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胭脂
胭脂
胭雲坊, 一聽就這名字，就知道肯定是賣胭脂水粉的。
桑秋聞着從裏面傳來的若有似無的脂粉香味，再看了看進進出出的妙齡女子, 最後的目光落定在了正盯着門口陳列的香脂瞧的宋諸，眼神變得有些古怪起來。
宋諸似有所感地偏過頭，看到桑秋有些玩味的眼神，知道她定然是想岔了，無奈地搖了搖頭：“過段時日, 我家中長輩會來運城, 她平日裏最是喜歡水粉香料, 我想着屆時該買些什麽送她。”
“家中長輩？”桑秋心想自己好歹也是女子，總比宋諸一個大男人強，于是十分熱心，“你這位長輩多大年歲, 可有什麽特別的喜好？我可以幫你參考參考。”
“不急。”宋諸還不知道他家阿娘何時會到，不過運城離京城還是有不遠的距離，他阿娘又是沒法忍受舟車勞頓的, 行路肯定快不了，況且下月才出發, 還有一段時日。
他方才只是想到了這事，才一時興起打量了胭雲坊。這家鋪子看上去裝修得很是氣派，門面又大又寬敞, 不像許多賣脂粉的鋪子那般用大紅大紫的綢緞綴滿門頭t, 而是鑲了塊紅木的匾額，上書胭雲坊三個大字, 看上去又雅致又古樸。
再看從店裏出來的女子，手中拎着的胭脂水粉都裝在好看的瓷瓶瓷罐, 或是木質的小匣子中，同樣是和門頭裝修一樣的風格，用草書寫着個飄逸的“雲”字，沒有任何多餘的豔麗裝飾。
宋諸雖不懂女子的胭脂水粉，但看這家胭雲坊的模樣，似乎要比之前見到過的其他鋪子，要高檔上那麽點兒。
桑秋同時也在好奇地望胭雲坊裏張望。
她穿過來時身無分文，寄住在叔嬸家中，原主窮得身上摸出幾個銅板來都困難，每日吃的飯食也大多都是些餅子幹馍，吃得面黃肌瘦的，直到桑秋穿到她身上，有了一身廚藝，能夠做點吃食拿去街上賣，這才改善了生活，每頓飯至少能吃上熱菜了。
盡管如此，她手頭還是十分拮據，畢竟村子小，大部分人家也都不富裕，沒有太多的閑錢來買吃食，而且桑秋當時能買到的食材也很有限，又不能太過顯露不符合她人設的廚藝，以免引起叔嬸或者附近其他人的懷疑。
她只能做些簡單的吃食，攢點錢，同時又想辦法打聽到了山中書院的消息，偷偷跑去參加了入學考試，考試通過後就從叔嬸家中帶着她攢下的少量銅錢開溜。
等到了這邊後，先是扮成男裝，後又留在山上，桑秋就沒買過什麽胭脂水粉，香薰香料，唯一有的，是原主不知什麽時候得到的一小盒胭脂，桃紅的顏色，用料粗糙，顏色也過于豔紅，桑秋從來沒有用過，後來她溜出叔嬸家的時候，就把這盒胭脂留在了她那個小破房間裏，沒有帶出來。
所以桑秋是沒有在這一世，用過任何胭脂水粉的。況且在她看來，古代的這些化妝品也着實太難用了些，沒有粉底液也沒有遮瑕膏，更沒有化妝刷，她肯定也是用不習慣的。
與其把錢浪費在這些東西上，倒不如多買點肉來，做成好吃的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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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話雖如此，但桑秋畢竟還是少女心性，對于胭脂水粉有一種天然的興趣，見到這家胭雲坊的客人絡繹不絕，也不免有些好奇。
“要不，進去看看？”桑秋觑着宋諸的神色，“既然是給家中長輩準備的禮物，那還是多挑挑多看看為好，提早準備肯定沒錯。”
宋諸不置可否，身體卻很誠實，腳步跟随着桑秋動了動，一起踏進了胭雲坊的大門。
剛一進門，就有人迎上來，熱情地詢問。因為胭雲坊賣的都是女子所用的胭脂水粉，店裏負責迎來送往，推售商品的也有不少女子，桑秋他們二人面前的就是個看起來和桑秋差不多大的少女，引着他們往裏走。
店內的商品琳琅滿目，脂粉的香味萦繞在鼻尖，各種淡淡的花香和果香，并不難聞，也沒有讓人想打噴嚏的刺激。
桑秋和宋諸本就是随意看看，于是婉拒了少女想為他們介紹商品的意思：“我們自己看看便好，多謝。”
那少女雖然年輕，但每日迎來送往許多客人，見得也多，見桑秋與宋諸隔着不遠不近若即若離的距離，又見宋諸手裏拎着大包小包的模樣，仿佛懂了什麽似的笑了笑，點了點頭：“那兩位慢慢看，如果有什麽需要，喚我便是。”
啧啧啧，這一看就是一對害羞的小情侶，臉皮薄，所以不喜歡她跟着，她可有經驗得很。
桑秋二人還不知道他們已經被當作一起偷摸出來逛街的青澀小情侶，見沒人跟着他們了，頓時覺得松快了不少，桑秋開始認真看起陳列的各種胭脂水粉。
宋諸則跟在她的身邊，店裏人多，他不動聲色地用自己的身體将旁邊擠過去的人與桑秋隔開，以免她被人群撞到。他手中提着剛才桑秋買的吃食，而那只裝了柿子的竹籃子，則暫時放在了胭雲坊門口的空地上，那裏有胭雲坊的夥計看着，丢不了。
桑秋看了一圈，看得是一個眼花缭亂，她之前沒有踏足過這種鋪子，等進來逛過才知道，原來胭脂水粉有這麽多的花樣，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而且比起抹在臉上唇上的胭脂來，桑秋倒是對于裝胭脂的盒子更感興趣，那一只只小盒子有方的有圓的，做得十分精致細巧，之前遠看的時候只看到上頭的雲字草書，現在湊得近了，還能看到雕刻的精美花紋。
打開來瞧，裏頭的胭脂質地細膩，散發出好聞的玫瑰花香來，被壓得平平整整，輕輕一晃潋滟出水潤的光澤。
桑秋看了看，便又很快放下，她瞧見了旁邊寫在懸挂的木牌子上的價格，對于她來說太過昂貴。
不知不覺，她已經在店中走了一圈，又再次回到剛進門的位置。她回頭想喊上宋諸出門，卻看到他手中正拿着一盒胭脂細看，正是她方才看過的那一款。
“桑秋。”她聽到宋諸喚她，于是停步，又回到了剛才的位置。
宋諸舉着胭脂問她：“你覺得如何？”
“無論質感還是香氣，都很不錯。”桑秋想了想，又補上一句，“不過這顏色更适合年輕些的女子，若是你要送長輩，可以選一些更沉穩的。”
宋諸聽了她的回答，又低頭仔細用目光描摹了一番手中的胭脂盒，點了點頭。
随後他伸手招來方才的那名少女，将手中的胭脂盒遞與她：“這個麻煩幫忙包起來。”
少女見成了生意，眼角笑意彎彎，應了一聲，動作麻利地将胭脂盒拿去櫃臺前，為宋諸包好。
桑秋有些驚訝：“你買這一盒嗎？”
店裏的胭脂質量都是上乘，宋諸所選的那盒，質地細軟，香味純正，顯然是用上好的玫瑰花制成的，從價格上看也能知道是高檔貨，送人當然挑不出錯，但正如桑秋方才說的，這盒胭脂的顏色粉嫩鮮豔，色澤亮麗，适合十五六歲的少女，但若是送給家中長輩，有些太過張揚。
她從宋諸的話語中感覺到，他所說的這位長輩，應當年歲遠長于他們，按理來說，這顏色不是太适合，換成旁邊偏棕紅的一盒，可能更合适些。
不過她轉念一下，或許是他這位長輩，喜歡的正是鮮豔些的顏色呢？
再者說，又有何人規定，哪個年歲就該用哪個年歲的顏色呢？年歲大就不好用鮮豔的，這未免也太淺薄了吧！
桑秋在心底抨擊了一番淺薄的自己。
宋諸在櫃臺結完賬，取了包好的胭脂，走到桑秋身邊：“走吧。”
兩人從胭雲坊裏出來，已經快到申時了，宋諸幫桑秋提上柿子，偏過頭來問她：“還有什麽要買的嗎？”
桑秋此時正在看着市集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她好久不曾見到過這般熱鬧的景象，一雙杏眼不住地在街上到處張望，露出欣喜的光來。她的眼睛向來比尋常人的要更亮一些，此時秋日的陽光肆意灑在她的身上，她的半張臉完全沐浴在陽光之中，睫毛長長撲閃，将燦燦陽光翩眨成片片碎金，給她的雙眸描上一層金色的邊。
宋諸看到這樣鮮活的桑秋，不禁有一瞬間的愣怔。
不過他很快就回過神來，恢複如常。
桑秋此時也聞聲轉過身來，點了點頭：“買完了。”
雖然有宋諸的馬車在，不用擔心她自己扛不回去，但今日所買的東西确實已經足夠多，她帶出來的錢都要花完了。
此處離馬車停放的位置不遠，于是宋諸領着桑秋先将手頭的東西全部放置于馬車內，然後兩人又折返回去，幫桑秋取回她已經付過賬，暫存在布莊的衣物和被褥。
待到駕車的夥計回來，兩人上了馬車，桑秋隐約還能聽到馬車外傳來的吆喝叫賣聲。
宋諸似乎是有些累了，坐在對面閉目養神，桑秋見了也覺得困意上湧，慢慢合上眼，斜靠着車廂壁打起了盹。
她醒來的時候，是被一股香味所喚醒的。
桑秋坐得離馬車的車窗很近，簾子放下，隔絕了外面的陽光，但無法阻擋從外面飄入的誘人香味。
一股甜香從簾子被風微微吹起的一角往馬車裏鑽，正好鑽進桑秋的鼻子裏，帶着秋日暖融融的意味，讓還在半夢半醒狀态的桑秋，頓時支棱起來。
她睜開朦胧的眼，掀開簾子，往外頭瞧了瞧，眼睛立馬放出了光芒。
“宋諸？”她見對面的宋諸仍然閉着眼t，試探着小聲喊了喊他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