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朝中風雲變幻如何,聶長歡無從得知,她已經兩個月沒有被傳進宮裏,而溫若瑾自從聶玨恢複太子之後,也清閑許多。
城外鹧鸪山是踏青的好去處,山不高,溫若瑾拉着聶長歡來踏青。
早春花開,春光融融,山上的樹木換了一層新綠,鮮嫩的要滴水。
聶長歡在家裏怄了這麽久,腳早好了,此時聞着山裏的花香,心情終于放松了不少。
沒選大路,二人從山腳一路沿着一條羊腸小道慢慢悠悠走上去。
走到半路,出了一身薄汗,聶長歡解了件外衣,氣喘籲籲繼續往上爬。溫若瑾跟在後面,手裏搭着聶長歡的衣服,氣定神閑。
走到後面,實在體力不支,聶長歡尋了塊石頭,大大咧咧一屁股坐下來。溫若瑾想給她墊件衣服,結果剛剛伸出去手,就碰了個軟釘子。
聶長歡撅着嘴吧,望着他,“你和聶毓謀劃了多少,我可以知道嗎?”她還是好奇,畢竟一個是她的夫君,一個是他的父親,雖然并沒有什麽情分。
溫若瑾站在她面前,笑了笑,将她被汗打濕粘在額頭上的頭發撥開,“歡歡要知道,為夫不敢不告。趙貴妃母家太盛,皇上幾年前就動了想要清洗的念頭,只是不好直接動手,于是便和皇後唱了一出戲,假意廢掉皇後和太子,然後故意讓趙家露出馬腳。之前,趙貴妃從江南回來,就是起了心思,聶琰出去也是個幌子,其實已經去了江南。總之,趙貴妃被廢是必然結果。”
聶長歡抿了抿嘴,輕聲嗯了一句,其實她自己從來知道,她其實并不聰明,這些年艱難求生,已是不易。當初小小的她跟着母親從外祖父家進去宮裏時,母親怎麽說的?她傻,将來是要吃虧的。
休息夠了,聶長歡坐在那裏,伸出手,望着居高臨下的溫若瑾,努了努嘴巴。
溫若瑾拉起她,慢慢牽着她往山上走去。鹧鸪山山頂是一片平地,上面開滿了桃花,原是野生的,後來添了人為栽種,大大小小的,錯落有致。
聶長歡踏上一塊石頭,眺望遠方,綿綿不絕的桃花,落英缤紛,開滿天際,滿目驚豔。
她跑下去,扯溫若瑾的衣角,小聲叨叨,“宮裏的桃花太小了,一眼就可以望到邊,委實無趣。不如這鹧鸪山的桃花,雖然沒有花奴操心,但卻自由多了。”
說完就跑進花林裏面,溫若瑾沉默半晌,走過去,輕輕拈走聶長歡頭發上沾染的一片花瓣。
看她安靜等着弄完,一副乖巧的樣子,溫若瑾忍不住伸開雙臂抱住了她,先是輕輕的,見她沒有反抗,然後力度加重地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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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歡想不想離開盛都,去別的地方生活?”聶長歡任他抱着,随着他的說話,胸腔微微振動,落在她耳朵裏,仿佛快要暈眩。
聶長歡點點頭,複又搖頭,他是一國丞相,她是公主,想要随心所活,很難。
溫若瑾看出她的顧慮,輕輕出聲:“不要考慮外界因素,只聽內心的聲音。”
“想的,盛都的天太小了。”聶長歡在他懷裏,悶聲悶氣回答。若是能走,自然是好,這盛都與她,沒有什麽牽挂了。上個月,外祖父已經遞了致仕的折子,聶毓例行挽留不成,當場就允了,也就這些天的事,外祖一家就要回去祖地昌州,只留下還在任職的林殊寒夫婦在京。
“可是,你是丞相。”聶長歡補充道,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試問有誰能夠輕易放棄這潑天的權勢。她怕,怕他只是一時興起,怕他以後後悔。
“急流勇退,是為明智之舉。況且我從未貪戀高位,朝中經此清洗,皇上只會提拔新鮮血液,重新沖刷洗牌一番,我留下,無益。”
從鹧鸪山回來後,溫若瑾立刻進宮觐見聶毓,聶毓到是很吃驚,過了許久還是允了。現在朝廷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能人志士湧入,雖然不敵溫若瑾,但是也可以順勢提升新人。
離開前夜,聶毓召見了聶長歡,宮燈長明,諾大的內殿,燈影幢幢,卻不見生氣。
聶毓站在燈下賞畫,木門一開一合之間,聶長歡收了雨傘,攜着一身濕氣進了來。
宮室裏雖然點了燈,但也架不住黑夜的侵襲,昏黃的燭光中,聶長歡一身朱砂紅的春裝,拿着把墨綠色的油紙傘,聘聘袅袅。
聶毓扭頭,仿佛看見了當年的林若微,青澀幹淨,眉眼間帶着笑意,一步一步走向他。
愣神間,聶長歡已經屈身行禮,清澈的聲音傳來,打破他的思緒,聶毓從回憶中抽身出來,喊了句平身之外,再無言語。
屋外的雨勢漸大,不時驚雷轟鳴,雨水從瓦礫上彙聚然後嘩嘩墜落。
一聲驚雷炸開,仿佛就在耳邊,聶長歡已經離開,聶毓看着眼前的山水畫,再無心思。
“你打算去哪裏生活?”
“不知道,先去江南看看。”
“還會回京嗎?”
“不會。”
……
想想他與聶長歡剛剛的對話,生澀空洞,不想父女,倒像是陌生人,面對身份,不得不應付一下。
可是這種情況又是怎麽産生的呢?從來都是他一個人做成的,是他親手放掉這份父女之情啊。
從十七年前開始,他就放棄了啊。從他放棄林若微,轉而選擇了對他而言更有利于地位鞏固的趙家開始,他就錯的離譜了。
可是每次午夜夢回思及此,他從來不敢承認。
猛烈的咳嗽打破了他的思緒,聶毓掏出塊帕子,捂在嘴上,半晌,帕子上沾了猩紅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