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告狀
告狀
【十一月初九 下冰雹
雲夢大陸這群癫公, 到底有沒有人管管?後世的人們,如果你們看到這裏,想必就會理解, 我當初剛穿越到仙人洞府時為何會發瘋了。
到了這裏,沒幾個人能忍住不發瘋的。】
隋意為自己伸冤, 為自己心痛,可這絲毫不能減輕她的苦惱。因為癫公做事向來不按常理出牌, 他說要去殺蓬山真君,雖不至于真殺, 但去會一會他,卻有可能是真的。
【我該如何将此事告知蓬山真君呢?上次萬劍宗那些練了鐵頭夾門術的仙君,就曾誤會我與真君的關系, 害他差點背了一口黑鍋。這次又來, 還是如此荒唐的理由,他會不會幹脆懷疑我與這癫公是一夥的?
甚至懷疑我才是幕後黑手?
那風騷野雞不會真的是獸首山神雞成精吧?
我上次抓太多只了,他來找我報仇了?】
隋意苦惱得差點把筆杆子咬斷,都開始猜她與真君八字犯沖了,仍未能想到什麽妥善的法子。罷了, 伸頭一刀,縮頭一刀, 她隋意發瘋是發瘋,但卻絕不會坐視他人被自己牽連。
做足心理建設後,隋意毅然決然地拿出鳴匣,再次奔赴電話亭。
“砰、砰、砰!”
碩大的冰雹砸向亭子, 在艄公的呼喊聲中, 蒸汽飛舟開啓了防禦法陣,并減速慢行。隋意快步穿過甲板上正在打掃的護衛們, 跟主持大局的曲紅英打了聲招呼,便一頭鑽進亭子裏,等待命運的宣判。
電話通了。
陳官那邊傳來婉君的叫聲,還有柴火燃燒的聲音,除此之外,一派靜谧。隋意想着,此刻的青翎群山大約還是蒼翠模樣,也不知今年會不會下雪。
“隋姑娘?”陳官的聲音拉回了隋意的思緒。
“是我。”隋意開了口,後面的話就順暢多了。待她說完嵇惟安的事情,迎接她的是意料之中的沉默。
就在隋意以為蓬山真君要跟她絕交了的時候,鳴匣裏又傳來了那熟悉的聲音,“抱歉,剛才聽得太入神,差點糊鍋了。”
隋意詫異,“真君在做飯?”
陳官:“嗯,近日師門中多了一個人。二師兄遠游歸來,但他做的飯太難吃。”
隋意還是第一次從蓬山真君嘴裏聽到這麽生活化的吐槽,甚至帶着一絲絲苦惱。似乎二師兄做飯難吃,是比他又因為隋意背黑鍋更嚴重的事情。
“稍等。”陳官撂下一句話,人又消失了。
隋意百無聊賴地托着下巴看護衛們掃冰雹,在等待的間隙,一會兒想她與蓬山真君大約是不會絕交了,一會兒又想,也許她該抽空給自己和蓬山真君算個命。
不一會兒,蓬山真君回來了,“我做好了。”
隋意好奇,“真君做了什麽?”
陳官看着竈臺上新鮮出爐的菜品,一一為隋意報來,“靈米粥,拍黃瓜,村民送的鹹菜,還有煎雞蛋。”
隋意聽着他不緊不慢的話,頓感奇妙。此時此刻陳官在她心中的形象,不再是那個青衣谪仙,而是仿佛住在隔壁的鄰家書生。他不會搞君子遠庖廚的那一套,隔着籬笆瞧見你,還能溫文爾雅地跟你說,今日煮了粥喝。
至于那風騷野雞?
陳官沒聽到隋意回話,以為她還在擔憂,便道:“隋姑娘不必擔心,嵇惟安雖已至金丹,還有些劍走偏鋒,慣出奇招,但他打不過我。”
隋意聽到這話,忍不住笑着打趣,“真君難不成真的要幫我打他嗎?”
陳官:“可。”
隋意愣了一下,她沒想到蓬山真君會是這個答案,且沒有一絲猶豫。可那個蓬山真君怎麽會随随便便幫別人打架呢?
“真君,我只是不希望你受到我的牽連,以防萬一來提個醒而已。歸根結底,嵇惟安的目标是我,只要我想到辦法轉移他的注意力就好了。”隋意解釋。
“他要你以身相許。”
“是啊,不過他大抵只是想惡心我。”
“若是如此,那更加不妥。”
“真君?”
“嘎!”驀地,大鵝的聲音傳來。隋意不清楚那邊又發生了什麽,只聽陳官解釋道:“師姐也不同意。”
隋意莞爾,“那是,婉君必是站在我這一邊的。”
陳官又道:“隋姑娘,若嵇惟安真要來找我,想必也不止是你方才說的理由。他晉入金丹,需要與人交手,其實我也一樣。他若來,我便接着,修士切磋再尋常不過,你不必介懷。”
隋意順着他的話仔細一想,覺得真有可能。嵇惟安雖然不按常理出牌,還老是幹些不着調的事情,但城府也深,想必還有其他考量。
如果蓬山真君也想會一會他,她倒是不好阻攔了。
不過真是如此嗎?隋意心中仍有疑慮,想多問幾句,又覺得這樣太不識好歹了。于是話鋒一轉,說起了在仙人洞府的事情。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她必要讓蓬山真君知道嵇惟安所有弱點。
陳官靜靜聽着,時不時應承幾句,以示自己真的有在認真聽她講。而隋意無疑是一個很好的講述者,由她講出來的事情妙趣橫生,雖沒有親見,陳官也好似吹到了那仙人洞府裏迎面而來的風。
她說她在仙人洞府裏辛辛苦苦賣南瓜,南華門的卻在她的瓜田裏吃自助。她說一群人去搶靈寶,鹬蚌相争,嵇惟安就在後面漁翁得利,還要讓她背鍋。她說自己真不是有意燒掉嵇惟安的頭發,實在是他太可惡。
嵇惟安之罪,罄竹難書。
那廂,二師兄遲遲等不到陳官的早飯,終于出門來尋。他遠遠地就從廚房窗口裏望見了陳官的身影,喊了他一聲,卻沒得到回應。
“奇怪,小師弟幹啥呢?”他走近一瞧,才發現他拿着鳴匣在與人通話。
二師兄還是很上道的,并未出言打擾。可他等啊等,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了,這通話怎麽還沒結束?
小師弟時不時應承的那一兩句,也壓根聽不出在聊什麽。只能瞧見他的嘴角偶爾彎起一個不起眼的弧度,不多時,又輕輕蹙起眉來。
好不容易等他結束通話,二師兄忙問:“咋了啊?”
“沒什麽。”陳官不會把隋意的私事說出來,即便那人是二師兄也不行。他言簡意赅道:“隋姑娘特地提醒我,說南華門的嵇惟安可能要來找我麻煩。”
“隋姑娘果真是個好人。”
二師兄嘆罷,緊接着又板起臉來,“就是這嵇惟安,我從前就覺得他欠揍,如今竟惹到我蓬門頭上了。小師弟你放心,他若來,二師兄幫你揍他,定揍得他滿地找牙!”
與此同時,蒸汽飛舟。
曲紅英指揮着護衛們将甲板來回拖了三遍了,這才等隋意打完電話。看着她眉開眼笑,曲紅英忍不住湊過去,靠在亭柱上打趣,“跟蓬山真君告狀呢?”
隋意不解,“我哪裏是告狀?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曲紅英但笑不語。
隋意這就有些回過味來了,曲紅英說她告狀,仔細一想,還真有點像。那現在算怎麽回事?嵇惟安來找她麻煩,她找蓬山真君告狀?
蓬山真君還說要幫她打人。
隋意撓頭,過一會兒又變成抱頭。我的天爺啊,我的人設變成這樣了嗎?妖女2.0?我在幹什麽?
等等。我在仙人洞府的時候,也沒少設局讓他們窩裏鬥啊。
可那時候絕對沒有現在這樣的微妙感,我還在旁邊鼓掌呢。怎麽回事?到底哪裏不對?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要不她還是請個假,先飛過去找嵇惟安,把他引回仙人洞府,痛痛快快揍一頓吧?
心動不如行動,隋意再次打開鳴匣,決定立刻給舟長打電話。可就在這時,她又忽然想到,嵇惟安本就對她的身份有所懷疑,若她将其引回仙人洞府,那所有的秘密都将不再是秘密。此舉萬萬不可。
可若是不這麽做,她也打不過嵇惟安啊,除非下毒。
恰在這時,嵇惟安又打來電話。他知道飛舟上只有亭子裏有信號,因此這電話也不一定能打通,誰知隋意秒接。
他有些詫異,“你還沒去休息?”
隋意:“嗯,我在想怎麽給你下毒。”
嵇惟安:“……隋仙子的誠實令我驚嘆。”
隋意:“彼此彼此。”
嵇惟安輕笑,“所以你想好下什麽毒了嗎?”
“無論什麽毒,都不能隔空下,嵇兄說是也不是?現在擔憂還為時過早。”隋意對上嵇惟安,就老神在在得多了,腦中靈光乍現,“嵇兄是不是忘了,你還有東西落在我這兒呢。”
嵇惟安:“那東西呢?”
思路逐漸暢通,隋意也逐漸悠哉,“這個先不急,嵇兄不是說,青絲是情絲麽?那嵇兄留下的東西,也算是定情信物了吧?我可是很大方的,嵇兄這樣的風流人物,紅顏知己豈能只有一個?”
嵇惟安登時警覺,“隋意,你想做什麽?”
“給你相看。”
隋意覺得這個主意真是妙極了,她自己都佩服自己。嵇惟安這風騷野雞,每天都在孔雀開屏,那最好的方法不是成全他麽?
她甚至不等嵇惟安回話,便果斷關閉鳴匣,走出亭子。世界清靜了,天也放晴了,她身心舒暢,臉上的笑容都真摯許多。
曲紅英問:“事情解決了?”
隋意摸着下巴,“算,也不算。”
嵇惟安此刻想必已經氣歪了嘴,注意力轉移,應該暫時不會去找蓬山真君的麻煩了吧?至于自己這邊……隋意眼珠子一轉,決定去找少當家。
少當家為了湊錢,忙得焦頭爛額,頭上的發釵歪了都沒空扶一下。聽到屬下禀報說隋意找她,她從一堆賬簿中擡起頭來,第一反應是:“又來?”
我的錢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