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闖禍
闖禍
「我高興呗。」
◆◆◆◆◆
連續兩天的雨水過後,氣溫下降得更明顯了。
璀璨又熱烈的夏季徹底沒了蹤影,大片大片的黃葉漫上了街道,石板鋪成的路徑彎彎曲曲地穿過族地,角落裏的苔藓凋僻了不少。
午後的陽光溫和柔軟,銀杏落了滿地的小扇子一樣的金黃葉片,漫山遍野的楓葉濃烈又鮮豔。
穹野的雲朵潔白纖巧,宛若薄薄的棉絮,被水洗過一樣澄澈的湛藍像是在白紙上暈染開來的藍墨水。
宇智波神奈踩着石板鋪成的階梯,像是小松鼠一樣,蹦蹦跳跳地往下蹦。
小姑娘烏黑的頭發在腦後束成一股,随着動作一起一落,背後的兜帽一颠一颠的,柔軟的陽光淋淋漓漓地潑下來,趴在兜帽裏的狐貍被颠得昏昏欲睡,身體蜷縮成了柔軟的一團,溫順地趴在裏頭。
宇智波神奈踩着石板一蹦一跳地從綿延的青石臺階上跳了下來,滿地的落葉在風中起起落落,深秋的街道散發着幽靜安谧的氣息。
下了臺階往前走一段路就是賣丸子的丸子店鋪,門後垂下的厚重門簾映着宇智波一族的團扇家徽,無聲無息地說明這家開店鋪的主人是宇智波族人。
門簾的罅隙裏溢出茶水的清香和丸子的甜膩,宇智波神奈停在了店門口,微冷的風打着旋兒從腳邊路過。
丸子店鋪的門簾被掀起,淺金色的陽光潑在了微微卷曲的發梢上。
掀開門簾的少年人拎着兩個紙袋,看到門口的小姑娘的時候,露出了溫和的笑容,陽光柔和了上揚的唇角。
宇智波神奈歪了歪腦袋,宛若一只剛從樹上蹦下來的松鼠看到人一樣,“鏡。”
宇智波鏡笑彎了眼睛,“不叫哥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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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把兩只手塞進了外套的衣兜裏,頭頂的一小撮呆毛桀骜不馴地翹起,“不想叫就不叫咯。”
被放在兜帽裏的狐貍甩了甩柔軟的大尾巴,從小姑娘腦袋後面探出個腦袋來。
“好過分啊。”宇智波鏡傷心地眨了眨眼睛,還舉了舉手裏的紙袋,“我可是特地買了丸子想去拜訪呢。”
只認丸子不認人的無情小孩毫無愧疚,“那你可以現在就把丸子給我了。”
“先叫我哥哥?”宇智波鏡笑眯眯地說。
小姑娘歪了歪腦袋,貓兒似的眼睛眨了眨,柔軟又無害,卻透着貓科動物的狡黠,“原來你是想聽別人叫你哥哥呀。”
小姑娘反手把趴在兜帽裏的狐貍掏了出來,舉着狐貍怼到了宇智波鏡面前,“來,叫哥哥。”
夏油傑:“……”
你讓一只狐貍叫哥哥,什麽毛病?
宇智波鏡:“……”
這什麽小機靈鬼?
宇智波斑不在,熊孩子不定期不做人,損招一茬接着一茬,沒完沒了,狐貍已經麻了,不依着她,在場的人百分之二百五都要遭殃,沒完沒了,跟五條悟一個糟心樣子。
狐貍耷拉着眼皮子,穩如老狗地對上了對面少年清澈無垢的眼睛,語氣四平八穩地‘嗷嗚’了一聲。
宇智波鏡:“……”
最終宇智波神奈得到了想要的丸子,宇智波鏡還是沒能聽到那一聲想要聽到的‘哥哥’。
兩個人都是丸子店裏的常客,老板娘特地給兩個人沏了兩杯茶水,粗瓷的杯子冒着朦胧的水霧,一大一小坐在了店門口的長凳上,排排坐吃丸子。
狐貍蜷縮着尾巴趴在被時間磨砺得平滑的長凳上,稍稍擡起了眼皮,目光所及之處是傳統的日式房屋的飛檐疊瓦,屋頂整整齊齊地排列開來,陽光淋淋漓漓地潑進陶瓷瓦片的罅隙裏。
宇智波鏡忍不出伸手在狐貍柔軟的脊背上摸了摸,被太陽燙過的動物皮毛柔軟溫暖,泛着一股幹淨清新的感覺。
狐貍稍微擡起了眼皮,左右沒有像熊孩子一樣做出太出格的行動,便沒有表露出抗拒的意思來。
宇智波鏡微微擡起頭,目光所及之處,黑色的貓靈巧地跳上屋頂,靈活得宛若水裏的魚一樣竄過屋脊。
“天氣真好。”宇智波鏡發自內心地說。
“阿鏡,你好像個老氣秋橫的老頭子哦。”小姑娘含含糊糊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宇智波鏡轉頭就看到小姑娘柔軟的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像只把腮幫子塞得孤孤單單的小松鼠,又像只小河豚。
宇智波鏡忍不住帶着笑意開口,“怎麽又給我換稱呼了?”
“我高興呗。”小姑娘含含糊糊地開口。
咽喉處泛起一陣被堵塞的沉重感覺,宇智波神奈手腳麻利地拿起旁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堵在嗓子眼裏的甜膩糯米混着甘澀的茶水,沿着食道滾了下去。
“不能叫哥哥嗎?”宇智波鏡托着腮,笑容溫和開朗,像是撥開遮擋層疊灌木叢的那一刻,将視線映得明亮清澈的陽光。
“我高興呗。”小姑娘的回答還是一樣的幹脆利落。
柔順亮麗的呆毛在小腦袋上一晃一晃的,宇智波鏡忍不住地想要摸一摸小姑娘的發頂,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手心即将要觸及那柔軟的發頂的時候,卻收了回來。
宇智波鏡想起,除了小姑娘的伯父,還沒有人能獲得摸頭的殊榮,哪怕是作為小姑娘親爹的宇智波泉奈也至今沒能獲得。
“這是明目張膽的偏心啊,奈奈。”宇智波鏡嘆了一口氣。
“我高興呀。”小姑娘笑得眉眼彎彎。
毫無顧忌地承認自己的偏心,帶着自我的任性,像極了一只貓兒,貓都是特立獨行的生物。
“嗨依嗨依。”宇智波鏡嘆了一口氣,“稍微有點嫉妒族長大人了呀。”
宇智波鏡垂下眼簾,明亮的眼瞳裏覆上了一層淺淺的陰影,像是漫上樹影的溪水,忽而變得沉靜。
“奈奈……你,有想過提前畢業嗎?”宇智波鏡動了動嘴唇,話說出口他就後悔了,想要收回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宇智波神奈神定氣閑地吃掉了一個丸子,神定氣閑地擡起茶盤裏的茶壺給自己的杯子倒滿了茶水。
“無所謂啦。”宇智波神奈說,“我畢業還是不畢業都沒有差。”
褐色的茶水裏浮動着細細的茶梗,倒出垂着門簾的屋檐。
“我又不做忍者。”宇智波神奈晃了晃腳丫子,漂亮的貓眼微微眯起,毫不意外地看到宇智波鏡露出驚愕的表情。
“麻吉?”少年人的眼睛都瞪大了一點兒,“族長大人同意了嗎?還有泉奈大人……”
宇智波鏡的嗓音堵在了嗓子眼中,遲遲未能把下面的話說出口,坐在長凳上的小丫頭晃着腳丫子,從茶杯裏騰出的水汽将孩童稚嫩的眉眼氤氲得朦胧柔軟。
他下意識地明白了,宇智波泉奈那邊暫且不清楚,宇智波斑這邊是沒有想要阻撓她的意思,反倒是任其向前。
宇智波鏡的父母戰死于戰國時代,随着年歲彙聚在一起的時間早就将父母的印象沖刷得模糊,至今父母的輪廓在他的記憶裏已經只剩下了模糊的輪廓,同父母相處的時間很少,他也不确定,倘若自己向父母提出不做忍者的決定,會不會遭到父母的否決。
不過他想,應該是會的吧。
宇智波一族是忍界最古老的家族之一,歷代培養出了大量的優秀忍者,族人以作為忍者為驕傲,歷代秉承的觀念是不會允許自己的孩子做出像‘決定不成為忍者’這樣在認知裏有損一族榮耀的抉擇。
宇智波鏡眼角抽搐了一下,悶悶地開口,“族長大人真是縱容你啊。”
宇智波神奈點點頭,“伯父最好了。”
“如果泉奈大人不同意呢?”宇智波鏡好奇地開口。
“那是他的事情呗。”宇智波神奈說,“他是我的父親,但是不代表我允許他對我的事情指手畫腳。”
猖狂嚣張的發言,還帶着濃烈的離經叛道的味道,直接把宇智波鏡震驚得眼角抽搐。
宇智波鏡看着小姑娘柔軟的側臉,下意識地想起驕傲又強大的族長,這又狂又傲的樣子,還真有那麽幾分像宇智波斑。
想起對方剛才連親爹都抛在一邊的猖狂發言,宇智波鏡眉頭跳動了一下。
也許會比宇智波斑更徹底。
保不齊哪天她連自己親爹都敢打。
宇智波鏡的眼角又抽搐了一下。
……
會突然提起這件事情,完全是因為昨晚上宇智波一族的族會,讨論了一些族內事務之後,有族老針對宇智波神奈目前的狀況提出了意見,其中一項就是讓小姑娘從忍者學校畢業,成為一名真正的忍者,為宇智波一族的榮耀做出貢獻。
宇智波斑的眉頭當場就擰成了疙瘩。
只要宇智波神奈做得不過分,宇智波斑一般很少對她的決定進行幹涉,既然小姑娘已經決定不做忍者了,宇智波斑也沒有多加阻撓,就這樣随她去了。
考慮到小姑娘超過一千年的實際年齡和特殊性,不做忍者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現下的局勢,只要他還活着,他就有把握讓她平安度過這幾十年的時間。
可憐無辜的小姑娘慘遭兇惡的綁匪綁架并憑借自己宇智波一族優秀的戰鬥天賦逃出生天,在宇智波斑看不到的角落裏悄悄傳遍了一整個木葉。
傳言進了宇智波斑耳朵成了一個大病,忍界修羅覺得真正可憐的,是那個‘兇惡的綁匪’。
水之國的使者還有幾日才抵達木葉進行調解,慘遭‘無辜可憐的小姑娘’一頓操作猛如虎的雷劈的鬼燈幻月目前還在蹲大牢,對方最胃疼的事情就是看到忍界修羅家的熊孩子。
時代已經不同了,宇智波一族有些上了年紀的族老非常有遠見地選擇放權給了年輕人,有些則是固執己見,不肯松開所謂的‘一族的榮耀’。
眼光毒辣的老東西隐隐約約在宇智波神奈身上看到了有着超越宇智波斑和她的父親宇智波泉奈的才能和天賦。
無論何時何地,都不能放過任何一個能鞏固家族地位和榮耀的可能,哪怕對方僅僅是個孩子。
“斑,那個孩子不能再這麽繼續荒廢下去了。”上了年紀的老人說,深深陷入眼窩的眼珠迸發出冷厲的目光,“雖然只是個女孩,但是為一族的榮耀做出貢獻,是她的責任。”
老人看着宇智波斑黑下去的臉色,仍然不肯松口,“我知道因為泉奈,你對她非常寬容,如果你不忍心對她下重手,可以把她交給我,我會把她教導成宇智波一族新的希望。”
“她會為宇智波一族奉獻出自己的一生。”年老的族老吐着刺耳的話語,刺目的紅色一同湧出了眼底,染紅了雙眼。
老頭子每多說一個字,族長的臉就多黑了一份。
濃烈的猩紅剎那間漫上了眼瞳的虹膜,漆黑的勾玉在眼底旋轉聯結成一片繁複妖異的紋理,以坐在高位上的男人為中心,冰冷刺骨的殺意瞬間席卷了整個室內,像是野獸的獠牙抵上了食草動物的咽喉,冰冷的恐懼瞬間席卷了人的四肢百骸。
會議室裏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一瞬間仿佛一根針落地也能聽到聲音。
室內安靜得可怕,所有人都像引頸受戮的獵物一般,不敢發出一絲一毫驚動獵食者的聲響。
良久,坐在高位上的男人掀起了唇角,極具嘲諷意味的嗤笑仿佛擊入湖面的石子,擊碎了空氣裏發酵的沉默。
彼時宇智波鏡深深覺得要不是看對方年紀大,宇智波斑能把那老東西當場掀出去。
結果毫不意外,宇智波斑斬釘截鐵地回絕了族老所有的提議,沒有人再提宇智波神奈的事情。
……
嘛,這樣也沒什麽不好。
宇智波鏡嘟嘟囔囔地看着這個小混世魔王,臉上浮現出的笑容像是落在屋脊上的陽光一樣柔和。
她還是個小孩。
如果所有的孩子都需要像族老說的那樣,早早地犧牲掉自己的一切,成為家族榮耀的附庸,那麽不就跟戰國時代那些被迫進入戰場的孩子一樣了嗎?
現在,已經不一樣了。
一片深藍色的衣角在視線裏垂了下來,宇智波鏡下意識地擡頭,看到了一張非常眼熟、布滿了歲月留下的褶皺的年老臉龐。
宇智波鏡心裏‘咯噔’一聲,下意識地站了起來,把小姑娘從長凳上撈了起來,火速放到了自己身後。
“正隆大人!”宇智波鏡瞬間把腰板挺得筆直,一手把小姑娘藏在身後。
冷汗從毛孔裏滲了出來,宇智波鏡的牙關不自覺地咬緊,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眼前的這位族老據說是從宇智波斑的父親、宇智波一族上一任族長宇智波田島在任時期開始擔任族內長老的,是出了名的激進派。
現下這個情況,分明是沖着宇智波神奈來的。
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看着架勢分明是想要趁着宇智波斑不在,私底下接觸小姑娘。
被宇智波鏡稱為正隆的老人微微昂首,“鏡,我有話要和她說,你退下。”
宇智波鏡沒有動。
老人将目光落在從宇智波鏡背後探出個小腦袋來的小姑娘身上,眯了眯眼睛,“斑把你保護得太好,不讓你接觸族內的事務,你不認識我,并不奇怪。”
“那麽得自我介紹一下,我是……”老人的神色傲倨。
“我知道你嘛。”宇智波神奈扒拉着宇智波鏡的衣角,漂亮的貓眼亮晶晶的,在宇智波鏡狂飙的冷汗裏開口,“爛橘子!”
宇智波鏡:“……”
趴在長凳上的狐貍擡起眼皮督了一眼,而後穩如老狗地合了上去,繼續自己未能完成的午覺大業。
宇智波鏡……宇智波鏡只覺得周圍的空氣安靜得可怕。
夭壽啦,族長大人,你閨女在外面闖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