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晚風②⑦
晚風②⑦
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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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盛大的煙花表演。
人群歡呼雀躍。
煙花炸裂的巨大聲響近在咫尺, 有人的耳膜都被震蕩到發疼，結束後，持續的耳鳴侵擾。
但姜吟只記得自己耳朵上的溫度, 是顧時缊從頭到尾都捂住她的耳朵傳來的溫度。
表演結束後，她隐約覺得顧時缊的手似乎有些在發抖。
“你的手怎麽了？”姜吟打量他的穿着，也不少, 不應該冷。
顧時缊只是斂眸，一副毫無意識的模樣：“什麽？”
她想再确認一遍。
卻又不太能确定。
人潮湧動, 往外走的人群将他們推着走，路燈也被身旁的人牆擋住, 姜吟實在是看不清。
而且周圍吵鬧，需要貼在對方耳畔說話才能聽清耳語，現在不方便停下來仔細看，更不方便停下來說話。
他們走了好一陣子，才終于疏散開，走到寬敞的地方，得以喘息。
姜吟再去留意的時候, 顧時缊已經看起來沒有什麽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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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她的錯覺。
賀隽也是剛好還在澳洲, 他明天一早的航班回京北，姜吟她們這事兒再晚幾天, 他都沒辦法來幫顧時缊撈人。
鑒于他第二天要走，幾個人決定再找個亮堂的地方坐一會兒。
聊幾句, 下次就得在京北見了。
說是回到一個地方, 但大家都忙，回國後也不一定會常見面。
前面見到賀隽的時候, 姜吟其實沒有太記清他的長相，雖然第一眼看隐約覺得有些眼熟, 但沒有久看。
後面上了車，他送她們回酒店，也隔着前後排的位置，今晚見面時…
天色已晚，根本看不清。
但他們挑了一家小店，進門選好位置坐下後，顧時缊跟他坐在一側，在她們倆對面。
姜吟這才算認真看清賀隽的臉。
越看越覺得熟悉。
難道是長得像哪個圈內人？這種莫名的熟悉、但又陌生的感覺。
好像見過。
姜吟就這麽看着他，眼神也不避開，看着賀隽發愣好一會兒。
也沒注意到對面兩人之間氛圍的變化。
一直等到服務生過來給他們遞水杯，姜吟接過，記憶忽然醒來。
她皺了皺眉，不太确定地開口：“賀隽…？”
這四人桌上的氛圍差點僵住。
小助理連水都不敢拿。
不是，我的吟吟姐，你怎麽一進來就盯着你老公的朋友看啊！看了那麽久！
你現在！還突然叫人家名字幹嘛！你看看你老公啊！
我感覺他們倆都要打起來了：）
哦不是，可能是你老公單方面地想殺人了。
小助理怯生生地去接水杯，簡直想逃離這個修羅場。
賀隽往後靠了靠，看着吊兒郎當的懶散：“叫我？”
“你有沒有玩過一個叫《劍與江湖》的游戲？”姜吟還是看着他，現在更加清晰了。
賀隽的餘光掃了一眼在旁邊的顧時缊。
姜吟說出這個游戲名的時候，顧時缊的身形明顯微動，賀隽回憶了一下。
這游戲啊…
他看顧時缊玩兒過。
當時也挺搞不懂的，在美國玩什麽國內的游戲，這游戲小衆得很，官方沒開國際服務器。
顧時缊每次上線都得費勁挂梯子，還很不穩定，而且顧時缊還不知道在哪兒撿了個游戲搭子，每天需要組隊游戲刷什麽親密度。
對方跟他約好的，晚上八點準時上線開刷，顧時缊也沒拒絕，每天上線都很勤快。
那他媽可是——
洛杉矶時間，早上五點。
跟人打完還能早上九點準時去學校上早課。
當時的賀洲想，什麽破逼游戲這麽好玩兒？不要命了？而且他有點B錢，竟然在這游戲裏充值給人送時裝。
這時裝還是美麗廢物，也沒有加成屬性。
後來。
顧時缊那游戲搭子說不玩了，卸了，他也就沒有繼續玩。
賀隽還問他呢，不玩他那游戲了？
顧時缊只是冷靜地點評了句“沒意思”，就給這游戲判處了死刑，仿佛之前早上起來陪人玩游戲的不是他本人。
很長時間沒聽到這個游戲名，賀隽回憶了好一會兒，微微颔首：“聽過，怎麽了？”
“只是聽過？”姜吟往前傾身，似是要确認什麽。
“我是沒玩過，以前顧——”賀隽這句話沒說完，忽然吃痛，被人踹了一腳。
他的話截斷在空氣中。
換了句。
“以前在國外，不方便玩這種游戲。”賀隽刻意道。
姜吟松了口氣，而後地往後坐回去。
也是，這游戲要在美國玩會特別麻煩，時差還那麽大，當然不可能了。
這事，她以前其實也想過，也否認過一次了不是嗎？
那時候她剛開始玩這個游戲，雖然戰鬥系統做得很爛，優化也差，但風景不錯。
她本身就不擅長玩游戲，是個小白玩家，在新手村彎彎繞繞好幾天都沒出去。
新手村的NPC都被姜吟全部記住了。
就是操作跟不上。
她想找個老玩家帶一帶，但就算要拜師，至少也要先走出新手村…
新手村基本沒有老玩家來，全是跟她差不多的小萌新，在新手村打轉的第五天，她百無聊賴地在跟比自己還要新的新人說。
【就這幾個任務啦，你刷完就可以出去了。】
對方給她發消息說：【你怎麽不出新手村？我感覺我看到你好幾天了。】
姜吟：【操作不行，出不去，那個小BOSS我打不過。】
【天，這麽慘，等我可以收徒了，一定回來帶你打！】
【不用啦，我自己會想辦法的。】
這游戲設計對她這樣的小菜雞實在不友好。
好友組隊去打本都不行，如果要被人帶副本，就得是師父帶徒弟。
最誇張的是，這游戲要四十級才能收徒，難道要四十級的大佬來新人村收徒？？
這跟等京北大學的博導來幼兒園門口撿學生有什麽區別？
強行結緣？
難怪這游戲這麽涼。
姜吟懷疑這其實是個相親游戲，她這懷疑也沒錯，因為後來，她确實差點跟人網戀。
幾個小時後，她的“好友”剛通過新手村的任務，突然給她帶來一個喜訊。
-【卧槽！有大佬來新手村了！！你快去拜師！！讓他帶你從新手村出去！】
-【快去快去，一會兒沒位置了，這破游戲的師徒系統都是1V1…太他媽純愛了吧！】
姜吟被她帶着去找那個“大佬”。
其實根本不用找。
他那邊早已堵得水洩不通。
新手村出現一個滿級大佬，帶着滿身頂級裝備站在新手村入口。
不堵他，堵誰？
姜吟很艱難地在從人群縫隙裏擠進去，看到那人穿了一身仙氣飄飄的白衣。
游戲特效确實做得很好。
她甚至看到了他衣擺上的金絲線。
公屏上的信息滾動着。
-【QAQ大，大佬，你考不考慮收一只可愛的小徒弟？我超厲害哦！！】
-【會給師父每天問候，也可以給師父排憂解難，大佬看看我！】
-【來試試運氣，萬一被領走了呢？】
-【卧槽大哥，大哥，爹！收男徒弟不？不搞基，我能給你代練，跑腿…】
幾乎每個人都在孔雀開屏。
姜吟不想跟他們争強，但覺得重在參與，随手打了一句：【來個人，帶我從新手村殺出去。】
不過十秒鐘。
她的好友申請列表亮了。
——【時】申請添加你為好友。
姜吟當時看着那金光閃閃的名牌，以為他點錯名字了，從游戲裏看着他的角色好久。
随後看到公屏上，他的信息格外顯眼。
-【不通過嗎？】
-【我帶你出去。】
游戲小衆，人也不多，所以某則消息很快傳遍游戲裏的江t湖。
據說，一個滿級大佬。
在新手村收了個全世界最菜的徒弟。
最強&最菜。
也是一種搭配。
後來姜吟跟着這個人一起打本，升級，每天晚上八點準時上線。
他每天陪她玩幾個小時，會給她打裝備，幫她做好攻略，還會在時裝鋪給她買最漂亮的衣服。
姜吟對自己這個師父的了解少得可憐。
他跟她玩游戲，連麥都不開，每次都給她打字，但姜吟又時常恍惚。
她可能，又在期待着不可能的事情，或者說，就是在騙自己。
因為她這個師父。
很像顧時缊。
做事的方式很像，耐心陪在她身邊、教她技能和操作的樣子也很像。
甚至好幾次，他打字給她，說話的語氣裏明顯有顧時缊的習慣。
姜吟很長時間沒有求證。
卻與他保持着一種暧昧的距離。
是他嗎…還是說，她可以把這個人，當成他？她騙了自己很長一段時間。
就這麽，幾乎病态地享受着這個人帶來的，屬于顧時缊的氣息。
再後來的某天，師父跟她說要解除師徒關系，要去收一個新的小徒弟。
但，他不介意結為道侶。
-【不用擔心，道侶也可以帶你刷本。】
姜吟當時就覺得事情不對勁，覺得對方好像是故意的，帶着懷疑、也帶着自己心中的鬼胎。
她問他。
-【師父是想跟我結游戲情緣嗎？】
-【那你給我發張照片！我是顏狗！！】
這話問出去以後，那天師父光速下線，接着消失了好幾天沒上線。
就像——
找網戀對象要照片，對方突然就“死”了。
他再一次上線，是三天後，他通過游戲內的聊天軟件，給她發了一張模糊的側臉照。
還附了留言解釋：【前幾天在趕論文。】
游戲內的聊天軟件發送的圖片比較模糊，畫質像是十年前，而且對方發來的這張照片實在算不上清晰。
一張側臉。
只能看出來，他在階梯教室上課，穿了一身黑色的沖鋒衣。
他棱角冷峻，手指間把玩着一只鋼筆。
就算看不清，姜吟也看得出來，這人的氣質，比顧時缊多出幾分閑散的拽勁兒。
挺帥的。
可她的心情卻提不起來。
其實，她不過是想确認，他是不是顧時缊，或許沒看照片時，還可以當做是顧時缊的替身。
但現在不行了。
姜吟忽然清醒，不想打擊對方，也不想說什麽難聽的話，于是又玩了一段時間後，就以學業繁忙為由卸載了游戲。
是啊，那可是…
時差十五個小時的洛杉矶啊。
怎麽可能是他呢，不可能是他，一直以來，不管是明信片還是游戲內的關心。
不過都是她的臆想。
不過是她一廂情願的期待。
…
現在，賀隽跟她記憶中的那張照片的影子重疊時。
其實姜吟早就忘了自己當初那酸澀又不安的心情，只是覺得好湊巧。
不會真的這麽巧吧？差點就跟顧時缊的好朋友“網戀”了，不會她差點，就把賀隽當成顧時缊的替身了吧！
也好在不是。
姜吟整個人放松下來，輕輕搖了搖杯子，喝了一大口水來平複自己的心情。
但她這麽追問，難免被人生疑。
姜吟再擡頭時，被顧時缊的目光捕捉，他看着她：“問這個做什麽？”
姜吟匆忙瞥開眼神：“沒什麽，就是覺得他長得很像玩過這個游戲的樣子。”
說完也想咬舌自盡。
姜吟你聽聽這理由像話嗎…
衆人：“……？”
她輕咳了一聲。
“我去躺洗手間。”姜吟頓了頓，還特問小助理，“你去嘛？”
小助理馬上點頭。
女孩子當然要結伴去衛生間。
兩人剛走遠，背影轉過拐角，賀隽忽然嘲諷地嗤笑出聲，有幾分咬牙。
“可以啊，顧時缊。”
“你他媽拿我照片去網戀是吧？”
他是覺得奇怪，顧時缊突然找他要照片做什麽，他們幾個大老爺們兒，平時也不喜歡拍照。
哪兒來的照片？
原來在這兒搞這出呢。
顧時缊也不避讓，反問他：“那怎麽辦？我也只能找個帥的。”
她當時找他要照片，他總不能真的就這麽死了。
賀隽：“……”
你他媽。
賀隽往他杯子裏丢了個shot的小酒杯，砸下去一個深水酒彈：“還是你牛逼。”
顧時缊全當誇獎收下了，斂眸：“嗯。”
賀隽這才把事情全部串起來。
在照片事件前，好像顧時缊有一陣子挺開心的，某天早上，他剛起床。
顧時缊那天的語氣明顯比其他時候都要輕松。
“上課。”
“晚上我請客吃飯。”
賀隽：……？
就你那點錢？
賀隽打着哈欠，問他：“什麽天大的喜事？你買彩票中獎了？”
這麽回憶起來。
那天顧時缊其實回答了，只是他沒放在心上。
顧時缊如釋重負地告訴他：“她說，她現在還沒對象。”
那會兒賀隽聽不懂，懶得問，便将這事抛之腦後，現在再回憶——
果然，只要把覺得奇怪的事情，跟姜吟聯系在一起。
就不奇怪了。
人還沒回來，賀隽伸手，在桌面上敲了又敲，提醒他。
“還不表白？”賀隽說，“這都多少年過去了，你還能忍？”
顧時缊的性子悶，一向很沉得住氣，不然也不會在這個浮躁的商界，年紀輕輕地就闖出一份天地來。
有些圈子裏的權.色交易玩得很大，但顧時缊從來沒有栽過。
所以他現在能忍，賀隽其實也不意外。
他現在就是，提醒兩句。
“不急。”顧時缊的回答一如往常。
賀隽其實也知道——
這場博弈。
對顧時缊來說，就像需要确認魚真的咬了鈎。
他不能，在過早的時機，被她發現他愛她，發現他想要獨占她的心思。
不然，她會被吓跑的。
姜吟本就是所有人環繞的天之驕女，而顧時缊不過那人群中的一個。
在美國那些年，他常說不夠。
——不過，不夠強，不夠保護她。
——現在，還沒到可以被她注意和選擇的程度。
神女愛世人，世人也皆愛她，要被她看見，總要站在比別人更高的地方才行。
賀隽也記得，顧時缊回國前，他們最後一次聊起姜吟。
那天，他陪顧時缊去機場。
“你說，要是你回去，人家已經選了其他人怎麽辦啊？”
顧時缊當時的回答很含糊：“如果那個人也很愛她的話，我沒有辦法。”
姜吟她。
本就應當花團錦簇，被洶湧的愛意包圍。
她本就應該這樣，被人愛着。
賀隽當時笑了，不是為了挺哥們兒，是真心話：“我不覺得有人比你更愛她了。”
顧時缊好像沒有正面回答，而是接着剛才沒說完的。
“如果那個人沒有很愛她。”
“我會搶婚。”
這次。
他可以給她所有。
無法确認對方的感情，是所有暗戀者的自卑。
賀隽看了顧時缊幾秒，也不想插手幹預。
只是跟他說了句。
“不過也要當心啊，雖說放長線釣大魚，但控制不好時機，可是會脫鈎的。”
顧時缊似是聽進去，應聲：“嗯。”
賀隽的餘光掃過去。
卻看到顧時缊的手指在杯壁上輕輕摩挲。
如果說，顧時缊這樣手段幹淨利落的人，在做什麽事情時會猶豫。
那就只有關于姜吟的時候，他會猶豫，會徘徊。
畢竟。
愛是想要觸碰卻又收回的手。
畢竟，這世界唯一能讓他拿捏不準的，也就只有——
“姜吟的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