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共

第36章 2

第十五章團圓 2

2022年9月10日，像約定好的那樣，葉展飛載着梁博軒回了老家過中秋。

許多年過去，小鎮已是天翻地覆。梁博軒記得鎮口這一方水榭樓臺，最早是一個小池塘，後來變成了車站。現在竟成了這般江南水鄉的可人模樣。

兩人一起回來過中秋節是早就和家裏人說好的，兩夫妻疼愛兒子自然是愛屋及烏不會将梁博軒拒之門外。但他還是忐忑不安，時不時地後背冒汗，冷氣打得再低都沒用。

“別怕，有我在呢！”

“沒在怕，就是……心虛。”

駕駛員小葉沖他笑了下，揉揉他的耳垂：“考驗你演技的時候到了！”

“我對他們是真心誠意的！！不是什麽演技……”

“嗯嗯！！哈哈哈。”

小葉也緊張，倒不是擔心自己，他的爸媽他最了解。他是緊張他的男朋友，才大二就要接受婆婆的考驗了。

小洋樓大門敞開着，家門也敞開着，就是沒見到人。

梁博軒跟在後頭像個新上門的小媳婦，不怪他覺得陌生。一年前一家三口商量把鎮上留給葉展飛的婚房賣了，換了錢将那老房子裏裏外外改建了一番，成了現在這棟精美的小別墅，剩下的零頭貼補了葉展飛在南城安家落戶。

“媽媽！”葉展飛朝天一聲喊。

他雖三十出頭了，卻依然與孩童時期一樣喊媽媽。

随後聽到一聲欣喜若狂從樓上傳來且越來越近：“兒子，你回來啦！”

葉母從樓上下來，手裏拿了把大剪刀，把梁博軒吓得瘆得慌。

“等下等下，你先把剪刀放下！”葉展飛喊停了沖他奔來的可愛婦女。

葉母将剪刀往桌上一放說：“我剪布料呢！隔壁在拉絲棉，我特意買了布套絲棉用，你明天回去記得帶一床！頂頂好的蠶絲！”

葉展飛牽着梁博軒想給媽媽重新介紹，可惜媽媽并不給他機會，拉着兒子就往樓上走：“飛飛你來，媽媽跟你說點事情。”

葉展飛邊喊着他媽，邊回頭看那被無視的小可憐，使了個眼神便消失在了樓梯口。

就像一個人回來似的，梁博軒站在空蕩蕩的客廳裏，與空氣融為一體，腳下的大理石擦得蹭亮，低頭只見悒悒不樂的自己。

葉母帶葉展飛上樓，進了房間還帶上了門。

“媽媽……”

“你爸去買禮品了，晚上我們在鎮上的酒店吃飯，你姑訂的！”葉母邊說邊撣落葉展飛衣服上蹭到的灰，“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我跟你爸沒把姓梁的算上，晚上就我們一家去，你等會跟他說一聲，讓他留家裏。”

葉展飛不解，扶了扶額說：“既然這樣，為什麽還同意我帶他過來？”

“那怎麽辦？你喜歡啊！我要說不讓，那萬一連你都不回來了那怎麽辦？”

葉展飛無語。樓下那位他是含在嘴裏都怕化了，哪裏能舍得把他一個人留在家裏？

“好了我知道你心疼他，我去說！！”媽媽一向就是行動派，不等葉展飛猶豫，人影就沒了。

樓下的梁博軒此時已經做好了主動出擊的準備，一聽見腳步聲就畢恭畢正地站到樓梯口，一見到人就迎了上去：“阿姨！好久不見！”

葉母避不可避，鐵着臉道：“來了就坐吧，站在這裏幹嘛？”

“阿姨……”梁博軒拽緊了衣角，這會兒想起來原該帶幾根荊條來負荊請罪才是，低着頭說，“……對不起阿姨，以前是我不懂事，差點、害死阿飛……對不起！對不起，現在才來說跟您說對不起！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以後會對他好的！”

“不指望！我只想他往後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葉母打了個手勢請梁博軒坐下說話，“長這麽高，晃的我勁椎疼。”

“我兒子心疼你，我心疼我兒子……其實我也心疼過你，你小時候又乖又聰明，來我們家還幫我們做飯，搞衛生，自己還要做作業，讀書，我都心疼你，大過年的，連個能回的家都沒有……但是有些事總會記在心裏一輩子，忘都忘不掉，我現在一想到你就想起飛飛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樣子……我那時候就在想，他要是沒了，我也跟他去了……”葉母哽咽道。

“是我的錯！對不起！我特別特別特別後悔！真的！”梁博軒也不知該說什麽，說太多就覺得在乞求原諒，他明白他不該求得原諒。

“不說了！你既然來了，我就認你這個兒媳婦，但是呢，有個事還是要跟你說清楚……”

兒……媳婦？

行！忍了！

“什麽事？”

“晚上我們葉家門聚餐，在鎮上酒店，他姑姑幾個都不知道你也來了，我跟飛飛爸爸的意思是，你還是留在家裏吧？”

梁博軒心中一震，立刻聽明白了，說什麽認他，不過是沾了葉展飛的面子。倒也不難理解，誰能那麽坦然地接受和差點害死兒子的“兇手”成為家人？

“好……沒關系的，我留在家裏等你們回來。”梁博軒咽下一口委屈，笑着說。

剛說完這個事，家門就被推開了，葉父被大包小包堆着回來了。

藏在二樓樓梯口的葉展飛，拍了拍自己的臉，走下來：“爸，你怎麽買了那麽多東西，我來我來！”

葉父把東西都放在一邊，葉展飛開始整理。

“叔叔好！”梁博軒這回學聰明了，會抓住主動權了。

“嗯，來啦！”葉父面無表情地回應道。

“怎麽買那麽多鹵味？是要帶去酒店的？”葉展飛攤了半桌子熟菜。

一只烤雞，一袋鹽水毛豆，一盒拌菜還有一包酥魚。

“你媽讓我買的。”葉父回答，還學着老婆的語氣說，“說‘晚上家裏沒人，沒做吃的，你去買點熟菜，別讓那個姓梁的以為我們虧待他！’”

葉展飛再看，果然都是小軒愛吃的。

葉母瞪了瞪那個沒眼力見的老伴兒，說：“話到這裏，那我就說開了，小梁你別生氣，我跟他爸還是要臉的，不想聽外面的閑言碎語，你們是吃了這頓，明天又遠走高飛了，我們不一樣！”

“我明白的，阿姨！”梁博軒蹙眉舒展。

“我去隔壁看看絲棉好了沒有，飛飛你準備一下，我們早點去。”

葉母上樓拿了布料就下來了，說：“小梁，鍋裏有飯，等下你自己盛。”

“好的，阿姨。”

媽媽去了隔壁，爸爸回房間稍作休息，客廳裏剩下了一對小情侶。

“委屈我們軒寶了！”葉展飛揉揉他的臉。

“不委屈，比起我爸那個老古董……诶算了，比不了！”

“還是委屈了，回去補償你！”葉展飛給了一個擁抱。

“真的？用這裏補償嗎？”不老實的手往臀上一掐。

“……別亂摸！！”

表情太勾人，小軒十分滿意，湊到他微張的唇上親了一口。

“早點回來，今晚別想跑！”

“恐怕不行！沒帶工具，要不預約個半套吧！”

“全套！我帶了。”

梁博軒得意地露出了虎牙。

以前只覺得可愛，還帶着點叛逆感，一露虎牙就像一只招人愛的小老虎。現在看，怎麽就有點……欲？

梁博軒送走了一家子，留守家中，開始補覺。這一天也沒幹什麽事，就是精神緊張，着實把他累到了！

說好早點回來，葉展飛果真一刻也沒多呆，仗着家人疼愛，吃完飯送完禮該走的流程都走完了，不顧他爸還喝着酒呢，就自己先回來了。

回到家，見小軒一個人還在大圓桌上吃飯。

“小軒，我回來了！”

你心疼他孤零零吃團圓飯，他卻翹着二郎腿，美滋滋地邊吃着獨食邊追番：“那麽早！還沒到7點！”

“不是你讓我早點回來的嗎？才剛吃上？那你快吃，吃完帶你去鎮上逛逛，回來路上看到商場門口有夜市，挺熱鬧的。”

“我又不愛湊熱鬧，不想去。”

“不想去夜市，那我們就去賞月！中秋節嘛，出去走走吧！”

“賞月？我更想賞……上你！”梁博軒嬉皮笑臉地沒個正經。

“先賞月，再……上我，不行嗎？”小葉還真誠地給他出起主意。

“那我能不能邊賞月邊上你？”

“那不行！”小葉把腦袋往軒寶肩頭上一挂，“那個的時候，你眼裏只能有我！”

“哈哈哈哈哈哈。”

“笑什麽？”

“嗯……想起落地窗上，你的掌印。”

“梁博軒！”阿飛半羞半怒，臉紅耳赤。

“到！”

“給我住腦！！”

“哈哈哈哈。”

“快吃，我爸媽還在喝酒，一會兒我們逛完了，把他們一起送回來。”

“原來是有任務的！早說嘛，那快走吧，我吃差不多了！”

……

從家到鎮上只有十分鐘車程。小鎮很熱鬧，夜市裏各種吃的玩的琳琅滿目。

轉身，一只星星發夾吸引了梁博軒的目光。

星星發夾中心镂空，邊緣以桃色碎鑽鋪滿，一看就是給女孩子戴的。

買下它的男生付完錢還細細檢查了一遍才放進包裏。

阿飛對小軒從包裏掏出戒指的舉動至今記憶猶新且清楚地知道只要想到這個動作，那天風的溫度，那天玫瑰的合攏度，那天黑夜中白雲漂浮的速度，在他未來的日子裏将反複重現在他的記憶庫裏。

收到這份禮物的女孩，也會像他一樣感到驚喜吧！能讓他那麽重視的人，會是？

“想什麽呢？給我妹妹的！”他摟過他的肩膀。

“嗯，差點忘了你還有妹妹。”

那個曾經恨到詛咒她不能降臨的妹妹。

“我沒說過吧，她叫曾博藝，第二個字跟我姓！”

如今成了除阿飛意外，最受寵的人。

“第二個字叫做名。”

“我不管，我叫博軒，她叫博藝，我倆一個姓！”博軒哥哥就是那麽任性，“等她爸不在，我倆也空的時候，我接她出來玩，我們一起去游樂園！長那麽大我都沒去過游樂園！說，我的小時候你為什麽不帶我去？”

“冤枉啊！！你小時候根本不愛去好嗎？說‘游樂場這種地方，傻子才去！’，後來我們去了博物館，再後來我都不敢跟你提，就怕你把我當傻子處理。”

“啊？是嗎？我這麽說的？那你應該告訴我，傻子當然能去，只有膽小鬼才不敢去！”遲來的教程，了解自己的還得是未來的自己。

“那樣的話，會不會又是另一個故事了？”葉展飛望着他問。

梁博軒牽過他的手，淺淺一笑，如同月色一樣明朗又圓滿。

第二天，梁博軒終于吃上了記憶中的小魚幹，藏匿在鮮香中的淡淡甜味，是精髓所在，需得多嚼幾下才能透出來，然後在嘴裏與魚的酥脆一同化開，令人回味無窮。

梁博軒搶着洗碗，搶着擦地，終于換來了做椰子凍的機會。葉母淺嘗了一口，沒忍住情緒，熱淚奪眶而出，囑咐道：“你們倆，以後一定一定要好好的！互相照顧，互相扶持，小軒啊，別看飛飛比你大很多，他也還是小孩子心性，一根筋，總也長不大！”

“我明白……”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緣分天注定，說什麽都沒用！”

第二天中飯後，兩人載着滿後備箱的擔憂和愛踏上了返程的路。

尤其是那床蠶絲被，粉色的被罩上遍布着八個紅字“百年好合，新婚快樂！”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