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南瓜餅(一)
南瓜餅(一)
桑秋剛才做南瓜饅頭的時候,特意将搗好的南瓜泥留出了一部分,打算用來做南瓜餅吃。
現在臨時再做,時間就有些倉促了,但是不做完的話,這些南瓜泥留到明天可不得壞了,桑秋思忖了會,還是決定去找施師傅問上一問,該如何辦才好。
她正要尋來阿重或小蛋兒問問施師傅現在在哪,還未邁出步子,卻見廚房門口的簾子被人掀開,帶進來前面食堂熱鬧的人聲。
“我正……”桑秋的話說了一半,擡眼看到來人,硬生生止住了嘴,把剩下的話咽下了肚。
“你,你怎麽進到這裏來了?!”
“怎麽,我就不能進嗎?”宋諸環視了一圈後廚的環境,眼神飄飄忽忽的,最後落到了桑秋腰間系着的圍裙上面,“這早上還叫我‘夫子’,才就這會兒工夫,就直接變成‘你’了?我可是要傷心了哦。”
桑秋系着一條白色的粗布圍裙,上面不知何時沾了些面粉,帶着南瓜的黃色,看起來倒襯得她有些俏皮可愛,不過桑秋是渾然不覺,正一邊看着他,一邊努力用雙手在後背處解圍裙的系繩。
這圍裙布是臨時找出來給她用的,大小不太合适,對于桑秋的小身板來說,過于大了些,正常系上,總是會有些滑落的感覺,怪不舒服的,于是桑秋就在身後多打上了一個有些緊的結,現在有點難以解開。
“需不需要我幫你?”宋諸饒有興味。
“不用了不用了,夫子,您這麽忙,怎麽有空到我們這庖廚裏來了?小心沾染上油煙氣。”
這裏也沒有什麽“閑雜人等一律不能進入廚房”的規矩,何況宋諸還是書院裏的夫子,所有人見他都很尊敬,桑秋當然不可能把他趕出門去。
只是她很是納悶,這宋夫子放着好好的暮食不吃,跑到後廚來做什麽?莫非是這糖醋茄條和手撕白菜不合他的胃口,或是這南瓜饅頭他吃不慣,跑來興師問罪?
不至于啊,是他自己說的,君子不重口腹之欲,吃飯只要能填飽肚子即可,而且看他之前吃食堂那幾樣難吃的菜,依然津津有味的架勢,桑秋今天做的菜與之相比,不說天上地下,那美美吃上一頓還是綽綽有餘的。
難不成,他還能是來專程尋她的不成?
“‘我們’?看來你在這裏适應得挺不錯,很有歸屬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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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秋這才看到,宋諸的手上,還拿了個錢袋子,裏頭沉甸甸的。
“喏,你的束脩和膳宿費用,退回來的都在這裏。”宋諸将錢袋子抛了過來,桑秋趕緊上前一把接住,“也就是我們書院好心,換成別的書院,先不說你這隐瞞身份偷偷入學的事,哪怕你是正常自願退學,可不一定會把錢都退給你。”
“當然,”宋諸拉長了尾調,“這裏面,少不了也有我一份功勞。”
“那我是不是應該給您一點酬勞?”桑秋小幅度地晃了晃手中的錢袋,作勢要去裏面掏些銅錢出來。
宋諸卻明顯看穿她此時在裝模作樣,不吃她這一套:“與其說這些,倒不如多做點美味的吃食,嗯,我是說,山長年紀大了,胃口不好,有點新奇好吃的東西,說不定他能多吃幾口,對身體有好處。”
“哦哦,這樣啊,那沒問題啊,不過施師傅雖然暫時是讓我留下來了,但還沒有正式收我,我雖有心,但是就怕有心而無力啊!所以,”桑秋堆起一個人畜無害的笑臉,“宋夫子如果這樣想的話,不如您再跟施師傅說說?”
“……”宋諸沒想到桑秋竟然還順杆子上架了,但是話是他自己說出口的,只能自己打下牙往嘴裏咽,“老施的脾性我了解,既然他沒有趕你走,那就說明他是認可你的,你就不用想這些旁的,只管安心做事便是。”
“哦……”桑秋臉上還是甜美地笑着,內心卻呵呵呵冷笑,你等着,總有一天……
總有一天會發生什麽,桑秋不知道,但她現在猛然想起,她本來是要去找施師傅,問問這些留下來的南瓜泥該怎麽辦的,被宋諸的突然造訪一打岔,差點又把這事給忘了。
“那您自便,我還要去尋施師傅呢。”桑秋眨了眨眼,上前幾步,越過宋諸,想要往外走去,就聽到宋諸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不急,我方才從外頭過來,正好碰上施師傅,從食堂裏往外頭走去,想來是有什麽事,你現在出去,也碰不上他,別怪我沒提醒你。”
桑秋聞言停下腳步,宋諸雖然嘴上不饒人,但是沒有必要在這種小事上戲耍她,說的那肯定是真的,于是又轉身回到案臺前,看着碗裏黃澄澄的南瓜泥,決定不管怎樣,先做上幾個南瓜餅來嘗嘗。
“在做什麽?”宋諸頗為好奇,湊上前來看。
只見桑秋從一個布袋子裏,舀出一大勺面粉來,不過那面粉的顏色跟平時他偶爾見過的那種面粉顏色不同,略微有些灰白,質感也稍有些不一樣。
她面前的一只大碗裏,放着一碗南瓜泥,現在已經涼了,但依然可以隐約聞到南瓜特有的那股清香。
桑秋将南瓜泥重新搗了搗,抓了些粉到南瓜泥裏,用筷子攪着混合在一起,另備了一小碗清水,沿着碗邊慢慢加入到面團裏,等到面團完整地結成團後,立馬停止加水,将面團取出來,放在砧板上揉搓。
一邊揉,她又一邊加入了幾滴素油,一雙巧手将面團反複來回揉搓擠壓。
面團中的水加得少,本有些偏幹,而少量素油的加入,使得揉起來有些幹澀的面團,變得順滑許多,表面也很有光澤。
“這面團揉得不錯啊。”桑秋的動作行雲流水,宋諸看得賞心悅目。
“确切來說,這不是面團,而是米團,是用粘米粉做的。”桑秋口中同宋諸說着話,手上的活計卻不耽誤,将手中的南瓜米團揉成長條,再分成小塊。
“粘米粉?”宋諸對于這些面粉啊米粉啊之類的食材沒有任何概念,只是單純有些好奇,“這與面粉,有何區別?”
“宋夫子剛才沒吃食堂暮食的南瓜饅頭嗎?那便是用小麥面粉做的。”桑秋取了一小塊團子在手裏,滾成一個小小的圓球,“現在正在做的,則是南瓜餅,做完後用油煎着吃的。”
“哎,你怎麽知道,我還沒有吃過暮食?”宋諸似笑非笑地看着桑秋手裏的餅團,“既然如此,那我不如等着吃一塊南瓜餅吧。”
桑秋沒想到宋諸竟然還真未吃過暮食,嘴裏一噎。
“桑廚娘怎麽不說話,莫不是在想如何趕我走吧?”宋諸靠近一步,仔細端詳着桑秋手中被按扁的小圓餅,“那我可就要傷心了,我可是連飯都沒來得及吃,就給你送錢來了。”
“暮食除了南瓜饅頭,還有一道酸甜的糖醋切條,和一道鹹鮮的手撕白菜,宋夫子真的不去嘗一嘗?”
桑秋捏完最後一個南瓜餅,将小巧可愛的圓餅一一擺放好。
宋諸瞧了瞧這乖乖躺着的金黃色的南瓜餅,又聞了聞空氣中殘存的兩道菜肴的香氣,內心陷入了掙紮。
哎,這南瓜餅是從來沒聽過的新鮮吃食,但桑秋所說的兩道菜,聽起來做法也很獨特,他既舍不得桑秋馬上要下鍋的南瓜餅,又對今晚的暮食牽腸挂肚。
正巧這時,門簾又被一掀,施師傅從外面走了進來。
“呀,宋夫子來了,是找我有什麽事?”施師傅沒有料到宋諸會出現在這裏,有些驚訝。
“沒什麽大事,就是找桑廚娘講幾句話。”
施師傅想起桑秋正是宋諸推薦過來的,以為兩人相熟,也沒多想,點點頭:“還沒來得及多謝宋夫子,桑廚娘的本事好,今天來食堂吃飯的,都誇呢。”
自打施師傅進來,宋諸就迅速收起了他跟桑秋說話時的戲谑神情,看起來端莊而又穩重,聽施師傅這麽說,臉上恰到好處地顯出謙虛的神情:“施師傅您過獎了,是桑廚娘自己手藝過人,您又慧眼識人,宋某只不過是順手推舟罷了。”
一旁的桑秋抓了捏好的南瓜餅,裹上一層白芝麻,同時豎起耳朵,偷偷聽着他們兩人之間的對話,聽到宋諸提到她時用了“桑廚娘”的表述,又聽施師傅沒有反駁地沿用下來,心裏喜不自勝。
看來,她留在這書院裏,應當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這一高興,她手上的動作又松快不少,熟練地把芝麻均勻地裹在餅皮外,招呼施師傅來看,并向他說了這南瓜泥和南瓜餅之事。
“這南瓜餅倒是沒見過,盡管做,到時候晚些給夫子們都送一些過去嘗嘗,不用怕沒t人吃。”
經過這晝暮兩餐,施師傅顯然已經對桑秋的廚藝很是信任。
他可是頭一次,見到書院的學生們,吃得如此之香。
就連那些夫子們,雖然相較學生們沉穩鎮定許多,但迫不及待落筷的動作,還是暴露了他們內心的歡愉。
桑秋點點頭:“那我先煎幾個給兩位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