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嗯?江淮清的那個繼妹怎麽會在這裏, 她也來看江淮清的笑話?”
觀衆席最邊上但是觀景位置很不錯的座椅上,一個穿着花襯衫大褲衩的男人撐着下巴戲谑道:“真是不敢相信,江淮清應該是這麽多年來我們這些人裏混的最差的了吧?以前多威風啊, 還和我們阿綏作對——”
男人的話才說到一半,後面更高一點的座椅上飛過來一個半空的礦泉水瓶,直直地砸進他懷裏把他吓了一跳。
“沈輕!”沈臨一把攥扁手上的瓶子,轉頭朝後面瞪去, “小丫頭片子你膽子肥了是不是?我不就是說了江淮清一句不好, 都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還……唔……”
剩下的話沒能說完,因為坐在他後面兩排的年輕女人已經一個跨步下來, 一手鎖着沈臨的脖子, 另一只手緊緊地捂着他的嘴。
“你、說、什、麽?”沈輕居高臨下地看着沈臨逐漸憋紅的臉, 妝容精致的臉上是一抹滿是殺意的微笑。
沈臨趕緊搖了搖頭。
沈輕哼了聲,“要不是時綏哥還在這裏, 我非得掐死你丫的。”
沈臨:“……”
等沈輕威脅完人松手回到後座, 他才苦着臉摸了摸自己有點酸的脖子。用肩膀輕撞了下身邊事不關己的男人,他小聲吐槽道:“是不是跟着我們混久了,這丫頭一點沒有小時候的淑女樣了, 對我這個哥哥也是越來越不敬!”
坐在他身邊的男人長得很帥, 微分的發型随意地遮擋着眉毛, 襯得那雙微垂的眼睛清晰分明。
簡時綏輕嗤了聲,眼皮都懶得掀一下,“慣的。”
沈臨沉默了兩秒,還是沒能反駁出來。
沈輕比他小了五歲,自己剛學會和好兄弟在外面玩的時候這個妹妹才剛會走路。沈家老兩口生他本來就要晚一點, 後面還得了個寶貝女兒當然是當眼珠子一樣護着,作為長子沈臨也是對這個妹妹有應必求。
小的時候沈輕就愛追在江淮清身後跑, 那時候的沈輕講起話來軟綿綿的,一口一個哥哥叫得親,誰知道在她初中、真是情窦初開的時候江淮清幾人從大院搬走了。
沈臨不知道江淮清和沈輕之間發生過什麽,總之那之後她的性格大變,在圈子裏開始充當女大王角色不說,連嘴都變毒了。當然這有沈家溺愛的原因,但是沈臨更多的還是把這些怪在江淮清身上,肯定是那小子傷害了自己妹妹脆弱的心。
不過這話他也不敢說出來,只能偷偷腹诽幾句。
才要轉頭去看賽道的情況,沈臨又不經意間看到了簡時綏的臉色,他表情立馬就嚴肅了起來,“阿綏,你臉怎麽這麽紅?是不是又生病了,走我送你回去。”
簡時綏生下來是放保溫箱的,聽說簡家當年花了幾千萬養了很久才養得後來和別的小孩沒什麽區別。盡管如此,即便是經常健身,他在他們幾個好兄弟裏也屬于易病體質,感冒發燒那種小病隔三差五就來一次。
這就是為什麽沈臨這些人總是會格外關注他的身體情況。
“郭和禮這傻逼真是越來越活回去了,什麽局都叫你,也不看看他手上有什麽,一個破禮田。”罵完郭和禮,沈臨又開始嘴簡時綏,“你也是,身體不舒服就家裏躺着得了,不就是一個展臺的位置嗎,還值得你親自過來調研?”
沈臨已經拉住簡時綏的手臂,手上用勁卻沒能把人拉起來,倒是半站着的身子被簡時綏不容置喙地摁了下去。
沈臨瞪大眼,“你個病人,力氣還不小。”
簡時綏懶懶地睨了他一眼,“沒病。”
沈臨不說話,低頭看了眼自己襯衫裏面的老頭衫,确定沒有什麽不得體的地方後毫不猶豫地脫下來挂在了簡時綏的手臂上。
“……”
簡時綏眼神從襯衫上大紅大紫的花上掃過,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嫌棄。
-
賽道內,法拉利緩緩地開到了北淮汽車邊,一高一矮兩輛車停在起跑線後,在場的所有人幾乎都能知道這場比賽最後的結果。
且不說法拉利的威名,就算是性能和啓動速度兩輛車也完全沒有可比性。郭和禮那輛本來就是為了跑比賽改裝的。
賽車女郎扭着細腰走到兩輛車中間的時候,郭和禮搖下他的車窗對着景雲初揮揮手。
“不好意思啊妹妹,出來玩只開了這麽一輛車。”郭和禮朝着景雲初吹口哨,又指了指賽車女郎,“這樣吧,我讓你五秒,她幫我計時怎麽樣?”
這邊的場景被高像素的監控攝像頭拍到大屏幕上,觀衆席的都是一片唏噓。
“都欺負人了還要侮辱一番,怎麽說法拉利的加速時間也比北淮快了這麽多。郭和禮真是損到家了,讓五秒就能讓他少點欺負人的負罪感嗎?”
“我要是景雲初,這五秒我是不會要的,輸了好歹還好看點。”
“是啊,要不怎麽說虎落平陽被犬欺,以前不管是郭和禮還是他郭家,哪裏敢在江淮清面前這麽造次。”
……
觀衆都在猜測景雲初的選擇,怎麽說她都是開着北淮的車,代替江淮清參加了這次賽車比賽,那總是得顧及一點江淮清的面子的。
拒絕郭和禮讓的這五秒,好歹輸也能輸得好看一點。
然而讓人沒想到的是,鏡頭裏的景雲初竟然是笑意盈盈地看向了賽車女郎,“姐姐,那就要麻煩你讀秒了,五秒哦。”
賽車女郎對上她甜甜的笑容,手上的旗子險些掉到地上。
景雲初和賽車女郎吩咐完,又看向郭和禮,一副我能理解你的表情,“法拉利挺好的,要是真用禮田車的話,別人該說我勝之不武了。”
郭和禮:“……”
賽車女郎已經在t倒計時中搖晃自己手上的旗幟,景雲初搖上車窗,當做沒看到郭和禮黑的和鍋底一樣的表情。她規避了郭和禮的怒火,倒是郭和禮車上的好友已經尴尬地想要鑽到徹底去了。
景雲初的話雖然陰陽怪氣的很難聽,可那是實話,禮田的車速度根本起不來,爬點山路都很費勁。
觀衆席又是一片震驚。
“沒搞錯吧,景雲初這是直接嘲諷了郭和禮,她不是來求合作的嗎?”
“太爽了,看郭和禮那副表情,這小子被氣暈了吧。人家景雲初也沒有說錯,要是拿禮田來比,北淮讓五秒都不一定能輸。”
“有點腦子的誰看不出來這是北淮想要一個名氣,說到底賺大發的是禮田。結果這郭和禮真是面子和好處都要占到,我就覺得景雲初做得好,這樣的合作不要也罷。”
在看戲一群人的議論聲中,賽車女郎手上的旗幟終于揮下,那輛銀白色的北淮車幾乎是同一時間蹿了出去,剛開始車速并沒有那麽快,不過幾秒鐘的時間就如同離弦的箭一般距離起跑線越來越遠。
郭和禮看着越來越遠的車身,臉色沉得像墨。
沒想到北淮車已經進步到了這個地步,平時把它當代步車的時候看不出來,一到賽場就能發現它的啓動速度其實很快。雖然比不上法拉利三秒內加速,可和市面上很多的跑車有一較高下的能力。
本來就看不慣江淮清的公司名聲比自己好,現在看到實物以後郭和禮更加胸口發悶,嫉妒得不行。
從小郭家長輩就喜歡拿江淮清和簡時綏來和他們郭家小輩比較,簡時綏有底蘊深厚的簡家和狠厲的手段也就算了,江淮清一個被溫家掃地出門的又憑什麽處處踩他一頭!
懷着滿腔郁氣,郭和禮在賽車女郎準備揮旗的時候一踩油門沖了出去。
大屏幕裏只見一前一後、一銀一紅兩輛全速行駛的車。
“郭和禮是不是搶跑了?說好的五秒,這小子居然說話不算話,騙人家小姑娘玩呢?”有人看到郭和禮搶跑後,立馬替景雲初抱不平,倒是他身邊的同伴認真地看着大屏幕。
“沒記錯的話景雲初剛滿十八?”同伴問。
正義哥心不在焉的,“十八歲也不是郭和禮耍賴的理由啊。”
同伴無語,“我的意思是,景雲初應該剛拿到駕照,但是你看那輛銀白車轉彎的時候,連速度都不帶慢的。”
如果不是攝像頭能夠拍到駕駛座上景雲初的那張臉,他都懷疑是不是江淮清中途換了座位。
正義哥聞言也是認真看去,“真的欸。話說北淮的速度這麽厲害嗎,法拉利好像也沒有拉進多少距離?”
大家對江淮清的印象多是保留在以前,他是學霸,從小到大的成績都是最頂尖的,那時候很多人都在賭他和簡時綏高考的時候誰會是京市的狀元,最後簡時綏以兩分的優勢超過了他。
溫家落到溫三爺手裏以後可以說是大不如前,再加上溫三爺不是個靠譜的,各家不約而同把他排擠出了圈子。于是大家對江淮清的印象也漸漸淡了,只知道他白手起家開了家公司,但是沒有溫家做支撐,他的公司在他們眼中就像是鬧着玩的。
沒想到今天再見,才明白江淮清是真的做實事的,北淮廣告中說的廣招技術人員也是真的。
今晚的這一場比賽雖然還沒有分出一個高下,但稍微熟悉江淮清一點的都已經對他有了改觀,對北淮更是正眼相待。
大屏幕裏,景雲初駕駛的銀白車已經到了第二個拐彎口。
以她剛才展現出來的實力,她本來應該是能夠很快過彎道的,快到最彎的地方時她卻降了速,後面那輛紅色跑車很快追了過來。
“怎麽回事?”
觀衆席有人忍不住站起來,“為什麽突然減速?北淮的車不行嗎,剛才我還打算去買一輛玩玩的。”
還有和旁人打了賭的觀衆不爽,“不會是演的吧,為了合作故意讓郭和禮的?虧我剛才還真心實意地擔心,真是一點意思都沒有。”
因為郭和禮不講武德,大多人都是站在景雲初那邊,希望她能一直保持這樣的優勢。現在她的車速肉眼可見地慢下來,真心擔心她的人開始不爽,嘴上嘀哩咕嚕地吐槽。
車內,景雲初依舊是嚴肅的神情。
她沒喲因為車速降下來而慌張,江淮清注意到她松開油門的時候,眼神中閃過的一絲狠意。甚至她很刻意地将車子停在後面跑車的視覺死角上。
江淮清張了張嘴,猶豫片刻後還是什麽都沒說。他不太清楚景雲初要做什麽,但這段時間的相處讓他明白,她是個有想法的人,她這麽做有她自己的目的,要是現在開口問她反而是在分她的心。
正收回視線,耳邊已經傳來了景雲初冷靜的命令聲,“抓好扶手。”
江淮清腦子還沒反應過來,手已經老老實實地抓住了頭頂的把手,另一只手攥着安全帶。
後面跑車巨大的引擎聲傳來,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就連遠光燈都打到了前面他們減速的這個死角。
江淮清:“追上來了。”不知道是緊張還是情緒時刻緊繃着,說話的時候他的聲音都有些喑啞。
景雲初平靜地嗯了聲。
大概就是須臾之間,方向盤上纖細的手指陡然抓緊,她一腳踩下油門,車子再次飛馳出去。
只是這一回,銀白色的車只比紅色法拉利快了一點。
只見直行的銀車大幅度朝着左邊靠去,因為她在前法拉利在後,後面的車猝不及防地就被別了一下。法拉利的車燈幾乎是擦着北淮車過去的。
“艹!”
這猝不及防的轉道讓郭和禮猛地一踩剎車,方向盤更是猛地朝着右邊飛速打,法拉利的車身就像是在戰場上被一下子攥住的馬,輪子都打滑。
景雲初的車本來就是在死角,為了能追上前車郭和禮甚至沒在轉彎處降速,他沒有觀衆席的視角又怎麽知道景雲初居然會在那樣危險的地方等着他。
要是剛才他的反應再稍微慢一點,換句話說要是他開的不是法拉利沒有那麽快的剎車速度,現在兩輛車怕是已經撞上了。這裏的山道雖然沒有那麽險要,可要是真的撞上後果也是不堪設想,法拉利速度快車身輕,很有可能直接被景雲初的那輛車撞到山岩上。
副駕駛位上的男人臉色已經全白了。
開車的雖然是郭和禮,可就是因為方向盤不在自己手上,所以前面車子擦着自己坐得這輛過去的時候他才更加覺得驚心動魄。車內的溫度很低,這也防不住他冷汗從臉頰滑下。
法拉利被逼停,極速轉彎下車頭和山岩不過半米的距離。
郭和禮跑了這麽多年的賽車,所有人都是光明磊落的,當然大家都是同一時間起跑根本沒有機會做這些小動作,他怎麽都沒想到自己會在一個小丫頭身上體驗到這種吓飛魂的感受。
難道她就不怕自己的車撞上去?要是撞在山體上還好,可要是雙方都沒剎住車掉下山崖呢?真是為了贏命都不要了!
“砰”的一聲,郭和禮用力地錘了一下方向盤。重新踩下油門的時候,他才發覺自己的腳居然在抖,剛才這一幕的恐懼帶給他的還有不敢用力踩油門……
前面,景雲初的車子再次不見了蹤影。
從後視鏡裏看到郭和禮狼狽的樣子,景雲初冷冷地勾起了唇角,埋在心裏很久的郁氣都在這會煙消雲散。
“慫貨。”她難得的開口罵了句。
江淮清手背青筋跳了跳,心跳在她平緩的車速下都沒怎麽慢下來。
……
觀衆席,所有人都看呆了。
景雲初的車子明明一開始就是占優勢的,她的技術比老司機郭和禮要好很多,照她轉彎都不減速的車技來看,贏的幾率是很大的,大家都不是很明白她為什麽要這麽冒險耍陰招。
正義哥長吐了口濁氣,“該說不說,景雲初不管是車技還是心态方面都勝過郭和禮太多了,如果不是看到她偷偷埋伏,我都想和她比一場。”
另一邊,沈臨很痛快地拍了拍手。
“刺激啊!哈哈哈哈哈阿綏你看郭和禮那張臉,把他吓得不輕。”
說完他悠哉地換了個坐姿,“這下景雲初贏是板上釘釘的事了,郭和禮那慫比連油門都t不敢踩,在彎道必降速。”
簡時綏看着屏幕裏銀色車飛快地過了一個又一個轉道,眼中也是閃過興味。
他沒接沈臨的話,倒是身後的沈輕惱火地用力踹在了前面的椅背上。
沈臨只覺得自己的腰都快要震斷了。
“沈輕!”他眼冒火光往後瞪去,“你個死丫頭要謀害親哥啊!”
沈輕冷哼了一聲,“怎麽,景雲初的這一招玩的很厲害嗎?”
沈臨萬萬沒想到她會說這麽一句,懵逼地揉着腰,“什麽?”
沈輕怒道:“她難道不知道這是損敵八百自損一千的招?要是郭和禮真的撞上去了呢?她的車要是被撞到山下去了呢,她到底有沒有考慮過別人的安危!”
沈臨:“……”
別人?
他神色複雜,腦子轉了好幾圈後總算是想起來景雲初的車上還坐着誰。
沈臨:“……”
“我們沈家人的一世英名都在你身上毀了。”他翻了個白眼,吐槽道:“你哥我從初中開始玩感情,怎麽到你的時候就變成了一個死戀愛腦?僵屍來了都不愛看你的腦子一眼。”
沈輕攥着拳頭,再次用力地踹在了椅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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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分鐘後,景雲初的車越過終點線,穩穩地停在了觀衆席前。
銀白色的車身設計低調的車子就像一位凱旋歸來的将軍,威風凜凜的。
車門打開,駕駛座上的景雲初淡定下車的時候,觀衆席上一片歡呼聲,還有人浮誇地朝着下面崩了一個禮花筒。
一看到她,誰都忘了她在賽道上的狠勁。
她之所以能吓到郭和禮,無非是技術過人膽識過人,郭和禮輸成這個慘樣,還是因為人菜瘾大罷了。
畢竟沒人明确說過這就是陰招,厲害點的賽車手怕是早就利用法拉利車身輕便的條件越過北淮走了。
說到底都是郭和禮技不如人。
景雲初微笑着對上面揮揮手,引來了幾聲浮誇的吶喊。
“景雲初好帥!老子褲衩都要被你帥飛了!”
“妹妹,什麽時候再來這裏,和我們也比一場呗?我們的技術可比郭和禮好多了。”
景雲初笑着說好。
剛開始大家夥對北淮車的興趣不是很濃烈,但是現在看到景雲初站在車邊含笑的樣子,他們開始覺得低調才是王者。
嘴上雖然沒說,這些人心裏卻已經想好要定一輛和她一模一樣的。
最好顏色稍微有點區別,這和開情侶車有什麽差?
看到這一幕,後面姍姍來遲的法拉利都想掉個頭跑了。
郭和禮的臉色就像是一張被放在地上踩了好幾腳的大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