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
第 21 章
港島市。
文之昭、原濤兩人心神不寧, 給自家長輩發去消息，艱澀坦誠說明具體情況。
“我們兩人同時出手，邪物紋絲不動, 毫無反應……然後，是阮栀念咒，直接擊潰。”
文之昭眼神恍惚，不可置信。
他開始懷疑自己的“玄學天賦”究竟還存不存在。
原濤亦是如此。
藺家請來他們這兩位正統玄學道術繼承人, 誰料, 起到真正發揮作用的是阮栀——一個半路出家, 以前從沒接觸過此類神秘事件的年輕女孩。
他們的自信心大為受挫。
阮栀擊破收藏品上的“邪物”，将之打至潰散一事，給他們帶來無盡震撼。
文之昭、原濤一旦想到自己試圖在阮栀面前展露“玄士風采”, 企圖奪得美人視線停駐, 心中油然升騰起羞恥與懊惱……以及, “真不愧是阮學姐”的驚嘆感慨。
藺家、婁家得知事情已經解決, 趕來見面，連聲感激。
同行的, 是藺家掌權人藺聞惜和婁家婁頤鳴。
婁頤鳴聽着兩個年輕人說着事情經過, 視線落在一旁神情鎮定的美麗女孩身上。
他隐隐約約捕捉到一個念頭。
——上次近灣輪渡酒會，蕭臣夜無法查明“婁家惡魂”突兀消失的真相；他尋人進一步調查，亦是如此，最終, 只能暫抛腦後，不再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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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時今日。
阮栀的出現, 讓他意識到：或許上次輪渡酒會裏, 恰是阮栀的存在使得那惡魂不見蹤跡。
他若有所思，并未直接挑明, 只在這件事處理完畢以後，和藺家友人短暫提及：“阮栀小姐可能在藏拙。”
婁頤鳴确信道：“聽說她的好友方禪音被人用了小鬼，是她出手處理，順利解決。”
“上次近灣輪渡，我家出事，後來莫名奇妙，惡魂消失……當時，她也在。”
“這次是文家、原家兩個小輩親口說，邪物由阮栀打散——”婁頤鳴琢磨道，目中精光四射，他腦中邏輯自洽，非常完美，推理而出，“我猜，這年輕小姑娘應該是比較低調，不想承認自己能力出衆。”
“故而，藏巧于拙。”
婁頤鳴極其欣賞這類的年輕人——不露鋒芒、自斂其才。
他感慨說：“這年頭不少人貪圖權財，但凡做事，有一分要誇十分。”
“沒想到這漂亮小姑娘，居然是如此內斂的性情。”
藺家友人默默聽進去了。
沒過多久，港島市一流圈子裏，不少富豪們都知道了這個消息。
富人身邊總有認識的幾個玄士，有的是江湖騙子，有的真材實料。
婁頤鳴、藺聞惜兩家是貨真價實被“惡魂”“邪物”害過命，傷過財。
自他們口中得到的“解決之術”，實打實地為“阮栀”打出名聲，不少人私下裏找婁頤鳴要了阮栀的聯系方式，以備将來有朝一日可以用上。
……
以上這些，阮栀通通都不知道。
她面無表情地盯着緣何法師給的玄道書籍，默念着冗長複雜的咒術。
應試教育下的學生，擅長死記硬背。阮栀記憶力向來不錯，她花了小半天功夫，記下幾條“萬金油”式的咒術。
然後，戳了緣何法師的消息框。
詢問法師，單念咒術，是否能鎮壓邪物？
緣何法師回複稱，大多數術士需要憑借法具與咒術，共同使用，從而鎮壓、毀滅邪物詭怪。
只有小部分極有天賦的，處理某些惡魂時，可以做到單念咒術，達成目的。
……
“目前，我只知道蕭臣夜有這個天賦，但他太久未持法具、未修玄術，仍需要借助法具的力量。”
阮栀陷入沉默。
她回憶起在藺家收藏品倉庫中，她輕而易舉地擊潰邪物，前前後後，不超過三分鐘。
快得讓人無法相信。
事後，文之昭、原濤兩人眼神發直，什麽話都說不出，目送她離去。
她心裏複雜，滿腔疑窦，根本顧不上他們在想些什麽。
·
漆黑觸手将所見所聞傳達給人形軀殼。
薄汀垂眸，黑睫斂着，他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寡淡清冷，像是一個無情蒼白的人偶。
記憶聯翩，他的眼前浮現起阮栀望向那收藏品，凝眸張唇，低聲念誦的畫面。
她有一雙很亮的眼。
還有，一彎豔紅、美麗的唇。
薄汀喉結滾動。
人形軀殼無法抑制着漆黑觸手的“瘋狂逃竄”，它們興奮狂奔，如同氣囊泳池被戳破，嘩啦啦地流淌于地。
他像壞了的電視機，沉溺于那一彎柔軟紅唇，竟無法維持住現有的人形。
雪花閃爍，眼瞳明滅。
晦暗深色中，漆黑觸手們向外延伸、延伸，爬過春雨樓的每一個磚塊、瓷磚——
人耳無法接受到的頻率，深黯中無聲的呓語，瘋狂執拗，飽含砰砰萌動與血淋淋的、毫無理智的喜愛。
“……阮栀。”
它們輕喚。
“……阮栀。”
漆黑觸手們最終回到人形軀殼，留下一條收不起來的漆黑尾巴。
薄汀凝眸看向現代科技下的電子設備，瞳光幽幽。
蒼白修長手指滑動屏幕，瞳孔印出美麗人類在校園官微推送保研名單公告中的一寸照片。
下載，保存。
身後尾巴興奮甩動，甩得一旁椅凳腿梆梆響。
薄汀記下她的保研學校，準備分出一根漆黑觸手，提前去探查那所學校，和那裏的流浪貓貓狗狗打好關系。
·
周湛使用着蕭臣夜給的“紅繩”法具，接了三次任務，掙到六位數的報酬。
這些案子在原文劇情中，只算是“支線任務”，與貫穿全文的反派“黑霧怪物”毫無幹系。
正是因此，周湛才有膽子前去。
不然，按他這慫人作風，知道和原文劇情中的終極反派有關，定是夾着尾巴灰溜溜就跑。
如今，紅繩法具無法使用，周湛尋蕭臣夜再次索要，沒能成功；向主角後宮美人之一趙小桃開價，想買她的“爻杯”，同樣失敗。
人在校內，他根本找不到機會偷走趙小桃的爻杯。更別說阮栀，她的宿舍安保嚴密，無縫可鑽，周湛只能望着t女寝樓，興嘆着他本該是那個最有資格拿到法具的人。
周湛在女寝樓下轉了許久。
他想着不久前得知，阮栀在港島市打散邪物，狠狠出了一波風頭，嫉恨湧動。
據悉，玄士們都在熱議着“阮栀”的天賦究竟有多出衆——畢竟，不是誰都能單憑咒術擊潰惡魂邪物。
周湛看過全文，知道蕭臣夜在劇情中後期有過類似出色表現。
前期的蕭臣夜屬于猥瑣發育類型，利用法具和咒術，兩者共上，鎮壓解決。
玄士們要麽憑借血脈天賦，要麽依靠強大法具，來鎮壓銷毀鬼怪邪物。
周湛是後者。
他毫無玄力，本身不具有相關天賦，哪怕花錢找來幾本玄道書籍，硬讀一通，還是沒能讀懂，無法通過學習，利用咒術擊敗敵物。
這種情況下，他只能寄希望于再找到一個足以支撐他茍到劇情中後期的法具。
“浮屠小塔”是他的最優選。
阮栀和趙小桃都住在這片宿舍區，兩棟樓間隔不到一百米；剛到飯點，陸陸續續有人從樓裏走下來，前往食堂就餐。
周湛徘徊于榕樹下，賊眉鼠眼探看那兩棟樓。
中午十二點。
饑腸辘辘的校友們走出宿舍樓。
周湛的視線落在兩人寝門口，阮栀正緩步走出，面色如常，她穿了一件駝色風衣，頸子上挂了一條圍巾，皮膚光潔雪白，眉眼盈盈精致。
他吞咽兩下口水。
腦中急轉，想着如何搭讪。
還沒等他動作，倏忽間，他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貓叫。
阮栀走向食堂的腳步停住了。
她精準地看向貓叫發聲處，臉上的表情驀地柔軟。
橘黃貓咪舉着小旗杆般的尾巴，無比興奮地朝她急奔而來！
貓在她腳邊打滾翻肚皮，得來人類輕柔的撫摸與笑語連連。
周湛等不及了。
他上前開口：“阮栀，我想和你做個交易。”
想了下賬戶上的六位數報酬，矮小幹癟青年一咬牙，“你的‘浮屠小塔’，我花錢向你借一段時間，一年十萬塊。”
阮栀用看傻子一樣的目光瞧他。
她一言不發。
腳邊的橘貓翻起，四只腳踩在宿舍樓外瓷磚上，瞳孔放大，盯着面前這不懷好意的青年，喉嚨裏發出赫赫威脅。
周湛不以為意。
他消息渠道不多，和主角團沒能建立起友誼關系，如今只能靠着零散幾個陌生玄士得到業內消息，有時候想要了解更深，還得花錢。
這就導致，他壓根不知道“浮屠小塔”是通過正當手段租借而來。
單租借費用就有百萬。
原文劇情裏，開口要“浮屠小塔”的是蕭臣夜，他借了蕭家本族長輩的人脈，朝臨安寺住持要了它的使用權。
細數算來，兩種獲取方式，價值相差無幾。
都是現實生活中極其耗費精力、錢財、人脈的一場交易。
周湛以為十萬塊就夠借到“浮屠小塔”。
他設想中的順利之旅，并未實現。
阮栀摸着橘貓的背，冷淡道：“十萬塊？”
她笑了一聲，沒再搭理他。
周湛面紅耳赤，她的三個字徹底擊碎了他的尊嚴，将他的志得意滿、穿書者的雄心勃勃踩在地上，碾為塵土。
她嗤之以鼻。
尊嚴受辱，他眼眶發紅，當下就有點想動手。
橘貓看着礙眼，他伸腳一踢，準備将它踢飛，以此發洩怒火！
然而，周湛腳掌一滑，沒能踢中。
他險些摔了個趔趄，在這種偌大的羞恥與憤怒中，嘴裏不幹不淨地罵着：“他媽的死貓，死賤種——”
雙人寝室樓的樓外十米內鋪了霧面瓷磚。
防滑、好打理。
多年來行人走過，鞋底與瓷磚摩擦，将某些磚塊磨得铮铮發亮，足以投射出倒影。
前不久，宿管阿姨剛反饋教務處要求更換瓷磚，确保行人過路安全。
這也是流浪貓狗們夏天貪涼的聚居地。
瓷磚冰冷，趴上緩解夏季燥熱。
阮栀常常看到貓貓狗狗們躲在附近樹蔭下，貼着瓷磚塊，呼哧呼哧地喘氣。
周湛要伸腳踢貓，阮栀已經伸出手将橘貓半摟半撈進懷裏。
貓咪兇狠地沖周湛嘶聲！
就在他腳滑，嘴裏大罵之際。
她看到地面上滑過一道漆黑扭曲的陰影，憤怒地裹着黑霧，席卷着撲向周湛！将他的下半身狠狠纏繞，死死擰緊，勒得他面色青白，雙眼突出！
阮栀反應不及。
她感受到周身溫度降低，懷中橘貓烏嚕嚕咆哮着。
黑霧籠罩，浮現出裏頭的一根——等等，那是觸手還是小貓？
橘貓嗚嗚威吓。
它貓語連連，咆哮憤怒，迅速搖人！
最終，搖來了漆黑觸手貓！
黑色線條小貓怎能辜負貓咪的信賴！
它狠狠嚼住幹癟青年的下肢，留下無法痊愈的爪印——
直到，阮栀茫然地呢喃着：“小貓？還是小怪物？”
漆黑觸手·小貓形态：……！
它顫巍巍地松開爪子，難得罕見地和另一個漆黑觸手碰上面。
攀在阮栀手機屏幕上的漆黑觸手：……
兩只觸手面面相觑。
本質同為【它】，私下見過許多面，融彙于人形軀殼的次數數不勝數。
可現下情況不同。
栀栀從不知道【漆黑觸手】的數量多少，她一直認為，身邊的那只就是蕭臣夜嘴裏的“黑霧怪物”，更不會想到這個世間還有無數只可分裂的“小怪物”。
一只小怪物就讓人類心生戒備，那無數只小怪物……豈不是更讓她心生忌憚？
這正是為什麽【漆黑觸手】從不在阮栀面前提及，自己還有許多“同伴”。
它怕她為此讨厭自己。
人形軀殼的【他】更是膽怯，未曾在她面前承認自己的身份與“漆黑觸手”戚戚相關。
……
阮栀低頭看看手機屏幕上的小怪物，再看看面前的漆黑觸手·小貓怪物：“你倆什麽關系？”
她驟然想到不久前，蕭臣夜來電說他身邊閃現過“漆黑觸手”。彼時她不以為意，不想探究它的來去動向。
直到現在。
阮栀心下一沉。
她的眼神銳利，凝視着那只線條黑小貓，看它在秋末冬初的寒風中被問得瑟瑟發抖，如另一只觸手般，無言沉默。
它看起來都快要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