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海和尚想要留下⑦
彼畫和圃童荏一人搬了個小凳來,和被欺騙的消費者們溝通了半天,才搞清楚來龍去脈。
金副總看自己的未來兒媳婦很是不滿,一直暗中搞事想讓兒子趕緊和桃辛分手,就在這個時候,蔔算到金副總是抓住彼畫之路的關鍵人物的羊魚觀主,趕到A市,和金副總見了面。兩人一拍即合,一個人想要救出自己深陷戀愛腦的兒子,還有一個想要捉住畫皮拯救蒼生,互幫互助的聯盟就這麽建立起來了。
雖說羊魚觀主是答應了要幫金副總敲醒他的兒子,可是道家人精通捉鬼驅妖,可不精通怎麽破壞人姻緣啊,羊魚觀主思前想後,想起十年前,他曾經救過的一苗疆蠱師,立馬想都沒想就去問她借蠱了。
羊魚觀主血已經被彼畫止住了,坐在座位上捶胸頓足:“都是我學業不精……都怪我鬼迷心竅啊!”
他同那女蠱師原本說的只是要借桃花蠱,哪曉得蠱師早就對他暗藏殺心,借給他的不是桃花蠱,而是桃花蟲。
羊魚觀主嘟嘟嘟淚流滿面地灌啤酒,這還是圃童荏給他拿來的,老道士修道一生,走的是苦修的路子,根本沒碰過酒精,才喝了半罐啤酒下去,就醉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大感現世道法衰頹,羊魚觀原本是茅山一門的旁系道觀,一代一代傳到他手上,已經衰退到門可羅雀了,身為觀主,他甚至自己都學業不精,蔔算也蔔不出事情來龍去脈的兇吉,符箓也是沒什麽威力……
彼畫也是看這傻道士哭的快斷氣了,安慰道:“也不能太怪你,畢竟末法時代……”不過該優秀的人還是優秀的,這句他就憋着沒說了,“桃花蟲在千年前還算是比較常見的蠱蟲,不過每次一現世,就會引起大劫難,道士們一輪一輪地打壓消滅,估計現在能在你們典籍上有只言片語的記載就不錯了。”
金副總等人身上的桃花蟲,也不算是真正的桃花蟲,真正的桃花蟲母蠱取出的辦法是不會這麽險惡的,畢竟養蠱人一般都是将母蠱養在自己身上,那到時候要取蠱豈不是把自己也賠上了?
“這估計是後代人看到典籍上的描述,仿制出來的。”彼畫晃晃葫蘆,将黃色的葫蘆壁變透明了,看了看裏頭已經開始無精打采起來的蠱蟲們,跟熊孩子似的,很是冷酷無情地往葫蘆灌了水,還塞進了冰箱裏。
“不過觀主身上的那個蠱蟲,母蠱應該是在那個蠱師身上的吧?”圃童荏問。
彼畫點頭,得意:“沒錯,所以這回她是沒法再作惡了,等着被蠱蟲反噬吧。”
羊魚觀主抓着啤酒杯,癱在椅子上,嘆氣嘆的一聲比一聲長,他帶着鼻音地對金副總道歉:“我是當真不知道這桃花蟲的母蠱竟是這樣,早知如此,當初就應該讓我來種着母蠱,讓我來承擔這後果。”
圃童荏拉了拉彼畫的衣角,小聲問:“你當真沒別的辦法了?”
彼畫睨了眼圃童荏:“辦法是有的,這不是東風還沒來嗎?”彼畫低頭掏出手機看了看,從小凳子上站了起來,“說曹操曹操到,我去給東風開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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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畫說的東風,就是行海。
小和尚處理完了塵緣事,馬不停蹄地一路趕過來,神态卻是輕松許多。
“你……海家人不要你回去啦?”圃童荏試探地問了下。
小和尚點頭:“小僧的私事不重要,現在還是先除這些桃花蟲比較重要。”
也不怪羊魚觀主不知道桃花蟲的事情,這蟲子看起來和桃花蠱是一致的,只是兇惡性完全不同。關于桃花蟲的記載,随着每一次的滅絕和打壓逐漸銷聲匿跡,只在佛道二教各派的主地藏書中才會有簡短的記載,羊魚觀本只是茅山一門已經衰落的分支,自然不會有這樣的典籍。
圃童荏:“先前彼畫說,這個母蠱一取出來金副總也得死,但又說你來了就有辦法了……是什麽辦法?”
小和尚楞了一下:“……?小僧當真不知。”
他都已經伸出手準備直接結佛印弄死那只母蠱了,一聽圃童荏這話,趕緊縮回手來:“小僧只知道桃花蟲的驅法,難道這蠱蟲還與桃花蟲不同?”
彼畫叼着一片薯片挑眉:“假的,僞劣的,高仿。”
金副總一聽,這個打從進來就态度高傲的小夥子好像才是專家,連忙轉過臉對彼畫連聲道:“高人,高人救我!”
彼畫哈的一聲笑出聲:“你剛剛還想和這白胡子老道抓我呢,現在就高人高人了?”
金副總臉皮鐵厚:“是我錯了,高人您宰相肚裏能撐船,救我!”金副總目光看到站在一邊,正摸着一杆旗子的圃童荏,連忙道,“小圃,小圃,幫我說說話……”
圃童荏擡頭:“副總,你不求我們肯定也幫你的。”
救人不救到底,好不容易得到的功德不就又要變成孽業了嗎?幡裏九十九鬼還眼巴巴等着投胎機會呢!
行海雙掌合十:“阿彌陀佛,小僧才識學淺,不知該如何除這蠱蟲,如果彼施主有妙計,可否告知我等?”
彼畫被行海捧的得意洋洋,好哄得不得了,他虛指了一下小和尚:“木魚腦瓜!這假桃花蟲離體即死,蠱死則宿主死,那就不要讓它離體不就成了?”
圃童荏沉思片刻,心有靈犀地一拍大腿:“懂了!是不是和孔宣吞佛祖那個故事一樣?”
彼畫大為贊揚地點頭:“算你聰明。那桃花蟲說是蠱死宿主死,是因為蠱蟲會吸食宿主的精氣,普通人撐不過精氣大量流失,自然會被吸幹枯竭而死。只要叫行海化原身,變小進入這姓金的傻子身體,将蠱蟲吞入他的體內,自然就不會觸發離體這個條件。”
畢竟蠱蟲可是一直都是呆在人身體裏的。
“剩下的只要小僧除去自己體內的桃花蟲便可,此法高明。”行海眼睛一亮。他有佛法護身,蠱蟲被他吞入,就算不被他喉中利齒碾碎,也會被佛法消滅,至于桃花蟲死前吸食的精氣——若是他那麽沒用,輕易就能被那蠱蟲吸幹,也不會得大士青睐,還特地讓嘯天下界來替他積攢功德。
這功德,可不就是為了此時而攢的嗎?
眼看行海化為一指大的小龜,吞了蠱蟲自金副總口中爬出來,又用先前的功德抵消了假桃花蟲吸食的精氣,一舉消滅了母蠱,圃童荏不由嘆服:“果真是一切盡在大士掌握之中……”
百鬼幡在彼畫背後無風自展,使勁和行海搶最後幾分功德,行海也不着惱,倒是将功德皆讓給了九十九鬼:“還是他們更需要些。”
圃童荏笑道:“這又不是鍋裏的餃子,還能讓——”
九十九鬼占盡功德,百鬼幡舒坦的抖了抖旗面,一股清氣像被打出來的嗝似的緩緩飄出幡旗,乘風飛撲上圃童荏的面頰。
一股玄之又玄的感覺擊中了圃童荏的神智,毫無預兆地将她自現實拉近了另一個世界。
黑藍色的世界帶着死後陰涼的氣息,圃童荏又一次像只風筝一樣被牽在熟悉的張童道士身後,郁悶地托腮看着底下發生的一切。
先前她和彼畫說及記憶回複的事情時,還覺得是不是她的靈魂受到彼畫一魂一魄的沖擊才導致的,現在看來,那分明就是儲存在百鬼幡中的記憶。
張童和奈何橋上所有鬼一樣,穿着一身淨白的長衣,安靜地随着人流往前走,去領轉世前必喝的那碗孟婆湯。
紅豔的彼岸花火一般燃燒了整條往生路,在橋下搖曳生姿,宛如紅蓮業火,灼燒着圃童荏的視線。
人流走到很快,大部分人都是急匆匆地想要往下一世趕,沒人想在這個鬼地方多停留,偶爾有幾個不樂意的,也會被旁邊守衛的鬼差摁住,強行送走。張童死時雖已是百歲,此時卻恢複了年輕時的面容,怔然望着滿目的火紅花海,不知在想什麽。
鬼差們自是和張童打過交道的,看張童磨蹭了一下,也沒催促。他們都曉得張童的為人,是不會在這裏給他們添麻煩的。果然,張童只看了花海幾秒,便跟着鬼差的指引,往奈何橋腳下的孟婆處走去。
孟婆是個美麗的女子,梳着發髻,手染丹蔻,笑眯眯地看着張童走過來:“孟小童,不過來看看你師傅?”
張童原本難得懶散半合的眼睛驟然睜大了,一個穿着錦衣的身影從孟婆的鋪子下直起身,抱怨:“不就是不想見才躲起來的嗎?”
圃童荏也和張童一樣瞪大了眼睛,那錦衣的小矮子,不正是張童的那個小道童?
孟婆促狹:“你這口是心非,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要是真不想見,你還會老老實實呆在這裏,還化成幼年時候的樣子,生怕你師父認不出你來?”
張童的聲音前所未有的顫抖了:“小童,你怎麽會在這裏?”
孟小童砸了咂嘴:“就是知道要問這個,我才不想見。”
孟婆把孟小童推到一邊,沒有和其他人一樣盛那大鐵鍋中熬的孟婆湯,而是笑盈盈自鋪子下拿出一個瓷罐頭來,遞給張童:“他不樂意說,我來替他說嘛,後面還有鬼呢,可不能因為熟鬼就耽擱工作。”
孟婆便自孟小童私自拿百鬼幡前說起。
張童當年執意收下孟小童,不僅是憐愛他無依無靠,更是因為孟小童分明根骨極佳,天資聰穎。但張童師弟蔔算的也沒錯,孟小童是無緣修道的,只因天道已經注定,孟小童會被張童收下,又對張童敬愛有加。蔔算能力極佳的孟小童私下為師傅算卦,算得彼畫這一劫,更是算得張童往後的數世,那百鬼幡并非是他沖動之下拿下的,而是他經過良久思考,百般蔔算拿下的。
到底還是遂了天道。
“我知道你這個性格是個老好人,誰讓你是我師傅呢?”孟小童抱怨,“不過那一步,确實是我必走的一步,你也不必想的太多,我也是蔔算過了,只有這麽做,才能獲得你一心想達到的那種‘圓滿’結局。”
孟小童臉上浮現出一股幸災樂禍的壞笑,遺憾道:“可惜不能告訴你我都算到了什麽。”
孟小童的目光自張童臉上往上飄了飄,正和圃童荏對了個正着。圃童荏驚得淩空翻了個跟鬥,就見孟小童笑得更壞了,臉上兩個梨渦深深的,盛了滿肚子壞水似的。
……還能算到什麽,還不是算到他師傅日後會投胎成個女孩,還被那個畫皮精纏上非要談戀愛……
張童不知孟小童言下何意,只是直直地看着小童,低聲道:“你呢?”
你又如何?為何你會出現在孟婆身邊,從張小童,改名為孟小童?
“他是和我做了交易,往後都不會去往生,會陪我在奈何橋邊做湯,換得你的一世記憶。這又是他算得另一步啦,”孟婆笑嘻嘻捏了捏孟小童的小臉:“你還不相信我嗎?我不會虧待你的弟子的啦~哦,不對,現在已經是我的弟子了。”
孟婆拿着瓷罐子催張童快喝:“後面的鬼都在等着,可別說久了,早晚是要重見的,不急在一時。你放心,我們地府待遇好的很,還與時俱進,快快喝了湯,去往世吧,這裏沒有你需要牽挂的了。”
孟婆壓着已經沒了法力的張童硬是把湯灌了進去,不出半息,張童就和前面無數鬼一樣,兩眼清亮,遺忘了一切,渾渾噩噩跟着引路鬼差走了。
張小童從鋪子後面蹦出來,伸手從張童腰間掏出一個東西,展開一看,正是那面通陰陽,聚龍氣的百鬼幡旗。張小童把旗子仔細卷起來,嘀嘀咕咕:“我記得那個大勢鬼還沒死透,一會兒把這玩意兒塞它腦袋裏去……”
至此,一個圓圈終于首尾相連。
作者有話要說:
孟小童吊眼睛:沒想到吧,我才是看的最遠的那一個。
大勢鬼:嘤嘤嘤萬萬沒想到,我其實是個保險箱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