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喝藥
喝藥
第二日一早, 桑秋就聽到了屋外傳來的輕輕叩門聲。
桑秋已經有些醒轉，但還睡得有些迷糊，朦朦胧胧的, 聽到聲響，只是模糊地應了一聲。
端着水盆站在門口的椿兒聽到裏頭的動靜，趕緊推門進來。
“桑廚娘，好一些了嗎？”
屋門一開，外頭的天光照了進來, 透過床前的帷幔落到桑秋臉上, 她眨巴了好幾下眼睛, 定睛看着眼前陌生的繡紋精致的帷幔，這才慢慢回想起來是怎麽一回事。
昨日她正要回山上書院去，馬車剛駛出不久，她就忽然來了月事, 且因吃了不少冰涼的糖葫蘆，小腹發起疼來。
宋諸見狀，立馬讓車夫調轉回頭, 将桑秋重新帶回府裏安置。
怕桑秋擔心書院食堂裏當值的事，他另外差人上山, 去同食堂裏施師傅說一聲，同時又派了個會廚藝的幫廚過去暫時頂上桑秋的缺，讓食堂不至于開天窗。
桑秋趴在屏風後的軟床上, 聽着宋諸将諸事都安排妥當, 心中的大石頭這才落了地。
原本見宋諸毫不猶豫地就指揮車夫回頭，桑秋雖然身體不适, 确實回府休息是最好的選擇，但心裏還惦記着書院食堂的事呢。她要是今晚回不去的話, 那麽多留在書院的學生們可怎麽辦啊？
但當時她已經疼得滿頭大汗，連擡擡手都困難，只能趴在床上，緊緊捂着肚子，沒有精力再說什麽話。
哎，她的冰糖葫蘆喲！
桑秋都不知道自己是該懊悔特意挑了凍得透心涼的冰糖葫蘆過了把嘴瘾，導致肚子受折磨，還是該懊惱她原本留着打算之後吃的冰糖葫蘆，接下來可就沒法好好吃了。
在椿兒用絞幹的熱帕子幫她擦了擦脖子上的冷汗的時候，桑秋就隐約聽到宋諸進來的腳步聲，接着就是他喚了人進來，安排好了桑秋無法回食堂當值的空缺。
桑秋原本懸着的心放下，緊繃的身體就随着更放松了些，徹底将自己埋在又厚又舒服的被褥中。
幸好宋諸是個通醫理的，見到桑秋當時的樣子，立馬明白是發生了什麽，見她難受的樣子，都沒有多問，直接就打道回府，讓她免去了許多尴尬。
又聽宋諸幫她安排好了空缺，讓她可以無後顧之t憂地待着，心中忽然蹦出了一個念頭，若要找對象，還真得找個像宋諸這般溫柔又體貼的……
全然忘記，當初她假扮男裝剛混進書院的時候，是如何覺得宋諸嚴厲又可怕的。
她這邊正想着，那邊溫柔又體貼的宋諸往屏風這邊，桑秋的床榻處走來。
走到離屏風一步之遙的距離，宋諸又停了下來，将手中的藥碗端給了在一旁服侍的椿兒。
桑秋一聞到藥味，痛感就從小腹直接蹿上了腦門，天知道，她可最讨厭喝中藥了，小時候因此沒少跟她媽媽躲貓貓。
她雙眼一閉，臉往枕頭裏使勁一鑽一埋，身體往下更陷落幾分，企圖裝睡蒙混過關。
“桑廚娘？”椿兒捧着藥碗小心地走了進來，“您醒着嗎？該喝藥了。”
連着輕喚了好幾聲，桑秋都沒有任何反應，椿兒又不敢出太大的聲，于是只能端着滿滿的藥碗又退了出去。
“怎麽了？”宋諸一直沒有離開過。
“桑廚娘好像睡着了，奴婢也不敢吵醒她。”椿兒看着手中未喝的藥，“可藥得熱着喝效果才好……”
“給我，你下去吧。”
宋諸從椿兒手裏接過藥碗。
椿兒應了一聲，不過還是有些不放心地回頭看了看，只見宋諸先是用手觸了觸藥碗的外壁試了試溫度，随後又舀起一勺來，親自嘗了嘗。
椿兒身體一僵，趕緊趁着宋諸沒發現回過頭去，心中默念着我什麽都沒看到，什麽都沒看到……
宋諸試過藥溫，端着碗來到床邊。
桑秋之前還在慶幸，裝睡這招果然管用，結果不防宋諸竟自己端着藥過來了。
過來的宋諸也不說話，桑秋臉埋在枕頭裏趴着，看不到邊上的情況，不過能感覺到身側的床榻往下沉了沉，應當是宋諸坐了下來。
雖然宋諸沒有說話，但桑秋能感覺到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室內一片寂靜，桑秋都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最初一陣劇烈的疼痛過後，她現在已經好了些，只是全身乏力，不想從舒服柔軟的被窩裏出來，更不想喝苦得讓人皺眉的中藥。
自己裝睡的樣子能騙過椿兒，卻不一定能騙過宋諸，她只能盡量将呼吸放得均勻些，又将身體放得輕松，控制住自己不要顫動睫毛。
忽然，她感覺到宋諸似乎是動了動，随即，一只手掌撫上了蓋住她的脊背的被褥。
盡管冬日的被褥很厚，宋諸的手覆在上面，觸感并不明顯，但桑秋就是感覺到宋諸手上的溫度順着厚厚的被褥透了過來，讓她的那片背脊意外發燙。
更要命的是，宋諸竟然開始輕拍了起來，動作舒緩又輕柔，帶了幾分安撫與親昵的意味。
盡管宋諸的力道很輕很柔，拍得桑秋很舒服，但她這下可真是裝不下去了，無奈只能嗯哼了兩聲，假裝剛剛醒轉過來的樣子。
“醒了？”宋諸的聲音恰到好處地傳來。
桑秋努力翻了個身，将自己由趴在床榻的姿勢，改為仰卧。雖然趴着肚子舒服，但是趴久了，還是有些酸麻。
她好不容易将身子翻轉過來，還沒來得及重新找個舒服的位置躺下，擡眼一看，發現宋諸的臉就懸在上空，與她不足一指的距離。
桑秋下意識地想躲開，但是她身後是床板，退無可退，兩人四目相對，呼吸可聞，桑秋甚至還能感受到宋諸灼熱的氣息拂過她的面頰，讓她原本因腹痛而漲紅的臉頰更加紅了些。
宋諸的一雙桃花眼，此時明亮又深邃，房間內雖有燭火，但天色漸暗，有些許晦暗不清，顯得他的眸子，格外耀眼。
桑秋看到宋諸的眼神，有些愣怔了，呆呆地忘了說話。
不過宋諸很快就重新坐直了身體，與桑秋保持了合适的距離。
方才他只是維持着輕拍桑秋背脊的姿勢，結果桑秋直接一翻身，直接就将正臉朝向了他。
桑秋剛剛出過一場汗，又将頭埋在枕頭裏趴着睡，因此整張臉看上去都是紅撲撲的，鬓角的發絲被汗水打濕，粘在臉頰上，讓宋諸忍不住想伸手為她拂上一拂，但又生生忍住。
“醒了？”
“嗯……”桑秋倒也不算是全然裝睡，她有些迷迷糊糊的，睜開眼說完話，才清醒了幾分。
“喝藥吧，溫度正好。”
宋諸的語調輕緩，聲音溫柔，卻帶着不容置哙的堅定，同時手中已經托起他方才放到一旁的藥碗，拿起勺子盛了一勺。
桑秋扭扭捏捏地不接話，她實在不想喝。
于是盛了黑色湯藥的勺子就遞到了她的唇邊。
桑秋驚訝之下，嘴唇微開，被宋諸瞅準空擋，直接将這一勺藥給喂了下去。
苦澀的味道頓時在嘴裏彌漫開來，雖然沒有難喝到喝不了的地步，但桑秋還是很不喜歡這藥苦味。
一勺入喉，眼看着宋諸就要繼續再舀一勺，桑秋擰眉推拒：“不要……”
宋諸見桑秋抗拒喝藥，正要苦口婆心地循循勸導，忽然手中的碗就被桑秋拿了過去，只見她直接棄了勺子不用，雙唇對上碗口，直接咕嚕咕嚕就将一整碗湯藥一飲而盡。
一勺一勺喝也太苦了，長痛不如短痛，桑秋喝中藥向來講究一個脖子一仰，湯藥一灌。
宋諸對于桑秋豪邁的喝藥方式沒有任何驚訝，反而還會心一笑，給桑秋遞上一方幹淨的帕子，讓她擦去嘴角的藥漬。
再然後……
宋諸給她喝的湯藥中，似乎有安神的成分，她喝完沒多久，就沉沉睡了過去，等到醒來之時，就已經是第二日了。
椿兒進來看了看桑秋，見她氣色已經比昨日好了許多，不過額上還是濕濕的，是昨晚又出過一次汗。
桑秋昨晚在睡夢中也感覺到自己出了汗，但并不難受，應當是藥物的作用，醒來時覺得渾身都松快了許多。
“桑廚娘，我幫你換身衣裳。”
椿兒手腳麻利又靈活，很快就幫桑秋擦了汗，重新換上一身幹燥清爽的新衣服。
桑秋看着穿在身上很是合身的女子衣物：“這是宋夫人的嗎？”
“不是。”椿兒笑了，“是您回來後，公子特意差人去成衣鋪子裏買的，結果今日就用上了。”
末了，她又不忘補充了一句自己的結論：“公子對桑廚娘你，可是真好！”
桑秋的臉上頓時爬上一層紅暈，從臉頰一直蔓延到耳朵根。
“哎呀，桑廚娘你可是熱了？莫不是發燒了吧？”椿兒一轉身就看到桑秋忽然變紅的臉色，伸手一探桑秋的額頭，“還好還好，不燙不燙。”
“宋諸呢？”
桑秋想起書院食堂裏的事，還是不免有些挂心。
“公子他……”
椿兒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被人止住了話，随後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傳來，宋諸來到桑秋的床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