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晚風②③
晚風②③
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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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門還是沒關。
外面吹來灌進來的風沒能吹散這陣溫度。
姜吟隐約能感覺到, 顧時缊在自己身上使用的力道。
但喝了酒，整個人都頓感。
也好在有這種頓感，讓她沒有感到疼痛, 在酒精的催發下，甚至神經更加興奮。
顧時缊摁着她的肩膀，終于想起剛才那茬。
“我今天不去接你, 你準備點哪個男模？”他問着，已經不由分說地擠進來。
姜吟不回答, 就是伸手抓住它，自己還在笑, 就問他：“今天是不是沒有那個呀？”
“沒有。”顧時缊也不騙她，“你剛才就應該知道的。”
現在晚了。
沒有人會在車上備那種東西。
“那就不要了。”姜吟倒是說得灑脫，“給我試試。”
漆黑、擁擠，伴随着初夏熱浪，席卷而來的感受過于深刻，與以往的每一次都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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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過于直接的觸碰。
姜吟伸手推他：“你…退出去一點呀。”
顧時缊捏着她的下巴，氣息不穩, 告訴她：“不太可能, 做壞人這種事，只有可能做到底。”
姜吟的腦袋都撞到了另一邊的門。
他是真的把她“做”到底了。
翻身時衣物摩擦的聲音都很明顯。
姜吟的思路一會兒一個樣, 她咬着他的手臂，而後又含糊不清地說：“不要…不要把我的裙子弄髒了。”
這是她今天很寶貝的裙子。
顧時缊将她的裙子挪了挪位置, 垂着頭看她：“好, 不弄髒裙子。”
但她今天。
不可能幹幹淨淨地上樓。
深夜更沒有時間感，夜色不會一下變得明亮, 姜吟實在是記不清在車裏度過了多久，只知道許久之後, 她感覺到一陣溫熱灑在了自己的腿上。
有些陌生。
但好像又知道是什麽。
她覺得今天格外累，懶洋洋地擡手要他抱：“洗幹淨，你弄的，你洗。”
顧時缊嗯了一聲，側身抽出一張衛生紙，把污穢全部擦幹淨，随後把她抱起來。
姜吟靠在他懷裏。
已經完全不想動，連衣服都要他給她穿。
上樓的時候，她就開始指揮他。
“我等會兒要穿衣櫃裏白色的那條睡裙。”
“浴球要第二層那個粉紅色的，香薰點栀子花味，面膜就随便吧，我還要敷手膜和腳膜，都在玻璃櫃裏。”
“嗯…身體乳的話，今天就用綠茶精華，比較清爽。”
姜吟說着，語氣刻意，好像在故意說他今晚的行為。
“我不喜歡身上黏糊糊的感覺。”
顧時缊垂着眼看她，突然輕笑：“姜吟女士，請記得，今晚是你主動的。t”
“我沒有。”她不願意承認，“再說，我也沒有答應你弄在那裏，煩死了…”
顧時缊的腳步一頓。
他倏然用手指撓了撓她。
語氣平靜而自然，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說辭有問題，也仿佛說過許多次。
“不喜歡？”顧時缊的語氣分明認真又冷靜，“那弄在裏面。”
姜吟：……
這是什麽壞心眼兒。
但好在顧時缊照顧她還算細心，算是一種贖罪，他知道她想要的每一樣東西在哪裏，根本不會慌亂，也不會問她怎麽用。
姜吟的酒其實醒了一半。
她泡在水裏，靠在浴缸裏，伸手出去等顧時缊給她敷手膜。
姜吟總覺得不太放心，覺得他每一個照顧她的動作都過于熟練，擡眸問他：“你真的沒有談過戀愛嗎？”
顧時缊眼睛都沒擡一下。
“沒有。”
否認地非常果斷。
“我不信。”姜吟故意說道，“你明明超會。”
不管是這件事，還是那件事。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顧時缊說着，幫她輕揉了一下手腕，“我是出國，不是出家，而且——”
他看着她。
“照顧你這件事，我不是一直都在做嗎？”
從小到大。
…
這天晚上。
姜吟睡得依舊很沉，但做了個很長的夢。
回到多年前，他們一起住在大院裏的少年時光，其實姜吟對以前很多事情，記憶都模糊了。
明明都說，忘記一個人，最先忘掉的是他的缺點。
可她卻先忘記了他的優點。
她小時候吃飯不老實，吃個飯都滿屋子跑，一會兒要去花園玩，一會兒又要上樓去拿自己的洋娃娃。
吃飯要人追着喂。
爸媽輪流喂完，阿姨喂。
但大家都拿她沒一點辦法，直到後來，顧時缊路過被“抓壯丁”，叫他幫忙喂個飯試試。
姜吟覺得他長得很好看。
吃飯的時候會一直盯着顧時缊的臉看，就會乖乖坐着不動了。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顧時缊早早吃完飯，都會來她這裏喂她吃飯，爸媽還笑她——
“多大啦？還要哥哥喂。”
“長大了以後想起來不得羞羞呀？”
姜吟說，那長大了再說，也沒想到，後來她長大，就把顧時缊對自己的好忘了。
忘了他照顧自己的曾經。
夢裏終于回憶起來的是，她好像從小就被很多人環繞着，所有人都對她好。
所以有很長一段時間，她甚至覺得，顧時缊對自己好，也是理所應當的。
他只是那些對她好的人其中的一個。
甚至是最安靜，最讓人不太記得那一個。
因為顧時缊不會“邀功”，他總是自己默默做完所有事情，然後從人群中淡去。
于是，在這個夢裏。
她看到顧時缊越走越遠，直到從她的視野中消失。
她想要追上去，卻怎麽都追不上，怎麽都留不住他，他的神色如常，告訴她。
“每個人都對你很好，我不過是其中的一個，不記得我也沒關系。”
“沒有我，也沒關系。”
“因為還會有其他人，他們也會對你好。”
第二天，姜吟是從夢中驚醒的，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臉上竟然有濕漉漉的眼淚。
她坐在床上緩了好一會兒。
回頭看到顧時缊給她準備好的檸檬水，心情才稍微平複下來一些。
她拿出手機，下意識地給他傳信息。
-【你已經去公司了嗎？】
顧時缊稍微過了會兒才回，她就坐在床上等，等到他回複位置。
-【嗯，醒了？】
-【怎麽了嗎？】
她通常不會給顧時缊問早安，如果沒有什麽事情要找他的話，不見面的時候，他們的确是各過各的。
也只有在這個家的時候，好像才會自動進入到夫妻模式。
所以姜吟這時候發消息給他，顧時缊便會默認她是有事情找他。
她也知道。
手指在屏幕上點了好幾下，這次沒有過于扭捏，而是告訴他。
-【沒什麽，我就是問一下，昨晚做夢，夢到你了。】
她甚至沒有告訴顧時缊自己做了什麽夢。
顧時缊就問她：【做噩夢了？】
随後還說。
【給你做了低脂三明治，下樓吃。】
他哄人的方式總是如此簡單又直接。
姜吟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要說什麽，總覺得要是告訴他，自己是因為夢到他的離開而覺得心慌意亂，那一定會露餡——
還是算了。
她斂眸，收起手機，洗漱後下樓吃早餐。
第一口三明治剛咬下去，郵箱忽然彈出來一則消息，幾個大字格外顯眼：【解約流程說明】
發件人是她所屬的娛樂公司。
郵件發過來的同時，她也收到了微信的好友申請提示，對方留言說自己是公司法務部的，專門來處理這次他們解約的事件。
顧時缊說得沒錯。
他們會放她走。
但忽然收到這消息的時候，姜吟還是覺得這事情真的簡單得可怕，快速到讓她有些恍惚的程度。
她認真吃完早餐，将盤子放回水池，這才去通過剛才的好友申請。
對方也挺開門見山，不跟她周旋和耽誤時間。
直接将解約合同給她發了過來。
-【姜吟女士您好，我這邊是負責溝通和處理您解約事務的，詳細說明剛才已經從郵箱發了一封給您，我這邊再給您發一次。】
-【合同簽下以後，您與芒星娛樂沒有任何關系。】
-【之前的代言、商務、以及別的合約如何處理，都在內有詳細說明。】
他們現在，要徹底分席。
-【為了您和公司的共同利益和前景，公司這邊希望您能删除之前的微博。】
-【如果您的微博有任何诽謗、造謠的曲解，公司這邊也會對此維權。】
姜吟斂着眸，回複。
-【知道了，我會教給我的律師處理。】
-【至于微博內容，句句屬實，如果有任何的诽謗，你們早就可以告我，不需要等到這時候。】
溝通人沒有再回複大段文字，只是給她發了一個可愛的微笑臉。
姜吟大概看了一眼。
她目前還在合同期的工作，效益分成歸屬前公司，而這些商務，公司也還會幫忙處理。
姜吟忽然慶幸，在解約之前，她已經被“雪藏”一次了。
手上的工作，可以留下的不多。
不會再被對方逮着薅。
不過這也代表着，她要兩手空空地去到新公司，和重新開始的差別不大。
娛樂圈補貨的速度也挺快的，她要是資源沒跟上，估計也很快就淹沒在人海，畢竟她這個咖位，既不是百年難得一遇的表演天才，也不是千年一遇的絕世大美女。
不是休息好長時間，再出去還能保持各方面效益不變的藝人。
姜吟看完後，又順手将合同都發給了自己的律師，讓他幫忙看一下其中有沒有什麽玄機。
有工作上的事情，姜吟很快就将顧時缊抛之腦後。
整個白天沒有再給他發一則消息。
還是下午時，姜吟在跟律師溝通，忽然收到了顧時缊的消息。
他倒是沒有問太多，就是簡短又直接的關心。
-【心情好點了嗎？】
姜吟還沒想好回什麽，看到上面在顯示對方輸入，過了一小會兒。
-【我早點回來陪你吃晚飯。】
這瞬間，她好像還是那個。
需要顧時缊在旁邊陪她吃飯，才會心情好、認真吃飯的小女孩兒。
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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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吟剛開始只簡單回複了一個“好”。
後來又補上說明，說自己在忙解約的事情。
顧時缊是個不失信的人，他說會晚飯前回來陪她，就真的在晚飯前處理完了手上的工作。
姜吟正好要回去拿滑雪板，跟顧時缊說可以回那邊吃飯，他們便一起回了一趟老宅。
爸媽知道他們要回家吃飯，自然是備上很多菜。
上次回家略有些匆忙，但這次留的時間多一些，連菜品都比上次豐富許多。
江雪蘭做了很多顧時缊愛吃的菜。
過去這麽多年，她也都記得。
“婚後”第一次回門，顧時缊也專程給他們帶了很多禮物，姜吟在廚房和江雪蘭說話。
姜先則是在外面會自己的“女婿”。
顧時缊帶來的茶葉禮盒裏裝着一個小巧的紫砂罐，不用打開，也知道這一小罐不便宜。
顧時缊不是一個摳門的人。
他這麽大方，送來的茶葉卻用如此小巧的罐子裝着。
姜先笑了笑，拿出來在手裏掂量重量，說：“母樹大紅袍？”
顧時缊微微颔首。
2000年後，大紅袍母樹已經被列入世界遺産重點t保護對象，全世界一共只有六株。
為了保護大紅袍母樹，05年後就不再采摘。
所以這種茶葉，有市無價。
且不說它的價格高達五百萬一斤，最重要的是，根本買不到。
姜先得到确認的回答，又擡眸看了顧時缊好一會兒，随後才誇贊道：“人脈是不錯。”
姜先也算是在圈子裏的老輩，還是個老好人，人緣一直都是公認的好，但也很難搞到“母樹大紅袍”。
他說完，又将這紫砂罐放回去，把禮盒推到顧時缊面前。
“這東西，我就不收了。”
顧時缊稍微一愣，往前傾身：“這茶葉送您，是晚輩應該做的。”
姜先卻搖了搖頭。
“你拿回去，人生還很長，留着到以後，一定還有別的妙用。”
“我也到了快退休的年紀，吟吟沒有接替家中企業的打算。”
“而你。”
“這一切，才剛剛開始，不是嗎？”
顧時缊沒有回答，姜先繼續往下說道。
“你娶了我的女兒，就要對她負責到底，你的一生，也是她的一生，這樣重要的東西，你們總歸比我用得上。”
這大紅袍的價值，根本不在于品茗。
而是一種無價之寶的人情交易。
金錢換不來的東西，珍藏品可以換來，他不是不願意接受顧時缊的好意，只是——
他更希望，能去到更需要它的地方。
顧時缊也明白他的意思，不再推搡，往回收了收，而後斂眸：“抱歉，是我考慮不周。”
禮物這種東西。
有時候太過于“貴重”，也不一定是好的。
“無妨。”姜先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是你的一片心意，我心領了，你只需要，對吟吟好，那就足夠。”
顧時缊“嗯”了一聲，話不多，但他卻将姜先所說的所有話都聽進去。
雖然關系一般，但姜先還是禮貌詢問：“你父親，近來如何？”
“在療養院，有專人照顧。”顧時缊對他并無隐瞞。
姜先又是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點了點頭：“這件事，吟吟現在知道嗎？”
“暫時沒有告訴她。”顧時缊說，“有些事情麻煩瑣碎，也擾人。”
他不想打擾她。
姜先也不催促，只是說：“也好。”
看來傳聞是真的。
新悅集團這麽多年一直都那樣，少東家在國外大放異彩。
而國內有顧時缊的父親，顧新山。
現在顧時缊突然回國，其中的事情絕對不會很簡單，據說是因為顧新山患了精神類疾病，只能讓兒子回國接手。
不然以他那強勢的性子，絕對不會允許顧時缊就這麽爬到他這個做老爹的頭上。
都說青出于藍勝于藍。
顧時缊，似乎比顧新山還要厲害。
顧新山其實也是當年商界難得一見的“天才”，短短幾年就能将新悅集團做到上市。
只是他為人手段過于狠辣，經常做事不留餘地，也有許多人與之結怨。
那會兒他們都住在一個地方。
姜先也不想與新人結仇，對顧新山也不算冷眼。
只是顧新山與他們實在算不上熟絡，那會兒住在這大院的，都是行業龍頭。
二十年前，當屬姜家最為拔高個，人人都要趨炎附勢，唯獨顧新山似乎“不屑一顧”。
他這人說來也是複雜，說是個徹頭徹尾的壞人、瘋子，好像也不是，他有股自己的勁兒。
但，的确算不上什麽好人。
姜先和江雪蘭那時就常說起，就是苦了孩子，不敢想象，他被這樣的父親禁锢着，會變成什麽樣？
顧時缊也的确是大院裏最少年老成、沉默寡言的一個孩子。
從小就可以看出來，顧時缊這孩子能做大事，但的确沒想到，他能這麽令人刮目相看。
現在新悅集團由顧時缊接手，顧新山就“銷聲匿跡”，這本身就不合乎他的性格。
除非——
他不得不銷聲匿跡。
姜先對他們的事情心中有個大概數，也不再追問顧時缊這些令人煩心的事情。
只是跟他開玩笑。
“結婚這麽久，我們家小公主的脾氣，還要你多包容了。”姜先猜測，自己那閨女估計沒少鬧脾氣。
“說不上。”顧時缊笑道，“她脾氣挺好的。”
姜先都笑出聲，“行了行了，也就你能說出這種話了，換沈淮來，他都不知道跟我告狀多少次了。”
姜先說着，擡頭看向顧時缊。
他是真的在笑着的。
姜先就想起來，那天晚上，他們一起回來，顧時缊跟他上了樓。
顧時缊當時說。
“如果她現在需要一段婚姻，我相信沒有比我更好的選擇，不管是什麽，我都可以給她最好的。”
現在再看。
顧時缊，的确不食言。
…
晚飯過後，姜吟叫顧時缊跟她一起回房間拿滑雪板，她要帶着自己最喜歡的兩個過去。
帶一個單板，再帶一個雙板。
她指揮顧時缊幫她拿下來，放到車上，自己根本就沒有動一下手。
顧時缊一邊幫她取東西，一邊說：“你的房間，好像一點都沒變。”
姜吟從家裏搬出去以後，并沒有拿走太多東西，只帶走了幾樣。
別的都能買新的，她就什麽都沒拿。
姜吟斂眸，應了一聲：“是啊。”
或許也正是因為什麽都沒變，所以每次走進這個房間，她都會清晰地回憶起——
那時候，剛開始喜歡他時的心情。
甜膩又酸澀的心情。
記得她的心動，也記得她的心酸。
姜吟回答着，餘光倏然掃到自己放在旁邊的，那已經生灰了的小花瓶。
這個花瓶…
是她以前，放過他送的花的。
那天晚上她又偷偷撿回來以後，想要它們活得更久一點，認真選了一個最喜歡的花瓶放進去。
只是後來，花謝了。
她最喜歡的這個花瓶，也沒有再用過。
上面還綁着一個粉色的小絲帶，早就随着時間沉澱，褪了色。
看起來，還有些滄桑的廉價感。
但姜吟走過去，都沒有擦幹淨上面的灰，她再一次将那個花瓶拿了起來。
不顧手上的灰塵，也不顧這花瓶早就不再是最漂亮的。
姜吟拿着這個花瓶，轉身朝顧時缊走過去，他剛好幫她取下滑雪板。
轉身差點撞到她，好在反應快避開。
顧時缊不知她為何靠近，只是看到她手上拿着一個略顯破舊的花瓶。
而後她将那個花瓶遞到了他面前，忽然開口道。
“顧時缊。”
“我的花謝了。”
謝了很久了，這個花瓶等新的那束花，等到已經變得灰蒙蒙。
它跟她一樣，在等。
姜吟停頓了很久，她透過花瓶的側面看着他的眼睛，嗓音竟然有些不自覺地顫抖。
時至今日，她竟然還會因為這簡單的小事而緊張。
就像是十七歲的姜吟說的。
“你可以。”
“給我買一束新的花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