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1
第九章 平安夜 1
梁博軒從家裏出來,途徑一個大雪人,他上前去打了個招呼。寒風刺骨,不便留步玩耍,他朝雪人背後的單元樓高處揮了揮手才漸漸走遠,他要去參加父親那方的家庭聚餐。
十分鐘前聽了男朋友的勸解,答應在酒桌上和父親要好好說話。
“就是我爸欠我的!他也就只能用錢彌補我了,我為什麽不給他這個機會?”梁博軒不喜男朋友端着年長的樣子說教他花錢沒有底。
葉展飛觀賞着一顆新買的耳釘,耳釘圓潤通透,是顆無綿無紋的金發晶,發絲雖少卻根根分明,尺寸顯眼,大過耳垂許多。
“你就打了一邊耳洞,為什麽買兩顆?”
“他就是一對對賣的!”梁博軒奪回耳釘不想再讨論這個話題,“你心疼他的錢幹嗎?”
“我是怕你花錢花習慣了,不會理財,無端浪費。”葉展飛也是管習慣了,從前起居生活就沒少管,現在更是理直氣壯。
“……你不開心嗎?樓頂那5200顆螢石,是喜歡還是不喜歡?”梁博軒捏了捏葉展飛的下巴道。
葉展飛別過臉:“你爸給你的錢遠遠超過撫養費,我想他也是想拿錢換你一句理解,我看你對他還是挺冷淡的,你是不是還恨他呢?”
“什麽恨不恨的,有些關系是沒法修複的,我就是覺得沒必要裝得關系很好的樣子。”
“對你愧疚說明他還是很愛你的!”
“別侮辱這個字!”梁博軒不耐煩了。
葉展飛閉嘴,惴惴地去拿了挂在衣櫃外面的羊毛圍巾,給梁博軒戴上:“晚上可能還會下雪,別感冒了。”
“……我不是兇你。”梁博軒抓住那雙為自己系圍巾的手,辯解道。
葉展飛當然知道了,但是他的顧慮,少年人不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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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麽都自己買,還挑貴的買,我、我都不知道該送你什麽了,你怎麽那麽難養啊!”葉展飛腳下一跺,手上一拽,嘟着嘴發牢騷。
梁博軒嗤嗤笑出了聲,鬧了半天是這麽個緣由,也太可愛了吧!這真是三十歲?不是十三歲?一把把三十歲的大可愛抱在懷裏:“原來是想送我禮物啊!我就那麽難養怎樣?我就是什麽都要最好的,你也是最好的!”
羊毛圍巾保暖性好,把貼着的臉都捂熱、捂紅了。
葉展飛覺得自己臉上潮紅褪去才擡頭,讪讪笑着說:“別總是調戲老年人。”
“我這是真情實感!沒有調戲,不過,你都這麽說了,那我得記下來,等你七老八十的時候我必定讓這句話成為現實!”對于誓言和願望,十七歲的梁博軒有着這個年紀獨特的堅定。
“沒完了還,快去吧,怕是又要下雪,堵車就麻煩了。”葉展飛推搡着說,“別跟你爸吵,他說啥就讓他說吧,學會左耳進右耳出,沒必要置氣,別沖動啊!乖!”
“我哪裏沖動了?!”
“是是是,軒寶最乖啦,記得我說的話,和父母見面的次數一年少過一年,至少不要留下不好的回憶吧!”葉老師諄諄教導,軒寶不敢不聽。
“嗯嗯嗯,葉老師說的對!葉老師還有什麽要吩咐的嗎?”軒寶又乖又敷衍。
“吃完了圍巾別忘了戴上,回來記得幫我拿個快遞,驗證碼發你微信了!就這樣,我在家等你回來!”說完,梁博軒最後回頭道別的時候,葉老師傾身向前,踮起腳尖,在軒寶白淨的奶膘上蓋上了好孩子之吻印章。
蓋了章的臉頰分外驕傲,滿意地笑起來說了一聲:“我會早點回來的!”
梁博軒剛下樓去,葉展飛就從陽臺向下往,路燈将白雪照成一大片散發着暖光的地板,一個少年出現在光源裏,他逗了逗路邊寂寞的小雪人,還不忘與樓上的心愛之人揮揮手,走時,連背影都是歡快的。
若不是安排了司機來接,葉展飛就送他過去了。
只要不上學,兩人就幾乎形影不離。梁博軒還打算把東西搬去葉展飛那裏,以後就不用回這邊了,葉展飛考慮到再有半年也就高中畢業了,到時也得理行李,想着一切等高考完了再做安排也不遲,因此,學校一放行,葉展飛多忙都會沖到學校去接他,然後一起這個老小區,周六直接罷工,都不帶和秦政說一聲的,先斬後奏,頗不務正業了。
也是因為聚餐,梁博軒才有理由向班主任申請提前回家。請假時演地那叫一個情真意切,那忍淚含悲的樣子老師還當他與那毫無血緣關系的姐姐有多麽深厚的親情呢!星期三的聚會,預測将有嚴重霜凍,學校已經發了星期三放假通知,可他偏要星期二中午回去。同班一個同學家中大爺爺過世都沒準假,理由是非直系親屬過世不允請假。
班主任到點了進了教室見空了一個坐位才乍然懷疑自己中午喝的湯是不是被梁博軒下了藥的迷魂湯,怎就答應讓他回去了?!
其實他也沒有完全欺騙老師,這次聚餐的确是為了給季蓉送行,順便當做吃年夜飯。只是把時間說成了當天晚上。原因很簡單,借此機會留出更多的時間給心愛之人。因為葉展飛說中午活動結束,下午不回公司了。
季蓉大學畢業也有小半年了,和她媽軟磨硬泡好歹同意了出國深造,辦的留學簽證,實際上是勾搭上了在日本的高中同學,想一起搞點事業,臘月就要走,趕不上春節了,于是定了平安夜當作年三十。一家人也是從不過聖誕節的,只不過剛好趕上了,齊聚一堂吃個年夜飯。
梁博軒沒正要瞧過他這個“姐姐”,可畢竟差不多年紀。潑裙子那次“姐姐”也沒有記恨他,他想過若不是這層可笑的關系,季蓉與他或許還挺合得來,轉念又想若沒有這層關系,那他倆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了,還合得來個鬼啊!
兩桌一包間,大伯一家都來了,堂姊妹一家老小也來了,他們家每年過年都旅游,像這樣整整齊齊一家子吃年夜飯的盛況得追溯到梁博軒幼兒時期,那時候媽媽時刻在側,爸爸也是像現在這樣幸福得連露出的牙都在得意。
他比那時候更得意,沒有長輩禁锢,是真正的一家之主了,事業、愛情順風順水,兒子各方面都優異,“女兒”又要出國,他不得意誰得意。
在酒桌侃侃而談那幾件事:事業、婚姻、孩子。
梁博軒只聽着,酒桌言論大多令他嗤之以鼻,只是總也少不了要說到他身上來……
就在葉展飛惦記他有沒有好好和家人相處的時候,手機亮了。
軒:我爸說我神經病。
操心真不是多餘的,這又怎麽不愉快了?出門剛答應的事,別回頭就忘了。
葉展飛回消息:怎麽?可別跟你爸吵,冷靜點,先想想你腳上的鞋!
梁博軒回複:知道,懶得跟他吵
葉展飛又回:軒寶乖~
20分鐘後……
梁博軒來電了,葉展飛預感不妙,鈴聲都顯得憤怒而焦急。
他接起電話,那頭卻悄然無聲,連噪聲都沒有,“喂”、“小軒”、“軒寶”、“梁博軒說話”,均無應答。
這方以為手機出故障了,剛想挂斷回撥,聽筒中傳來一句沉重又單薄的話:“阿飛,來接我。”
葉展飛沉着地掐了掐大腿,伸展開肩背,帶上車鑰匙出門了。
發動了車子才注意到地面滿是雪渣子,大燈照在空曠的路上,到處是一撮一撮被車輪碾壓的痕跡,堆擠到兩邊,無數的車輪,數不清的模糊線條,像一道道割痕,滿地創傷。從上大學至今,葉展飛從沒在這座城市見過那麽大的雪。
南方人顯然對大雪不太熟悉,更沒有做多準備。雖有預警在先,人們卻沒有對警示提高警惕。堵車,從出小區門就開始了。
“小軒,你往前走150米左右,有家星越酒店,我訂了房間,你先過去,報我的手機號就行,我堵在路上了,沒那麽快到。”葉展飛給梁博軒發了語音。
軒:好
暫且,放心了。
路上的車輛被堵得水洩不通,像條被捆住的長龍,動彈不得。
只要多移動一米就能離梁博小軒近一米,可這一米路像是要消耗一年的時間才能到,4公裏路,這是要等上千年啊!這速度真不如走路快!
停滞實在是煎熬,葉展飛想棄車而去。就算走到那裏最後發覺和開車的時間差不多,他也想走路。
葉展飛盤算好下個路口的非機動車道就在前面10米處,那裏有個銀行,門口的人行道有幾個停車位,如果車位滿了就停在銀行門口,那麽晚了,銀行已經關門不會影響行人和車輛同行,不就是罰單嘛,就當車位費吧!總之,一分鐘也不想停在原地了!
路面濕滑難行也好過前方那數也數不清的閃閃紅燈,葉展飛心裏惦記着他想見的、要見的人,一腳冰一腳雪跑在灰亮的路燈下,把長龍甩在身後,他只關心腳下後退的“履帶”速度夠不夠快。沒有什麽困難的,不過是臺設置了障礙的跑步機而已,只要跑夠公裏數,就能獎勵自己一個大寶貝!很值得,不是嗎?
還有三個紅綠燈了,葉展飛擡頭,雨水取代了額間的汗水将額前的頭發粘在一起,他大口喘氣,心想:下雨了,太好了,還好選擇了走路,不然堵到天亮都是有可能的!
下雨了,氣溫升高,腳下更濕滑難行,卻是最好使的交通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