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深灰
深灰
南湖公園+王一楠=永遠都拍不完的照片。戚烨霖現在有點懂為什麽從小到大的語文老師都在反複強調“要有一雙發現美的眼睛”,因為和某些能夠把人造小水坑拍出“清泉石上流”那種感覺的人相比,他的确是任重而道遠。
不算很大的公園,大家足足逛到了日落西斜,竟然還有最後一項議程——去湖邊拍夕陽。當了一個下午拍照助理的戚烨霖聽後着實有點頭大,使勁咳了幾聲,試圖提醒某些沉浸在自己的美貌中無法自拔的人關注他們倆的接頭小暗號。
但是該被吸引的人無動于衷,不該被引來的人卻對他流露出了一點人文關懷。“感冒了嗎?”陸煦聽他咳嗽便自然地拍了他兩下,又擡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提醒道,“對了,你之前不是說要去準備遴選得早點走,都快17:00了。”
雖然這個安慰有點驢唇不對馬嘴,但是這個臺階的确遞得很妙,戚烨霖重重地點了點頭,又大聲且緩慢地強調了一下時間:“說的是呀,都快17:00了,我得趕緊走了!”順便又使勁朝楚銀晴眨了眨眼睛,發送了一個事不宜遲的信號。
但是顯然,這個要走的信號仍然沒有發給正确的人。有幾位同樣也不想等夕陽的計算機學院同仁也點了點頭,找了個“正好一起拼車”的名義決定和他一起提前走,還有那個執行懷柔遠人政策執行得十分痛苦的朱顏。
尊敬的副主席同志要走,學生會幹部們當然要挽留+告別一番,不管是真情實感還是惺惺作态——雖然,以幾位同志的單純程度來看,戚烨霖敢肯定一定是前者。至于楚銀晴的态度,他到沒那麽确定了。因為雖然她還是很得體地說着:“期待學姐下次有空的時候再來和我們玩。”但是重音的位置有點不對勁,讓他隐約感受到了一點點陰陽怪氣。
不過,他還沒來得及做什麽深層次分析,大小姐便宣布對他另有重用:“但5個人一輛車會不會有點擠呀?戚烨霖你舍己為人一點,等下一趟順風車吧。”
哈啊?戚烨霖都無語,完全沒想到自己作為拼車發起人最後竟然要被踢出局。
陸煦顯然也不太明白,大概想主動站出來替他解釋一下他的正經事。但大小姐都把格局架到“舍己為人”這裏了,他再上升到“輕重緩急”只會讓人家下不來臺,所以戚烨霖及時把人攔下了,随意地揮了揮手,用開玩笑的形式化解了尴尬:“行行行,我陪我家大社長看完立冬的第一場日落。”順便還激活了一下就喜歡挑這種詭異畫面看的某些氣氛組人士,成功把話題給扯走了。
第一撥拼車小隊走了之後,第二波順風車在夕陽來臨之前也就到了。戚烨霖正沉浸式和大家一起玩着“誰是卧底”小游戲,就看到楚銀晴淡定地接起了電話,嗯了幾聲之後忽然驚叫了一聲:“這麽突然嗎!好的!我這就去!”像是發生了什麽大事。
果然,本輪卧底直接自爆了:“抱歉啊大家,家裏突然來了重要的客人,爸爸媽媽喊我去陪。司機來接我了,我現在必須得走了。”她真誠地雙手合十,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搬出了自己的謊話——戚烨霖之所以确定是謊話,是因為她接到電話的語氣實在不像重要的客人突然來了,更像重要的客人突然……走了……
正掃視着在場其他人同樣莫名其妙的表情在心裏憋笑,就聽到大小姐喊了他一聲:“戚烨霖你要不要搭我的順風車?陸煦剛剛不是說你也有急事要趕緊走嗎?”
就這麽……把自己順風車的梗給回收了?
戚烨霖實在想笑,但為了防止雙人自爆,他還是煞有介事地咳嗽了兩聲,這才繃住了笑意,假意推脫了一番:“我不好耽誤楚小姐的家事。”
但楚銀晴完全沒識破他這假客氣,直接不由分說地把他從地上拽了起來,着急忙慌的:“走了走了!再耽誤時間才是耽誤我的事。”
戚烨霖忍笑忍得實在受不了,只能一邊匆匆忙忙地和幾位朋友道別,一邊又像個提線木偶一樣被她拽着往大門的方向走。
現在,秋游日終于進行到了他期待了一整天的環節,雖然,在這個環節開始之前,他還得努力哄好一下自己這已經在怒火中燒的女朋友。因為剛剛走了連50米都沒有,大小姐就開始擺臉給他看了,然後迅速開啓了自己的審問程序:“戚烨霖,我現在就要聽你到底打算怎麽處理你的dark gray,我不滿意你就別想上我家的車!”
坦誠清單中的重點內容,戚烨霖當然不敢怠慢,用心準備了一下。雖然,他從線人處得到的回答都不太有幫助……
他細致入微的爹直接回了他一句:“那天人很多,我不記得了。”而他和藹可親的娘如臨大敵一樣:“你忽然問這個做什麽?”然後不知道觸發了哪個按鈕,竟然又一邊祥林嫂一樣地念叨着:“是媽媽對不起你”一邊哭了起來。他也只能放棄探究,趕緊把母親這突如其來的思念之情給哄好。
不過,對于戚家人而言,弄不清楚标準答案并不妨礙他可以用些技巧把對方想要聽到的話給問出來,再照着這份“标準答案”複刻一份皆大歡喜的出來。
所以,戚烨霖先掃了一眼四周沒有熟人,便把這渾身是刺兒的“小河豚”攬到了自己的懷裏,打算先兜點圈子讓她放松一下警惕:“好了好了,不氣了哈。你說,今天朱顏又不是我請的,你這到底是在氣我,還是氣你自己呀?”
從突發審問的導火索入手解決問題,讓該發生的爆炸提前發生。戚烨霖是這樣想的,果然就看楚銀晴瞪了他一眼,氣勢十足。“我請學姐來玩可是為了給你做危機公關!不是為了給你倆創造機會讓你倆……講悄悄話的!”越想越氣,她哼了一聲從他懷裏掙了出來,又警告道,“手拿開!考察期還沒過不準動手動腳!”
戚烨霖只好把手放回原位,搶在她家盡職盡責的司機之前,拉開了這熟悉的車後門,又做了個手勢,請她先上車。
或許是他剛剛的的道歉成功了一半,也或許是大小姐也開始覺得自己這“沒問清楚禁止上車”的條款有點霸道,所以他緊随其後地上了車并且坐到了她身邊去也沒有被轟走,只是得到了一句有點別扭的抱怨。
“你總是這樣有恃無恐的,不過是仗着……”她說到最後便說不下去了,把頭轉到另外一側,像是防止他從她的表情裏發現什麽破綻。
可是破綻已經擺在他面前了,比如這顆有點倔強的後腦勺。
戚烨霖把手放在了她的頭發上撫了撫,開玩笑似的替她把話補全了:“是是是,不過是仗着楚小姐喜歡呗。”
他的話說得太直白了,這空間裏又有第三個人在,果然就見她紅着臉轉過頭來低低地喊了一聲他的名字發出警告。他忍俊不禁,伸手去摸了摸她的臉:“不氣了不氣了,我本來也只想和你講話。但你今天又不和我講話,她來找我講話我又不能說‘滾蛋’,你教教我怎麽辦好呀?”
通過擺事實講道理的方式終于點到了她心虛的地方,楚銀晴“我”了好幾聲想打斷他的邏輯,但最後還是哼了一聲,選擇繼續胡攪蠻纏:“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朱顏是誰,她找你說話你可開心得要死。”
他開心得要死?他怕得要死還差不多吧……
戚烨霖堅定地搖了搖頭,決定從根源上斷絕她的胡思亂想。當然,他也只能模模糊糊地點一點:“你別光看戚省長和朱市長表面和諧,要看海建拿了幾塊地,鵬翺又拿了幾塊兒地呀。”
用了個她親舅舅和他表姐夫的小案例,果然就看她像是納過悶兒來了。不過雖然納過悶兒但卻并不妨礙她繼續生氣,甚至順着自己的邏輯坐實了她的結論:“敵人的敵人不就是朋友嗎?要不你神秘兮兮地dark gray個什麽勁兒啊?”
這下換他懵了,甚至語言都沒來得及組織好便直接問了:“是誰和你說dark gray是我要來拉攏朱家人了?”
邊說着他邊感覺後背發冷,好像忽然之間,他之前覺得自相矛盾的問題都有了答案:
叔伯們不可能沒有做好背景調查,把他“流放”到這樣一個地方除了不想讓他在A城積累什麽勢力資源之外,一定還存在別的理由。比如,比他提前一年入學的朱顏學姐。
當然,和朱家完全不對付的三叔肯定沒存着這個想法,但是大伯二伯和三叔究竟是不是一條心可就存疑了。從這個角度看,放他接觸朱家從而形成整個家族內部的制衡也不失為一招好棋……
“你又要岔開話題不肯坦誠是吧!”
已經推演到一半的思路被氣勢洶洶地打斷了。楚銀晴完全不跟他的邏輯走,伸出手指頗具威懾力地點了他兩下,看上去還怪驕傲的:“反正是權威人士說的,絕對不可能是在陰陽怪氣。”
權威人士?戚烨霖聽了想笑,他們哪個看上去不都是道貌岸然的。表面和氣一團,背地裏鬧成一片,現在甚至還要這樣把他當棋子,随意地去操控他的人生。
想到這裏,他不甘心地發出一聲輕嗤。
“楚銀晴,信不信随你。dark gray就是dark gray。沒有人會主動把自己丢到泥潭裏,有的只是某些所謂的權威人士,一邊把你身上的衣服扒光丢到裏面,一邊在旁邊看着你掙紮自救,以此為樂。不需要征得你的同意,也不需要提前和你打招呼,可笑得很。”
他邊諷刺地說着,邊卻很無奈地攤開了手。
“所以,歡迎來看我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