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二天聶長歡醒來時,頗有點不知今夕何夕的錯覺。
重重垂下的簾帳,遮住了寒氣,也隔絕了亮光。
就着昏暗,聶長歡看到一旁的錦被平鋪整齊,預示着主人已經起來多時。
聶長歡揉了揉眼睛,打算起來,自然而然弓起來的右腳陡然鑽心的疼。
她嘶了一聲,想起昨日她蹦蹦跳跳的,一不小心就崴了右腳,最後還是溫若瑾背着她回來的。
小心翼翼掀開被子,腳踝早已經上好了藥,用紗布包着,看不清傷勢,但她知道肯定腫得不輕,剛才剛剛醒過來時反應很慢,現在每時每刻都在叫嚣着疼痛。
綠珠也聽到了動靜,挑開兩層帳子,一層綢帳,一層紗帳,小心伺候聶長歡更衣洗漱。
擺好早飯,溫若瑾剛好回來,二人一起吃過飯。溫若瑾又被聶毓宣走,聶長歡無聊,在禦花園裏兜風。
火紅色的披風裹着,溫暖至極,又沒人管着,本該是十分惬意的,奈何腳上有傷,深一腳淺一腳,倒顯得十分漫長。
這禦花園早被她踏爛了,她坐在光禿禿的桃花園裏歇腳,随行的侍女都被她遣走,只留下綠珠一人。
“走吧,皇後娘娘想必已經等急了。”聶長歡起身拍了拍身後衣服上的塵灰,由綠珠攙着往冷宮那邊走。
上次入宮時她差人給那邊遞了個信兒,現在剛好有時間過去。
冷宮。
鄭氏已經坐了許久了,日頭曬在身上,暖烘烘的,昨日晚睡,現在她有些困乏。
剛閉上眼睛,“吱呀——”一聲,悠長的推門聲傳來,她睜開眼睛,半眯着的視線裏是一抹亮紅色。
鄭氏正了正身子,笑着開口:“你來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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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長歡走進來,綠珠在門外盯着。鄭氏雖然如此境遇,到還是整潔端莊,一身素色的布衣,皇後的氣勢還在。
“你應該知道我想要知道什麽!”聶長歡一瘸一拐走過去,坐在旁邊的矮凳上。
鄭氏詫異看着她奇怪的姿勢,斂眉,低聲說道:“你母妃的死與我無關。”
聶長歡沒有開口,等着她的下文。
鄭氏似乎沉浸在回憶裏面,“那時候林若微剛剛進宮,很得盛寵,我心中雖然不喜,但是也并沒有做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你母親是被趙依瀾下毒害死的。”
“所以你是知情的?”聶長歡盯着她,試圖從她臉上找出答案。
鄭氏猶豫了一會兒,“事到如今,我也沒有必要騙你,我也是後來才知道,那時候你母親已經病入膏肓。”
……
聶長歡踏出門時,綠珠看她神情恍惚,趕忙撐着,不讓她倒下。
聶長歡現在心裏想的是,既然皇後都知道,那麽聶毓呢?她在母妃死後被聶毓遣去橝越,究竟是什麽意思?還有鄭氏最後說的是什麽?溫若瑾也知曉內情?
溫若瑾在霜青殿等她,二人一起向聶毓辭行,回府的路上,聶長歡幾次想提起勇氣開口問他,溫若瑾輕握她的手,無聲地安慰,也是漸生的默契。
顯然,他已經知道她會問出什麽問題來,而他也知道其中彎彎繞繞,否則剛才兩人碰面時,他不會故意忽視她難看的臉色。
溫若瑾回到家,便拉着聶長歡進了寝室,關好門窗。聶長歡像個提線木偶一樣,被他牽進去,坐下來。
借着透過窗戶紙射進來的亮光,聶長歡只看到溫若瑾嘴巴一張一合,然後話語聲滾出來。
“你母親的事,我也是前不久才了解所有情況,但是确實如鄭氏所說,是趙貴妃所害無疑,之前伺候你母親的舊人有一個在泷西縣養老,她可以證明。”
“聶毓知道嗎?”聶長歡突然問。既然皇後知道,溫若瑾也知道,那麽身為九五至尊的聶毓呢?
“知道,但是從前動不得。”溫若瑾沒有遲疑,冷靜回她,“不過,遲則數月,短則這個月,必定會有結果。”
趙家這次,聶毓是下了狠心要連根拔起,而深受皇寵的趙貴妃首當其沖。
至于聶琰這個皇子,不會賜死,但應該也會流放或者軟禁,總之,能活下來也是幸運。
結果很快就來了,正月初十,前來賀禧的地方官員将領,陸陸續續返回任職崗位。
聶長歡這幾日以養傷為由,并未出門,但聽這些天傳來趙家被扣留京城的消息,緊接着趙貴妃以殘害後妃之罪被落下冷宮,然後是趙家被投入天牢,皇子聶琰欲勸,直接被聶毓幽禁在宮中。
不過一天的時間,世家大族、皇親國戚的江南趙家權勢不再,轟然倒臺。而先前被廢的皇後鄭氏又被扶回正位,皇後之子聶玨亦重新恢複太子名分,連帶着整個後族,又重新被任用起來。
一切恢複如常,井然有序。好像趙家上上下下幾百口人的性命,只是一縷青煙,很快散在人們印象裏面。
這前前後後持續半年之久的大動作大清洗,終于落下帷幕。
先前聶長歡看聶毓手起刀落,快刀斬亂麻,處理皇後一黨,尚且不明白怎樣的情況,如今到是也想清楚了幾分。
無情最是帝王家,侯門一入深如海。這起起落落,左右不過是掌權者的利益相争罷了。君謂之生則生,君謂之死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