性極強的群居異獸,一只屍體會引來成千上萬只骨蟲。
眨眼間,茉瑾已被數以萬計的骨蟲包圍。
我不忍再看,飛身進去一把抓起茉瑾的衣領便将她帶離,又召喚出紫瑤劍讓她坐在上面懸于空中,遠離骨蟲:
“茉瑾,你先坐着別動,我去将骨蟲引開。”
未料及,忽而從右側遠遠飛來一個殺招。
魔尊閃身至我旁邊擡手将那殺招擋了回去。
遠處出招那人急吼吼道:“不要傷她!”
我能傷了茉瑾?無冤無仇的。
轉身仔細一看,這不是九色鹿神嗎?
還來不及與他打招呼,魔尊又再擡手放出一道赤色術法向鹿神那邊打去。
“哎,你打他幹嘛!”
我想上前阻止魔尊已來不及,只好沖過去拉走九色鹿神。
可此時早已無法完全躲避,我的腳踝便被赤色術法打傷:“呃!”
鹿神怔怔地望着魔尊呢喃:“月吟……”
他這才發現我:“朱砂?怎是你?那是月吟?”
“不是他。”我眼神暗了暗:
“是魔尊熄玦。”
“你是傻子嗎!非要沖上去?”魔尊急忙拽過我,抱起後将我放到一邊的石塊上:
“我若不及時收招你此刻已入黃泉了知不知道!”
“知道了,這麽兇幹嘛。”我說。
他死盯着我被傷到的腳腕處,鮮血淋漓,從懷裏掏出一塊白布替我擦血。
神情兇得要命,手上卻溫柔。
那邊,鹿神帶着茉瑾向這邊走來,面露慚愧地對我作揖致歉:“朱砂,我……不知是你在救茉瑾,是我沒看清,方才多有得罪,萬分抱歉!”
“你們兩個瞎子湊一對倒是般配。”
魔尊冷飕飕地睨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