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真身
真身
耳邊“嘩啦嘩啦”響着。
宿醉之後,嚴茗口幹舌燥,急需來口水解渴,但聽這聲兒就是水流聲。
他咳了好幾下,強行讓口腔分泌出一絲唾液潤嗓。身上還是跟架在燒烤架上烤的一樣暴熱,有了剛才那麽強烈的光照,這次他眯着眼睛一點一點睜眼。
腦子漸漸清醒過來,耳邊的海浪聲也愈發清晰入耳,身下軟軟的,但有點發燙。
嚴茗緩緩坐起來,一手擋在眼前,睡眼朦胧的向遠處望去。
沙灘、海浪、毒日頭、漁船、呼吸的全是濃重的腥味。
空曠的沙灘,獨他一人。
真·海景·特麽·房啊
但是!
他就喝了兩罐啤酒,怎麽一覺醒來,人就到海邊了?
嚴茗很想靜下心來,推敲一番自己是怎麽從自己破舊小出租屋到這裏的,但眼下陽光太毒了,光照折射在海面上,刺得他眼睛疼。
不過不遠處有漁船,說明此地是有人生存的。
嚴茗不禁松了一口氣。
還不算太糟糕,至少沒像貝爾探險那樣。要不然,狗熊吃他之前,他可能還會跟狗熊讨價還價,請狗熊吃他的時候能不能最好一口吞下去,別在嘴裏嚼,他怕疼。
遠處的小漁船好像靠了岸,嚴茗兩手捂住眼睛擋太陽,手指略微松些,從指縫緊緊盯住那條小船。果不其然,從船上下來兩個人,好像在岸邊收拾漁網之類的東西。
還有段距離,嚴茗起身慢慢朝小船方向走去。
先打聽打聽再說。
于是他就這麽捂着眼,從指縫往外看,邊走邊四處打量,一點遮陰的東西都沒有。
這才沒一會兒,他露在外邊的胳膊就被曬得發紅發疼,手指碰到前額的碎發,發覺頭發絲也滾燙的厲害。
咕嚕~
肚子也來湊熱鬧。
很好。
他這個旱鴨子守着海邊也不敢下水抓個魚什麽的。
突然,嚴茗心聲頹勢。
原來自己這麽廢柴,算是白活二十四年了,怎麽啥也不會。
漁船上的人好像往這邊走,嚴茗一喜,手也不捂眼了,也不嫌太陽光強了,邁開腿就朝漁夫跑去,邊跑邊招手:“嘿!大爺!”
“那個,請問這裏是哪裏呀?”他氣喘籲籲,有些激動的等待漁夫的回答。
漁夫用食指把頭頂的帽子往上支了支,目光警惕的上下左右仔細打量嚴茗。
嚴茗一雙星星眼期待着對方的回答。
結果——
兩漁夫像身披任務的NPC一樣,與他交措走開,距離越來越遠,兩個漁夫依舊一步三回頭打量他。
看穿的衣服,跟現代人沒什麽兩樣,在電視上見過,打魚人差不多都那樣。應該是長久居住此地,如此烈日下,漁夫依舊光着脊背,任由大太陽曬着。
好不容易看到活人,即便對方看他時充滿疑惑敵意,但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不行。必須得追上起問問清楚!
可不成想,嚴茗往過跑,兩漁夫就加快步伐,愣是不願意他接近。
大概又追回了自己醒來睜開眼時躺着的那塊地方,嚴茗認命的放棄了追逐。
他還沒把人漁夫當怪人,恐怕人漁夫已經把他當異類了。
大海對面放眼望去大概兩百米的地方能看到排排椰子樹,嚴茗忍着冒煙的嗓子,一步一步往樹那邊走。果然有東西遮陰就是不一樣,那種快要曬幹的感覺已經沒了,鹹鹹海風拂過肌膚,倒還能感覺到一絲涼爽。
不過沒時間給他幻想海邊度假的惬意,嚴茗想順着椰子樹下走,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碰到熱心人。
但椰子樹下面的地全是粗|大磨腳的沙子,和沙灘上細軟沙完全不同,他腳上沒鞋,還沒走兩步,腳底板就被磨的一片紅疼。
兩者取其輕。
嚴茗不得不再走回太陽底下。又走了大概七八百米,肉眼可見的椰子樹數量多了起來,放眼望去,如同神秘森林。
“不行,嗓子要冒煙了。”嚴茗叉腰幹咳了大半天,用手捏了捏脖子,“再看不着人我就四葫蘆娃上身,噴火燒了這片椰子林了啊!”
說完,嗓子更難受了,嗓子眼裏像放了個沸水煮好囫囵擱在裏邊的雞蛋。
此時無聲,但嚴茗感覺到自己頭頂飛過一群烏鴉。
他煩躁的瞪着椰子樹上誘人的葉子。
他又不會上樹,吃不着。就算是萬有引力,椰子正巧掉落下來,他又不會開椰子。
大概是他太廢了,才會一睜眼就出現在這裏。肚子又開始敲鑼打鼓,嚴茗就更煩了。
看不見就不思念。
嚴茗低下頭,專注腳下的路。就是這麽不經意的一個低頭,他看到豎叉上挂着一個女士披肩,心中忽然一喜。
不錯,起碼有個能遮擋太陽的東西了。
一路走過來,腳踩在滾燙的沙子上,現在再踩在粗沙石上也沒覺得太疼。
感謝他那一出生就沒見過的親娘,遺傳了他一個一米七九的個子,此刻輕易的擡手就能夠着那條女士披肩。
披肩還有淡淡的香味,聞着心情也不由地好了起來。
不過嚴茗可沒那麽變态的把披肩捂鼻子跟聞,是披肩上的香味随風飄散來的。
沒走幾步,嚴茗又發現地上掉着一件男士羽絨服。這麽熱的天,他在猶豫要不要撿那件羽絨服,轉而一想,海邊的夜晚應該溫差挺大的,還是撿起來吧。有備無患。而且亂丢垃圾可不好。
又走了一段路,嚴茗覺得自己可真優秀,好像已經逐漸适應了這裏的溫度,感覺都沒剛才熱了。
可喜的是,他隐約看清楚了不遠處好像有個茅草屋,于是走起路來也帶勁不少。
喜沖沖要奔進茅草屋時,距離草屋外不到五十米的地方,分散的扔着一條黑色男士褲子,一個女孩公主裙,和一個明顯一看就是老婆婆戴的頭巾。
嚴茗大腦飛速運轉,然後疑惑地看向茅草屋虛掩着的木板門。
該不會是兩口子吵架,氣不過然後扔衣服撒氣吧?
他彎腰撿起地上的衣服,越靠近茅草屋腳步就越慢,最後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門,“有人嗎?”
嗓子已經燒冒煙了,沙啞的他自己都沒聽出來自剛才說的仨字是什麽,于是清了清嗓子,再問醫生有沒有人。
聲兒倒是說清了,但屋裏沒人回應。
他左右環視,不見除他以外的其他人影,便鼓起勇氣輕輕将門推開。
茅草屋裏只有一張床,還是那種森林野人風格的,四腳木腿上放着一個很厚實的木板,木板上鋪着幹草。床邊有一個搖搖椅,上邊還放着一條薄被單。搖椅旁邊的桌子上擺滿了礦泉水。
看到水,嚴茗眼睛都亮了。
什麽禮貌不禮貌的全抛之腦後,把一路上撿起來的那堆衣服扔在地上,反正一路上他都是從地上撿起來的。然後大步沖過去,擰開礦泉水咕咚咕咚狂灌。
三瓶礦泉水下肚,不渴了,肚子也撐了。
他像是奄奄一息的魚,得到了救贖,嚴茗仰天露出幸福的笑容。
沒錢的時候覺得有錢了就是幸福,生病的時候覺得健康就好,渴的要命的時候,能喝到淡水就心滿意足。幸福全靠自己怎麽定義。
三瓶水,嚴茗悟出了人生之哲學。
解決了饑渴,嚴茗這才慢慢環顧四周,打量周遭的環境。
屋子裏雖然看着複古破舊,但也一塵不染,椅子上地面木板上都幹幹淨淨,反倒是剛才他進來時沒注意,腳底板帶進來一些沙子。
就這麽大搖大擺坐在別人家裏也不好,何況還沒經過人同意就偷喝了人家的水。
嚴茗先是把自己帶進來的沙子清理幹淨,然後又反複檢查了一下自己撿回來額那堆衣服,也不是很髒。但那條男士褲子上有股味道,他一時說不上來是什麽味。
正好茅草屋外有一條看起來像是晾衣服的繩,他走出去,把那條褲子挂在繩子上。然後又把剩餘的衣服折疊好放在幹草床邊,最後自己坐在草屋門檻上,雙手托腮向前望去。
他淡淡自言自語道:“這家的主人啊,天黑之前你能回來不?回不來我可就占屋為王啦?”
此刻,如果嚴茗回頭,就會看到他疊好整齊放在幹草床上的衣服在動。
太陽漸漸西下,燥熱感散去,清涼海風襲來。
嚴茗如望夫石般,坐在木檻上,靠着門框睡着了。
…
一陣轟隆雷聲驚醒了熟睡的嚴茗。
狂風席卷,天空一片昏暗,西方天際還殘留着橙紅色霞光。
突然,空中一道閃電咔嚓劃過,嚴茗瞬間清醒,連忙起身把搭在外面晾衣繩上的褲子拿進來。
屋裏一片漆黑,這草屋的主人還沒回來。
嚴茗把褲子疊好,和衣服放在一塊。
沒有光照,嚴茗看不見被他疊好的衣服在滴答流血,甚至已經染紅了最下邊的幹草席。
猛烈的暴雨、震耳的雷聲、未果腹的寒冷,嚴茗一陣後悔。
早知道趁下午天氣好的時候,出去查看查看環境了。不過後悔沒一分鐘,他又原諒了自己。幹嘛逼自己這麽緊呢?他突然到這種鬼神莫測的地方就已經委屈的不知道該找誰說了。
深夜,雨停了。
漆黑的屋子裏,疊放整齊的衣服驀地變成枕頭模樣,只一瞬間半秒不到,就又從枕頭變成了成人模樣。
空氣中,血腥混雜海水味道,刺鼻又沖。
男人捂着胸腔悶喘了幾下,目光如炬看向坐在自己搖椅上,蓋着自己那條灰色被單睡得正香的人。
他是枕頭界裏身份最低的枕頭,用破舊衣服塞在布袋裏做的枕頭。
昨天晚上他從加工廠回茅草屋的路上,被人從後邊襲擊致暈,對方肯定趁他暈倒後還下了重手,否則他也不會真身四分五裂。
不過,應該是這個睡得正香的小白癡把他撿起來的。
祝栩寧居高臨下的俯視着眼前這個,擰着眉頭咬緊下嘴唇,看起來很委屈的男人,嘴角不自覺上揚。
還不錯。
起碼生活上是個很注重細節的人,還知道把衣服疊起來放好。要不然,他真無法恢複真身,就這麽死翹翹不瞑目的上天堂了。
目光漸漸移到桌上少了三瓶的礦泉水上。
“嗯。”祝栩寧喉結輕輕滾動了下,“就不計較你私闖民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