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故事
故事
這實在像是什麽擦邊直播，大小姐立刻義正言辭地叫了一聲：“戚烨霖！”确定了自己的精準打擊對象，只是後面要打擊的內容卻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擾亂市場秩序！”
戚烨霖沒忍住笑了出來，又幽幽地開口道：“楚小姐對市場行情這麽了解，平時沒少看吧？”大概她本來想指責他的經營內容，但他偏不按她的邏輯走。
她果然被噎了個夠嗆，哇哇地叫了兩聲之後決定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哼，我要看也要看1000塊錢一件的！你這10塊錢一件，一聽就沒什麽好看！”
竟然說他沒什麽好看！戚烨霖有點逆反，戲谑道：“還是楚小姐懂哈，那為了真誠回饋一下我們的SSVIP客戶，我先脫10塊錢的給你驗個貨吧。”他說着便很大方地解開了兩顆襯衫扣子，補充道：“支持先看後付。”
“啊啊啊啊啊臭流氓！我不要理你了！”楚銀晴怪叫了一陣，聲音聽上去悶悶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害羞所以甩了手機然後把頭埋進了枕頭裏，戚烨霖想象着她這鴕鳥一樣的姿勢就更想笑了。
不好讓病號情緒那麽激動，戚烨霖連忙收起了剛剛那格外蕩漾的笑容，及時淨化了一下自己的大腦，十分真誠地求了波關注：“理我一下理我一下，除了付費服務之外，我這兒還有很多免費服務呢，要不要來參與一下？”
她大概很感興趣。一陣布料摩擦的雜音之後，聽筒裏她的聲音又近了：“還有什麽呀？說來聽聽？”天真無邪得像個小孩子一樣。
戚烨霖正也要按照這個少兒頻道的要求包裝自己的各項技能，對方的天真卻迅速被殘酷的生活磨平了棱角：“嗚……但今天晚上我們還有數分的在線答疑課，再不睡覺我一會兒就什麽都聽不進去了……”
要說慘還得是帶病堅持學習的經院同仁慘，所以戚烨霖連忙收起了自己的小玩笑，正經地傳遞了一波人文關懷：“那你快睡，嗓子痛就去含磕喉糖。”
“那個好苦我更睡不着了……”楚銀晴懊惱道，自己哼哼唧唧地發洩了一會兒病痛之後忽然突發奇想，“戚烨霖，要不你把你的政治學十五講拿出來念念吧，我看那東西總能秒睡。”
對方一副完全看不慣自己在生病而他還活蹦亂跳，所以強行壓着他和她一起好好學習的樣子，讓戚烨霖有點無奈。只不過他現在的确是兩手空空，除了讀讀沐浴露的說明書之外也沒什麽好的素材，除非他願意發揮一下自己的祖傳技能——胡說八道。
而且，有些人不是總要他坦誠嗎？
心裏微微一動，戚烨霖嘆了口氣：“我沒帶課本，但可以給你說故事。你把手機放在一邊，自己躺好蓋上被子。”他一邊說着一邊把聲音放低放輕，像要哄她睡覺一樣。
聽筒那邊又是一陣布料摩擦的嘈雜，看樣子是她乖乖聽話了，除了一點點倔強：“那你故事講得無聊一點哦，要不我越好奇越睡不着。”
無聊一點……這要求可真是簡單得不得了。
戚烨霖笑道：“放心，會把你喜歡的政治學十五講穿插進去的，保證睡眠質量。”
“戚烨霖你現在學得這麽……喪心病狂嗎？”他的聽衆不禁開了個小差，質疑起他的瘋魔程度來了。
戚烨霖被嗆了一下，聲音也不禁從那個溫柔的狀态跳脫了出來：“……還要不要聽？”
“聽的聽的。”她态度極好地連聲答應，實際上還小聲念了他一句，“說你一句就擺臉，小氣吧啦的。”——為了不影響說故事的好心情，戚烨霖打算裝沒聽見。
正要起勢，她卻不知道想到什麽，又急急忙忙地給他按了個暫停鍵：“啊！再等我一下哦，2秒鐘！”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戚烨霖又微笑着深吸了口氣，努力在耐心方面向自己的好兄弟看了個齊。
直到又是一陣嘈雜的聲音之後，她才發送了信號：“好啦，講吧！”
世界終于安靜。他唯一的聽衆已經搬好了小板凳，所以他便可以開場了。
“很久以前，一場從天而降的大洪水把華國的小王子沖到了朝國。”
出師不利，他剛講一句話就被打斷：“是Noah's Ark（諾亞方舟）那樣的大洪水嗎？”
戚烨霖有點後悔，早知道就說是龍卷風了。
他不想糾纏太久，随便嗯了兩聲，補全了自己的邏輯鏈：“對，很大的洪水，他坐諾亞方舟逃到了朝國，這個國家……地勢比較高。”他多補了半句話為了防止對方再次提出什麽質疑，果然就聽她若有所思地“噢”了一聲。
成就感大增，戚烨霖又把聲音放緩了：“小王子每天都在為背井離鄉而以淚洗面，但後來，這個國家的人友善地接納了他，他在這裏長大成人。而且這個國家有位美麗的公主，讓他一見鐘情了。于是他就不再想家了，甚至覺得在朝國生活也不錯。”
大小姐完全不能接受這麽戀愛腦的故事，再次憤憤不平地打斷了他：“就這麽……見色忘義了？這種人當什麽王子啊！”
戚烨霖差點吐血，急急忙忙地又補充了個前置條件。“小王子在自己的國家總會受到各種欺負和冷眼！在朝國快樂一些！因為他……不是王後親生的！”後半句多少有點狗急跳牆，他邊說邊在心裏為自己的口無遮攔拜了拜。
她簡短地“哦”了一聲，勉強同意，于是他便再次進入了說故事的狀态：“而且，這位美麗的公主不想嫁給隔壁醜國的王子，所以……”
“哈哈哈哈哈醜國這麽草率嗎？”楚銀晴又沒忍住用笑聲打斷了他，“那他為什麽敢求娶公主的啊，誰給他的自信啊哈哈哈哈哈？”
好氣，這東西根本都不是重點！還不是她要講得無聊一點，害得他加了一堆無用設定！
戚烨霖懊惱。但本着尊重聽衆的原則，他還是微笑着深吸了一口氣，試圖說些道理來讓這顏狗把格局打開一點點：“除了醜之外其他都是優點！而且他能提供朝國所需要的一些東西，比如資源禀賦、軍事保護和貿易往來之類的。”
她又恍然大悟地長長“哦”了一聲，被他給說服了，于是他便輕咳了一聲，然後繼續講了下去：“總之，公主不想嫁，所以提出在國內比武招親，誰能解出她三個難題，就可以……”
好不了一會兒，她又要打斷了。
“戚烨霖你這不就是Turandot（圖蘭朵）的劇情嗎！搞這麽神秘兮兮的。”
說到了他心虛的地方，戚烨霖有點急躁。“這裏設定稍微融了下梗後面都是不一樣的！”耐心即将用光，他說着說着便垮了下臉，傾訴欲驟降，“你再打斷我我就不講了……”
巧妙引入了個聽故事禮儀，她果然有點理虧：“好吧，那我不說話了，你講你講。”
聽筒那邊又是一陣摩擦的聲音，大概她是真的決定就着這個圖蘭朵2.0版進入夢鄉，所以調整了一個舒服的睡姿，或許都已經不抱希望地把眼睛閉起來了。于是，出于一個把故事講得無聊一些的原則，戚烨霖又羅裏吧嗦地把小王子通過三道考驗的情節簡單複述了一遍。但有些人完全沒有信守諾言，總是很好奇地問這問那，逼着他把這個故事完善修改得盡善盡美才肯罷休。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這麽久，他終于講到了起因的最後一句：“于是，小王子終于如願以償地和公主在一起了。”
十分心累，真想就這麽大結局。但聽筒忽然傳來了一個真情實感地回了他一個“好耶”——聲音已經有點發軟了，像是有點困但為了捧他的場所以強打了一下精神，搞得他心裏又有點不忍，于是決定繼續把故事講完。
“但因為天災，華國各方面都已經物是人非。向來坐享其成的華國人不屑于白手起家，便依仗着自己強大的軍事實力四處掠奪。朝國雖然暫時平安，但國民卻惶惶不可終日，國內甚至出現了一些閑言碎語，認為華國的小王子并不是真心喜愛公主，而是帶了某些龌龊的目的蓄意接近。”
這個故事逐漸有點政治學十五講的意味在了，所以他講完這一段後微微停頓了一下，想聽聽她的反饋。
一大串成語的助眠成果斐然，她隔了好一會兒才模模糊糊地問着：“那他是嗎？”好像邊問還邊打了個哈欠似的。
問得沒那麽認真，可是他需要回答得很認真：“他不是的。小王子沒那麽強大。他曾經一直覺得這樣沒錯，可是在這個弱肉強食的時代，弱小本身就變成了錯誤。”
“因為他逐漸發現，他喜歡的東西總是處在一個很微妙的位置。他得不到，或者即使僥幸得到但是也守不住。”戚烨霖說到這裏不禁多感嘆了幾句，忘了在哄她睡覺，語氣都又激動了起來，“所以他很害怕，如果有朝一日，華國真的打了過來，他不知道該怎麽擋住侵略的鐵蹄，讓朝國免于戰火。”
“可是朝國地勢高一些，應該會贏的吧……”
都已經困成這樣了竟然還要口齒不清地和他講講易守難攻的戰略地形，戚烨霖着實哭笑不得，都被氣得沒脾氣了，連忙又完善了一下自己的設定：“可是朝國人比較淳樸，戰鬥經驗和武力水平和從厮殺中長大的華國人不可同日而語。”
對方又恢複了安靜，他便繼續說了下去：“所以小王子決定要變強大，真正變成一個華國王子，再以王子的身份來促成兩國永久和平，并用自己和朝國公主的婚姻作為和平宣言，同時，也給其他國家做個表率，大家共同發展。”
“所以最後呢？他成功了沒？”
她大概實在是困得不行了，又強打精神敷衍了他兩句便要求他直接宣布大結局。
但實際上，現在還沒辦法結局。甚至，現在才來到重點。
“小王子的計劃沒有那麽簡單，甚至可以說是很難很難。他只是想想還沒做就已經有點退縮了。為了完成這個計劃，他或許需要做很多之前很不齒的事情，甚至有可能需要背叛朋友，出賣家人，甚至要以用別的國家的利益來做交換。因為每一個華國王位的背後，都是屍橫遍野和血流成河……”
“戚烨霖你不要講那麽血腥的……”看來她已經困到挑不出他任何邏輯了，所以只是嬌嗔地抱怨了一下故事的情節設置。
可是，不那麽血腥的，是王子和公主在一起的童話；而他要和她講的，是在一起之後的現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