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第 22 章
黑色線條小貓畏畏縮縮。
撇去它刻意勾勒出來的形态, 它和趴在手機屏幕上的漆黑觸手沒什麽兩樣。
周湛被黑霧怪物擒住軀體，內髒擰動，面色青白, 完全說不出話來。
這一方天地好似有一種神秘力量，遮蓋住發生了什麽駭事。
路過的學生們神色如常，毫無變化。
阮栀的後頸爬過某種奇異冰涼的冷意。
周湛被那黑色線條纏住，遲遲沒能被松開, 他呼吸急促, 幾乎要死在這裏。
好險在于, 漆黑觸手沒打算殺生。
——尤其是在阮栀面前，它力圖做個“好東西”。
黑色線條小貓快速松開他。
像是嚼到一塊腐肉，惡心得夠嗆, 搖頭甩腦, 呸呸呸半天。
沒一會, 在阮栀懷疑的目光下, 它可憐巴巴地看她懷裏的橘貓，想要橘貓替它說幾句話。
橘貓左顧右看。
一邊是搖來的“漆黑觸手貓”, 一邊是自己超喜歡的可愛兩腳獸人類。
它嗷嗚兩聲, 咪咪嗚嗚，一通貓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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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栀聽不懂。
她看出橘貓對黑色線條小貓的友好。
手機屏幕上的漆黑觸手悄悄地縮起來，不敢觸阮栀黴頭。
周湛好半天緩過勁來。
他目光恐懼，看着面前的美麗女孩, 以及明顯站在她的陣營的“漆黑觸手們”，唇齒打戰, 瑟瑟發抖：“操操操, 你和它們是一夥的！”
阮栀：“？”
她沒能讀懂他這句話的意思，本能皺眉。
周湛的下肢被黑霧怪物籠罩, 爬過無法痊愈的爪印。
秋末風寒，他穿的加絨款長褲裏沁出血色，但凡動彈，便是劇烈的疼痛。
周湛退後幾步，他仿佛看到絕色羅剎般，神志不清，癡語連連：“你們是一夥的，你該不會也是怪物吧？黑霧怪物居然有兩個？不對，可能還不止兩個——書裏沒說啊！”他窮途末路，崩潰于“黑色線條小貓”和攀在阮栀手機屏幕上的“漆黑觸手”。
原文劇情中，身為貫穿全文，借阮栀之死“引領”蕭臣夜重拾玄道的反派怪物，【黑霧怪物】神出鬼沒，極端可怖；它以人類的鮮血、恐懼為食，是劇情中讀者膽戰心驚，生怕出手危及主角團的恐懼之源……
現代社會中，随處可見具有鏡面、反光面的實物，都可能成為它的載體。
只是當下，幾塊磨得铮铮發亮的啞光面瓷磚，便成為線條小貓解決周湛的載體之一。
阮栀沉默地聽着周湛含糊不清地吐字。
“他媽的，憑t什麽劇情崩成這樣？我不是穿書者嗎？老天爺你給我機會穿書，憑什麽亂改劇情——”
她瞳孔一縮，想到蕭臣夜曾與周湛存在某種奇怪聯系。
數月前，周湛出現在港島市。
彼時，他說了一通怪話，蕭臣夜面色難看。
此後，再沒見過他們倆共同出現。
蕭臣夜對他避之不提，随後，主動聯系她，婉轉說道，周湛此人還是少接觸為妙。
阮栀對周湛這人初印象不佳。
再有發生在趙小桃身上的事，對他更是從未給過好臉色。
周湛的“厚臉皮”“死纏爛打”更是叫她困惑——現實中怎麽會有這樣的怪人？他人明顯抗拒、厭惡的情況下，仍抱着某種以自我為中心的高度自戀感，高傲睥睨衆生，說着可笑蠢話。
黑色線條小貓沒有發聲器官。
它學了貓科動物的生氣模樣，勾勒出的兩只尖耳朵往後一背，飛機耳翻動，尾巴憤怒地甩動。
周湛眼珠赤紅。
他看着阮栀，尖利道：“你本該死在那場飯局裏。蕭臣夜那天約你出去吃火鍋，你就該死了！”
“如果你死了，劇情就正常了——”
他真的瘋了。
說着，還想上前對她做些什麽。
黑色小貓幹脆利落地上前幾爪子。
怪物帶來的爪印淬着深厚陰郁的邪氣，足以讓正常人神志不清；周湛本人古怪，腦回路更是清奇，他蠢到做出什麽事都不奇怪。
這一方靜谧的、被神秘力量凝固的天地裏。
驟然，傳來男子痛苦的悲號。
行人們猛地停步，往那方向看去。
只見一個幹癟、矮小青年在瓷磚上狠狠摔了一跤！
他摔了個吃屎姿态，兩條腿平直岔開，形成一條直線，胯部直接、猛烈地撞擊在地面上，堪比瑜伽或柔術中的極端姿勢。
旁觀者瞳孔震驚！
青年嘴裏幹嚎：“操啊，他媽的！”
距離他幾米處，美麗雪白的年輕女性懷中抱着橘貓。
她冷冷凝視，眉頭微蹙。
附近的宿管阿姨見狀走出，一邊撥打急救電話，一邊抱怨吐槽：“都給學校說了幾次了，這裏的瓷磚要換，容易出安全事故；拖來拖去一直不批，現在好了，學生摔了。”
宿管阿姨沒敢搭把手。
她怕擅自挪動會影響到摔倒學生，萬一哪一根肋骨或哪一個內髒遭到重創，只怕難辭其咎。
于是，周湛足足等了快二十分鐘，終于，等來救護車。
上擔架時，他已經感受不到胯部某器官的可用性。
……
蕭臣夜接到阮栀的電話。
“我聽到周湛說了，”阮栀眼也不眨，冷靜試探，“他說我們的世界是一本‘小說’？”
蕭臣夜先是震驚，而後惱怒。
他道：“阮學姐，你別聽他瞎講，他的話真假難說，纰漏太多。”
他早前不願意告訴阮栀，周湛的【劇情筆記本】一事；哪怕後來，陰差陽錯下，阮栀踏入玄道，他依然猶豫，出于私心，不想告訴她具體細節。
——萬一，阮栀聽信了周湛所言，将【劇情筆記本】裏開篇“阮栀之死”怪在他身上呢？
——當然，還有一個重要原因：事情從未發生過，蕭臣夜不想給學姐徒增煩惱。
更別說，後來他查了一遭，發現【劇情筆記本】與現實吻合的內容實在太少。
小部分有詭怪作祟的案件确有發生，大部分記載于冊中的事情從沒開始。
這就導致，他總覺得周湛并非所謂“穿書者”，只是單純窺見部分天機。
但也僅限于此了。
堪破天命并非好事。
能将預知能力用好的玄士，往往閉口不提，少有以此牟利。他們大多清心寡欲，淡泊紅塵，跳出因果，生怕道破未來，影響自身陽壽。
阮栀聽着蕭臣夜緊張解釋：“阮學姐，他說上次火鍋店我組局請你來吃飯時，你會死在火鍋店廁所裏。”
“但是事情從沒發生過，我不敢告訴你。”青年顧慮頗多，忐忑開口。他有私心，可誰能不有私心呢？
“我怕你聽了生氣……”
火鍋店。廁所。
這兩個關鍵地點讓阮栀開始思索。
她懷疑自己那天醉酒，在廁所裏真的見過什麽東西。
蕭臣夜解釋：“我想着，如果能查出真相，到時候告訴你。”
“周湛給了我一本他所‘預知’到的事，”青年道，“阮學姐，我發個電子檔給你。”
阮栀心下一動。
她挂斷電話，查閱蕭臣夜發來的電子文檔。
蕭臣夜不敢再在文檔上做任何主觀上的掩飾修改。
他按照周湛給的內容，拍照存檔，存成pdf格式，發送給阮栀。
發完以後，跼蹐不安。
電子檔發送，相當于明牌自己對阮學姐的愛慕——當然，阮栀聰慧，不可能不知道他對她有好感。
阮栀學姐是典型的體面人。
她不會在他未曾戳破時，直白挑明她不喜歡他。
這正是為什麽，蕭臣夜遲遲未曾告白。
他知道，一旦被拒絕，那就是徹底沒有機會；不如茍着，期待時間拉長，她對他的好感漸增，加大将來表白成功的可能性。
……
周湛的【劇情筆記本】是以讀者角度記錄的。
阮栀的視線落在他寫的某幾行字上。
【黑霧怪物，終極反派，主角團到劇情尾聲才将它鎮壓……】
【茍到最後才有可能擊敗它】
【這是以黑霧觸手形态出現的怪物】
【毫無理智，渴望鮮血，玩轉人命。殺戮游戲祭品的死亡人數超過成百上千人，無法計算。】
【男主蕭臣夜的白月光阮栀是它的第一個游戲祭品】
阮栀越看心越沉。
她點動屏幕，翻到下一頁。蕭臣夜的消息随之而來，他送達自己調查的事件細節：“這些從沒發生過，所謂‘受害人’安然無恙，正因此，我認為周湛的話可信度不高。”
“聽說前幾天在宿舍樓附近摔了一跤後，他腦子更不清醒了。”
“嘴裏念叨着自己是天定之主，”蕭臣夜苦笑，“在醫院裏打了幾個醫生護士，醫院準備把他送到精神病院。”
阮栀：“……”
她半心半意地聽着語音消息，擡眸，看向桌上梳妝臺鏡子上，小心謹慎，沖她腆着臉搖擺細長身軀的漆黑觸手。
那只黑色線條小貓只在她下樓找小貓們時出現。
每一次出現，都很畏縮。
橘貓做和事佬，吃完貓罐頭，會認認真真用貓語和她說一通話。人類聽不懂貓語，但看它表情姿态，可能是在說“漆黑觸手貓”貓品不錯，為貓很好，讓她不要害怕。
阮栀不置可否。
她的視線落在鏡面上的漆黑觸手上，它鼓起勇氣，搖擺兩下，豆豆眼盈着笑。
阮栀再讀電子檔上的文字。
【黑霧怪物貪食鮮血血肉……】
她想到呱唧呱唧嚼蘋果核的漆黑觸手。
又想到她下樓喂貓時，蹭了兩口貓糧的漆黑觸手小貓。
一時間，美麗女孩陷入無言。
甚至，開始懷疑：這上面說的“怪物”，真是她知道、認識的“小怪物”嗎？
·
薄汀鼻尖冒出汗水。
他蒼白漂亮的臉上浮起焦慮，不寧氣息籠罩着整個單人寝室。
分離在外的漆黑觸手們回到人形軀殼。
他知道了所有分//身所探尋得到的消息。
了解着【劇情筆記本】中對【黑霧怪物】（他）的诋毀，怒意勃然，忿忿不平，一雙黑眸潮濕地浸出水汽，呓語輕輕，“我沒做過。”
縱使從前有過壞念頭，他早已改過自新。
薄汀喉頭吞咽兩下，傷心想，他真的沒做。
他連學習的時間都不夠，怎麽會有空去玩殺戮游戲，挑選祭品呢？
他正在非常努力地學習如何成為人類。
薄汀皺着鼻子。
他清瘦、蒼白，漂亮得像是毫無攻擊力的櫥窗人偶，衛衣下沿藏着他收不起來的漆黑尾巴。
青年越想越有些委屈。
他掏出定情鏡子，望着其中倒影，自卑在胸膛裏瘋狂湧動。
——阮栀親口說，自己不喜歡“非人怪物”。
——他是怪物。
——她會喜歡上一個連人形都無法完美維持，尾椎骨還帶了一條尾巴的他嗎？
薄汀眨動眼皮，心中酸澀，苦楚難言。
久久地，他抽了下鼻子，落下一顆怪物的眼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