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外賣
外賣
戚烨霖很小的時候就發現，只要自己對什麽東西流露出一絲喜歡，過不了3天，這東西就要遭殃。這定律從未失效，連外公家裏那個很會做蔥爆羊肉的大師傅都未能幸免于難。
所以，在那如坐針氈的家宴上，當大伯稀松平常地開口問他“烨霖，大學還順利嗎？”的時候，戚烨霖拼命地抑制了一下自己不住上揚的唇角，盡量無比凝重地答上了句：“還好。”完美傳達了一下好又不好，不好又好的複雜含義。果然也就得到了大伯一個贊許有加：“那就好。”
欣卿暫時安全。戚烨霖放心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笑意被大伯母捕捉到了，因為他很快又聽到了一個殺傷力十足的問題：“烨霖，有沒有遇到中意的女孩子啊？”讓他很突兀地嗆了一下，咳得臉都紅了，話都說不出一句，只能擺了擺手算是回答了這個問題。
“吃飯就好好吃飯，讀書就好好讀書。”外公見他咳得難受，連忙給他遞了餐布，又話裏有話地替他四兩撥千斤，“大好的時光不要想那些七七八八的。”
大伯母尴尬地笑了兩聲，但是二伯母卻很快接過了話題：“欸，話不能這麽說的。您看小彧和興懷，書也讀了，如意郎君也找到了，抱着孩子拿博士學位，可把我羨慕壞了。”
內涵母親的老劇目了，戚烨霖臺詞都能背得出。
二伯母率先發難之後，大伯母就會重振旗鼓講起對口相聲：“說的是啊，要我說啊，學生時代的感情最寶貴了。我們家鈞垣就錯過了，出了校門還打着光棍，我這給他一頓愁啊。”
是是是，愁得要死，在銀行家的女兒和上将的女兒之間愁得要死。戚烨霖默默吐槽。
對口相聲講到一半，外公基本上就已經處在要拍桌子的邊緣了。這個時候，善解人意的母親就會拉出她的一個邊邊角兒子，出來當個擋箭牌：“雲起，聽見沒？你伯母們都在操心你的事呢，有什麽好消息趕快帶回來給家裏人看看。”
哥哥平時也就在家叫嚣一下不婚主義，在外公面前，還是不敢拿出自己新新人類的思想出來挑戰權威的，所以只會乖巧地發出兩聲語氣詞，防止自己也刷出什麽存在感來。
劇目基本演完了80%，接下來就要父親出馬，随便選一只股票聊聊市場基本面，然後徹底把話題扯開。戚烨霖對股票興趣不大，所以便稍微放松了一下警惕。
但沒想到今天的後20%急轉直下。父親還沒選好自己的股票，外公卻先開口了：“烨霖，你不用忙。外公給你留好的。”
心髒停跳了幾秒鐘，被好幾十雙眼睛齊刷刷地掃射成篩子的戚烨霖震驚了好一會兒都沒說出話來。
半晌，他才幹幹地笑了幾聲，又夾了筷子鴨腿到外公的餐碟裏，受寵若驚的：“阿公，我不急，還打算向我哥看齊，一口氣讀到博士呢。您也別急哈。那個，我們先好好吃飯，是吧。”
他嘗試着想回到吃飯主題，但是這話卻好像被曲解了似的，因為外公龍顏大悅地笑了起來，驕傲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铿锵有力地：“對，慢慢來，飯要一口一口地吃。”
聽起來不是很對勁，一副……卧薪嘗膽的架勢。戚烨霖連忙正經幹了幾口飯，證明自己是真心誠意地只想吃飯，但是幾位叔伯掃過來的目光明顯更冷了些。
其實，但凡在座的某些人能登入一下欣卿校園論壇，就會發現，在戀愛關系上面他完全不值得擔心。在那離譜的“雙旦”晚會之後，他已經擁有了“現任校草緋聞男友”和“現任校花大舔狗”雙重身份——是了，拜他這十分瞎眼的雙重身份，校草位置他屁股還沒坐熱就再次拱手讓給了陸煦。
校不校草的他不在乎，期末考試壓力大，大家需要一些談資，他也可以理解，但是這兩個身份也實在過于離譜了吧！
戚烨霖忍到了經濟學院結束最後一門考試之後才對幾位非理性經濟人們提出了嚴正抗議。然後在放假第五天，他發現自己的身份終于有了個整齊劃一的變化：“現任校花校草雙重大舔狗。”，簡稱“大舔狗”。
“王一楠！你是不是和我有仇！”
戚烨霖沒忍住，在他們的聊天小群裏爆發了。他可算是發現了，他認識的所有人都是堅定的“陸煦派”。所以，到底是誰在論壇裏支持他，讓他也能有幸參與到這麽腥風血雨的校草競争中啊！！這些支持他的人能不能支棱支棱，不要“哈哈哈哈”地看熱鬧，也要為他的形象努努力啊！
大小姐很快就出來護短了：“我家楠楠哪裏說錯了？小霖子你這麽嚣張可不行哦。”
隔着屏幕，楚銀晴又不能給他兩拳，所以戚烨霖肆無忌憚地發了個挑釁的表情包，很快大小姐就私戳了他一條消息：“乖乖認錯。”順便“引用”了那段羞恥錄音。
一套連招把他重新揍到了食物鏈最底端，戚烨霖老老實實地撤回了挑釁，發了個恭恭敬敬的“喳”，重新端正了自己的态度。
大小姐很滿意，又私戳了他一句“Good Boy”作為獎賞。
戚烨霖不為所動地“哼”了一聲，收起手機打算洗個澡冷靜冷靜。但很快，“你在幹什麽呀？”就出現在了他的屏幕上，好像對方好不容易抓住了他這一個活人，所以決定再和他聊上兩句似的。
“在發瘋。”戚烨霖沒什麽好氣兒地回複完成之後，對方果然敲了一串省略號過來，旋即放棄了和他這個小氣吧啦的火藥桶講話了。
對話忽然終結了，戚烨霖有點後悔，怕楚銀晴覺得自己小肚雞腸連個玩笑都開不了，所以連忙知錯就改，老老實實地交待了自己的行蹤：“我剛醒還在床上，一會兒去洗個澡吃飯。”
無比正常的堕落大學生寒假生活，但不知道怎麽又把大小姐給氣着了，她一連發了一大串問號過來：“你不用實習的嗎？下午14:00你剛醒？吃得哪門子飯啊？而且為什麽吃飯之前還要洗澡啊？”
戚烨霖嘆了口氣，一個一個問題回應：“我的培養方案裏沒有實習學分。昨晚看了個電影，淩晨才睡。一會兒先點個KFC，晚上要去外公家吃正餐，所以要洗澡。”
楚銀晴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真情實感地回複：“你們A城的二代活得真滋潤。”
哈！這話真想原路奉還！戚烨霖憤憤不平了一會兒，忽然反應過來大小姐在和他抱怨些什麽，所以便順勢問道：“怎麽？年芳18的楚小姐已經在為家族企業打工了？”
果然，他這句話接對了頻道，對方想要發洩的情緒如滔滔江水，很快就把他給淹沒了。
“家族企業可談不上，純粹是家庭作坊！手工匠人作坊！”大名鼎鼎的尹氏集團在一線記者楚銀晴發來的報道中顯得有點光輝不再，“OMG，21世紀了，為什麽這些發票都需要用手寫啊！還有稅務申報表什麽的，我頭都大死了。”
她說着說着覺得語言的力量十分有限，于是便又拍了幾張現場圖片——當然，這非常有家族敏感性的大小姐在消極情緒爆棚的時候也不忘給關鍵信息打上馬賽克。
“你敢信，這些都是我一個人幹的。從昨天早上8:00幹到今天中午12:00，就喝了兩口水！”說着，她又傳來了另外一張觸目驚心的照片，“好離譜，累死累活幹了兩天，竟然還有這麽多！！！”
有點慘，這21世紀的大小姐也有點慘……戚烨霖默默給予了一絲同情，但想到對方手忙腳亂的樣子，嘴角卻忍不住上揚。
“需要幫忙嗎？”他友好地詢問了一下。對方迅速回了個“要！”，但是過了一會兒就冷靜了下來：“可你要怎麽幫呀？你又不在我身邊。”
戚烨霖微微一笑，說了句風涼話：“精神幫忙。”果然就被對方揮了兩拳，用在線的方式。
楚銀晴抱怨了一通之後便沒再發什麽別的了，看樣子是又重新忙碌了起來。戚烨霖便從回複消息中忙裏偷閑，按照自己的計劃叫了份KFC外賣。要确認收件信息的時候，他忽然靈機一動，便把定位改到了C城尹氏集團。
軟件智能提醒及時跳了出來：“距您的位置超過1000km？”像是以為他在發瘋。戚烨霖又加了一段附注，然後毫無顧忌地點了個“确定下單”，這才放下手機進入浴室。
沐浴熏香禮結束之後，戚烨霖發現大小姐又發了兩條消息過來。間隔時間大概正好橫跨他的KFC外賣，因為前者還停留在他們上一段聊天中，很真心實意地問他：“話說，你看的什麽電影呀？我最近好劇荒哦。”而後者已經有點不知感恩了：“你知道我在美國吃這東西都要吃吐了嗎……”
戚烨霖愣了愣，确定是自己考慮不周，只能嘴硬道：“那你嘗一下國內的，味道不太一樣。”
楚銀晴乖巧地回了個“好”，然後便很聽話地吃了，并且一一對漢堡的松軟度、炸雞的脆皮和蘸醬的甜度做了點評，就這麽一邊和他一來一回地發着消息一邊做着自己的手工活兒，戚烨霖也只能笑着回複着這些廢話，順便自己啃了個蘋果。
全都吃完準備去丢垃圾的時候，大小姐才看到了小票單上他那條格外一言難盡的附注，然後迅速拍了照片給他，附加三個大問號。
“戚烨霖你在寫這段話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這外賣是部門姐姐幫我拿進來的……”對方發上一句話就要打三個大感嘆號，“我們公司八卦傳得很兇的，你讓我怎麽晚上回家面對我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