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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葉展飛的日記（2012-2014) 7

葉展飛的日記（2012-2014) 7

（十五）

2014年7月18日星期五

南城的7月幾乎天天晴中帶雨，雨裏有晴，陣雨不僅體現在時間上，還體現在地點上，東邊日出西邊雨是常有的事。昨天下班早，去了之前住的小區門口買了些面包（那家面包店超好吃），買完出來的時候見到了梁博軒，他就一個人在人行道上拍籃球，渾身都挂着水，我運氣好，下班沒淋上雨，下了地鐵仿佛剛停，而他好像在雨裏洗了個澡。我走上前去問：“你怎麽回事？快回去換衣服！”

其實我倆好久沒見了，一沖眼我還以為認錯了人，他高了許多，表情也更冷淡了，他看了我幾眼啥也沒說。好歹相識一場啊，我不可能不管他，就問他：“你媽呢？”

誰知道他就跟點燃了炮仗一樣對我吼道：“她在家！你找她，你上我家去啊！”

這小子，長脾氣的速度比長個子快！我這麽想着，不過馬上就意識到他可能和家裏吵架了。

問他怎麽了也不說，他有情緒在，放他一個人在街上我也不放心，我一說聯系他媽他就像要活吞了我似的瞪我，沒辦法，只好把他領回家了。

這好像還是第一次來我這小閣樓，好像是。

他洗澡的時候我偷偷給他媽打了個電話，只能确定确實是吵架了，具體什麽原因他媽沒說，像是顧忌我這個外人，後來還是博軒告訴我的。

洗完澡問我晚上吃什麽，我說我在公司吃過了。跟他說家裏有速凍餃子，他就拿了去廚房做了。

吃着吃着吧，忽然就問：“小葉，你有女朋友嗎？”

我瘋狂搖頭，我感覺他眼神中帶着殺氣。

“沒有。”

“你要是有女朋友了，我就再也不來你家了！”

合适嗎？第一次來我小閣樓就說這話。

“我不會有女朋友，你随時可以來……”

“來”字沒說全我就感覺這話怪得很，聽着好像沒有女朋友和随時來有直接關系似的？

算了，不重要，小孩子聽不出什麽纰漏，我關心地問（特別和藹，态度就像他的仆人）：“到底怎麽了？可以跟我說說嗎？”

他還是不願說，我就換個方式大膽地說：“還是不是朋友了？！”

他吃完最後一個餃子，放下筷子，如果是漫畫，他這樣子背後一定全是陰影，眼中失去高光，說：“我媽跟一個男的在一起了，上上個禮拜開始，要麽上班不回來，要麽就帶着那個男的一起回來！”

“她……”我想說她現在是單身，是可以談對象的，但一想到我說這些他就能體諒到的話那就不可能會發生一個人站在外面淋雨的事了。

我想聽聽他的想法，他說：“我看到那個人就讨厭！特別讨厭！他還想着讨好我，好讓我同意讓我媽和他結婚，他還想當我爸，真他媽惡心！”

“不許說髒話！”

我在制止他的不良發言的同時發覺這孩子在成長，他的意識正在獨立起來，朝着一個什麽方向靠近着。

他心情不好，再則我也不方便管別人家的家事，更重要的是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意識到小孩不一定經歷比大人少。有些事有的人一輩子都不需要去面對，遇不到就不會知道自己會怎麽去解決，有的人會去假設自己遇到，其實沒必要，“如果”僅僅只是如果，事情沒發生在自己身上，你的心髒就感受不到那些刺激。

就像我只能看到博軒滿臉的痛苦，我當然是會心疼他的，可我并不能真真感受他說的讨厭那個男的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讨厭。

“你好久沒來找我了。”我開啓一個新話題。

“我媽說你挺忙的，就沒讓我來。”聽語氣心情好了一些。

“那你天天上興趣班？暑假班？學校放假了吧？”

“星期天可能會去我爸那裏，有時候我也去找同學玩，我媽把我送到補習班就上班去了，其實我下午吃好飯就不去上課了，挺煩的，浪費時間。”

“那你去哪？”

“找我同學玩啊，剛不是說了嘛！”

“你這是逃課啊！”我驚愕住了，他才小學生啊！

“诶呀是朋友就別告訴我媽……那邊真的很無聊，下午作業整理和閱讀太沒勁了！還不如去書店，我都是下課了再回到班裏等王JL（不知道名字咋寫）他爸來接我們，王JL就在我上課的那棟樓，他8樓我2樓。”

他還很得意，仿佛逃課這種和大人對着幹的事是特牛逼的行為，這我懂，我現在都覺得很牛逼，我也想逃班，好懷念高中逃課的歲月，覺得被揍也是值得的哈哈哈！

“你這樣不太安全吧！”我得說點大人該說的話，他才小學而已。不過我很高興他跟我說這些，感覺被信任了！

“有什麽不安全的，我都煩王JL的爸接我，我自己就能回去。”

……

我一看時間都九點多了，見他心情緩和得還可以，就提出給他媽打電話，他也同意了，我把手機給他讓他自己講，結果！！！他沖着手機大喊一聲：“我不會回去了！”

“啪”的一下把我手機砸桌上了，咚咚咚地上了閣樓，我立刻撿起手機，我的Galaxy S5啊你疼不疼，才跟了我兩個月啊！一想起那場景，到現在我心髒都突突突的。

電話沒挂，我拿起來說：“姐，博軒他走開了。”

電話那頭說：“不好意思，你看今晚方不方便就……住你那吧，明天一早，大概7點左右我來接他？”

行吧。

就這樣，昨晚博軒在我這睡了，睡的時候還一抽一抽的，他朝着牆不轉過來，我就抱着他跟他講了很多我小時候的事情。他一點聲音都沒有，要不是我還算細心都發現不了他在偷哭。講着講着我以為他就要睡着了，他突然轉過身面朝我，說：“只要長大了就可以離開家了，像你一樣。”

我想了一會兒，說：“我沒有離開家，我只是在這裏上班。”

過了好一會兒，他喃喃道：“我爸都結婚好久了，我媽肯定也會結婚……如果現在就長大了就好了，可以搬出去一個人住。”

我真不知道他爸已經再婚了：“你爸結婚你不反感嗎？為什麽你媽談對象你這麽大反應？”

“不敢反對，我只是不喜歡那個男的，看着就不像個好人……”孩子又換了個平躺的姿勢，“我爸來找我都是一個人來的，我只有在他結婚的時候見過那個女的。”

……

後面我還問他他媽到底在電話裏說了什麽，他輕蔑地說：“她說讓那個男的來接我！ 她是不是有病！”

媽媽希望兒子能接受她的對象所以制造機會，而兒子認為媽媽明明知道他讨厭和那個人見面還幫那個人接近兒子這太搞笑了，她的眼裏誰更重要呢？

“這小閣樓真好，能看到星星，就是你這窗該擦了！”說完這一句，他就睡着了。

今天早上，博軒還是很乖地跟他媽去補習班了，他媽很周到，來的時候還帶着博軒的衣服和書包，只是不知道博軒來的時候帶了籃球，怕來不及，就把球放我這了。還說孩子很喜歡我，我要是有空的話還是讓我帶着他，我帶着博軒她更放心，還和以前一樣給我辛苦費什麽巴拉巴拉的。我認識博軒都是前年的事了吧，我嘴上應着，心裏想着去年就沒什麽來往，今年更忙，不可能有時間的，不過如果要帶他，我一定不會再要那個錢了，陪朋友嘛，哪有問他媽收錢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