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下車往景雲初和江淮清那邊走的時候, 郭和禮毫不掩飾自己身上的戾氣,眼神陰翳。
“景小姐,這就是你的勝之有武嗎?”郭和禮逼視着景雲初, 語氣惡劣,“你知道我要是在山上出什麽事,你和江淮清拿什麽來賠我!郭家是不可能放過你們的。”
景雲初坦然地對上他的視線,滿不在意地笑笑, “郭總, 你這不是好好的嗎。我都沒害怕,男子漢大丈夫的, 看你吓成什麽樣了。”
話音才落, 周圍又是一陣哄笑。
看着郭和禮氣急的模樣, 景雲初多年以前積壓在心裏的怨氣和恐懼終于在這一天徹底消散。
上輩子二十二歲的那年,景雲初還是個只知道追在楚宥炀屁股後面跑的蠢貨, 即便那時候楚宥炀和葉馨竹之間的關系已經有了突飛猛進的發展。
沒記錯的話那是個沒月亮的夜晚, 她被楚宥炀從他的公寓趕出來,眼淚朦胧了她的眼睛,以至于根本沒有注意到綠化帶後飛快疾馳而來的跑車。好像是一輛血紅色的跑車, 景雲初不知道那輛車是真的紅色還是被她眼睛裏的血染成了紅色, 她只知道在瀕死的時候, 自己一度向擋風玻璃後面那個驚恐萬分的人求救。
果然不管在哪一世,郭和禮都是膽小如鼠的,因為他惜命,所以今天在山崖上他被別車的時候才會那麽恐懼。因為他自私沒有責任心,所以即便是車前的血泊裏躺着一個奄奄一息的人, 他的第一反應也是掉頭逃離現場,以至于受害者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時間。
失去生命體征以後沒多久, 景雲初的魂魄就因為怨氣過重被高級世界征收,在人間停留的那段時間,她看到了郭家四處奔走想要抹平這件事。
景永臻和溫韶華當然是不願意私了,那是一條人命,更是景永臻不管在什麽時候都放在心上疼愛的女兒。只是那時候安景文化已經破産,溫韶華也早就因為抑郁症退圈養老,兩人在這件事上根本就沒有話語權。
郭家找到了白淑岚,起初在景永臻的堅持下白淑岚好歹還說要讓郭和禮去坐牢,當時景雲初還挺欣慰的,雖然自己的媽媽已經快把自己忘了,可好歹母性還在。
只是她沒想到打臉會來得那樣快。
事情過去那麽久,景雲初已經忘了當時發生過一些具體的什麽事,可她永遠記得白淑岚去找景永臻的時候那愧疚的臉色。
不過一天時間白淑岚就倒戈到了郭和禮那邊,為了讓景永臻也接受和解的結果,她甚至先斬後奏收下了郭家給的一千萬賠款。對普通人家來說一千萬确實不少,可對當時的郭家和葉家來說,這不過就是灑灑水。
白淑岚說,以郭家的背景完全可以把這件事直接壓下去,但他們還是找到了受害者的家屬想要和解就說明他們是有要負責的心的;她說景雲初已經不在了,就算是讓郭和禮償命了她也回不來,還不如景永臻收下這筆錢好好過完下半輩子,雖然女兒沒了,可好歹還有個兒子。
白淑岚還說,讓景永臻不要做無謂的掙紮,要是最後人財兩空才是真的什麽都沒有了。
那天景永臻大怒,他把白淑岚和她拿來的銀行卡一起丢出門,他還堅持一次次報警一次次想要打官司。景雲初就是在那一天知道,她的爸爸經常夜不歸宿地搞事業,他看起來把事業看得比家裏所有人都要重,但在他的心裏,女兒永遠都是第一位的。
可惜的是景家和溫家已經什麽都沒有了,在郭家面前這就是一只可以随便碾死的螞蟻。所以到最後,在景雲初的葬禮上,郭和禮還敢穿着一身黑西裝帶着一朵紅玫瑰前往祭奠,因為在他眼中,被他撞死的景雲初估計只能給他帶來幾天噩夢而已。
013作為景雲初的系統,雖然因為宿主的主管切線沒法聽到她的心聲,但他還是感受到了她心情的愉悅。
013也跟着開心起來,【宿主,你很讨厭這個郭和禮嗎?】
景雲初毫不掩飾地嗯了聲,“上輩子最恨的人。”上輩子她怨過很多人,最惡習最想弄死的絕對是這個剝奪了她生命的男人,也是後來飄在空中四處游蕩的時候她知道,那天晚上郭和禮根本就是醉駕。
013又問:【既然這麽讨厭他,你開心什麽。】
景雲初笑了笑,不置可否。
她當然開心,她不會像上輩子那樣重蹈覆轍,還在郭和禮那麽多朋友面前逼出了他的慫樣。要知道上輩子死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她都覺得郭和禮是惡魔,是那種可以肆無忌憚地做所有壞事還不用付出代價的惡魔。
他很可怕,就像一座怎麽都跨越不了的高山,擋住了她眼前的所有陽光讓她看不到希望。
但是事實上,這不過就是仗着家裏有點錢就為所欲為的蠢貨罷了,沒了郭家,別說是浪花、就連水花他都掀不起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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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雲初走神了。
賽車道邊和觀衆席上的人都看出來了,這人在嘲諷了郭和禮以後,就再沒有看他一眼,仿佛眼前黑着臉的是什麽跳梁小醜。
郭和禮鼻子都快要氣歪了。
“景小姐,你知道自己的行為會有什麽後果嗎!”郭和禮指着自己,“現在我可以明确地告訴你,江淮清的北淮将沒有半點和我們禮田合作的機會!”他喘着粗氣,視線掃到江淮清的時候很不屑的表情。
景雲初都被逗笑了,“我替江淮清感謝你的放過。”
郭和禮瞪大了眼,“你說什麽?!”
他聲音很大,眼中滿是怒意,然而景雲初就跟一點都沒有察覺到他的惱火似的,語調甚至放得更緩了一點。
“我不知道江淮清為什麽要找上你們禮田。”景雲初不鹹不淡地掃t了江淮清一眼,“可能他是什麽普度衆生的菩薩吧。”
“禮田這個品牌的原公司在五年前被你并購,我通過很多途徑了解了一下這些年的數據,從五年前開始因為剎車失靈出現的車禍事故就不少于八百起,這還不包括你們車子輪胎打滑、方向盤操控不夠靈敏。”
“三年前世界各地登報過的自燃你家占十起,被你爸用錢給壓下來了。”
“最搞笑的應該還是前幾個月吧,禮田車上情難自控的情侶,正準備行樂的時候車子自動啓動,車窗自動搖下,好巧不巧的被停車場的人看到了車內小明星的尊榮。”
景雲初說話的聲音不大,剛好能被觀衆席欄杆後面圍着的郭和禮“好友們”聽到。她慢條斯理的語氣,莫名的讓人相信她說的都是真的。
這些人平日裏不敢說有多正經有多負責,不過像郭和禮這樣敗壞了自己的名聲還搞壞并購原品牌的基底的,他們見得還真不多。
一時間他們看向郭和禮的眼神都古怪起來,還有不怕他的開始戲谑,“好像是看到過小明星桃色被拍的熱搜,原來開的就是你家的車啊。郭子,還是要好好搞産品,這點你還真得向江淮清學習。”
“你能不能閉嘴!”郭和禮罵,臉色難看得像調色盤。
冷笑了一聲,他用手指着景雲初的鼻尖,“我算是明白了,你個賤人就是來砸場子的,你給老子等着!”
景雲初說話的時候,江淮清一直充當着旁觀者的身份,這會兒看到郭和禮用力的手指,他忍不住了。
上前一把掰住那根粗粗短短的手指,江淮清冷眼睨着他,“說話幹淨點,別在我面前威脅小孩。”
江淮清本就比郭和禮高不少,再加上他每天健身,站在一起的時候威壓不少。
郭和禮呲着牙,用了不小的勁才把自己的手指給拽回來。
“好,好,好!”他連說三個好字,一邊往後退一邊咬牙切齒,“你們倆,我記住你們了!”
在這裏丢了這麽大的臉,郭和禮已經沒了一點玩樂的興致,他連陪着自己“共患難”過的好友都沒顧上就上車離開了。
紅色跑車憤怒地掃起一陣灰,郭和禮氣得猛踩油門,落在現場那麽多人眼中俨然成了無能狂怒。
“賽道上的時候怎麽沒見他開這麽快,尾氣吹老子一臉。”
“之前怎麽沒發現郭和禮這人這麽輸不起?”
“輸給小姑娘了嘛,可以理解,那家夥自尊心強的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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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和禮從興融山道離開以後,衆人沒有了嘲諷的對象,很快也沒有再把注意力放到景雲初身上。
江淮清以前一直是個很讨厭別人插手自己事情的人,但是今天他明顯感受到了景雲初對自己和北淮的維護,要不然她沒必要去招惹郭和禮,也不會被人指着鼻子罵。
心裏說不上來什麽感覺,沒有被人幹預的煩躁,倒是覺得挺解氣的。
“沒想到你這張嘴還會罵該罵的人。”轉身要帶着景雲初離開的時候,江淮清還是決定小小得誇一下。
景雲初冷笑了一聲,“我還會罵你。你知道禮田的車有多垃圾嗎?你怎麽會想到和禮田合作的,是覺得北淮的名聲太好了還是覺得公司可以提早破産了?”
江淮清沉默了片刻。
他其實不是很想和景雲初解釋這些,但是景雲初把他當傻子了,那他還是需要為自己說兩句的。
“北淮現在缺的是名氣,我前幾年專攻技術,直到前幾天才感覺到外型也很重要。”這還是網友看到景雲初的代言以後說的,他們說不敢想象景雲初站在更好看的車邊的時候得是多美。
一句話把江淮清的好勝心給激起來了,他的北淮只是樸素低調,很多名車也都不追求明豔的外表。但是這群網友要是這麽說的話,他就要做出點什麽給他們看看。
“市場上很多汽車公司已經有了成型的技術和宣傳,禮田不一樣,郭和禮這人很在意表面工作,所以他們公司最注重的就是宣傳。他們有了名氣,相對的就會需要技術。”江淮清說。
來之前他就想了很多,給禮田一次技術的支持肯定是對他們的名聲能有很大的正面幫助。或許從短時期來看是禮田占到了更多的好處,可要是北淮能從這次合作中名利雙收,那麽益處就是長遠的。
只不過他沒想到郭和禮這人為了面子是可以連天大的利益都不要的。
江淮清在心中搖搖頭,也沒有死抓着這點不放。
“走吧。”他對景雲初道。
準備擡腿的時候,西裝的衣袖卻被一只手抓住。
景雲初那雙明亮的杏眸看着他,“你真想讓北淮的名聲打出去?”
江淮清不說話,那雙桃花眼裏分明寫了兩個字:廢話。
“喏。”景雲初朝着vip觀賞臺上努努嘴,“你的機會在那裏。”
江淮清眼中一閃而過的不解,轉頭朝着身後的觀賞席看去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c位靠右的男人。那人身邊一如既往得不敢坐什麽人,只有最常見的和他走得近的沈家長子。
視線再往後,他對上了一雙緊盯着他的隐含愛慕和委屈的眼睛。
江淮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