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集結
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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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突然炸響了一聲驚雷。
蓄着雨水的雲霧從天空與比叡山細長的交彙線湧出,像是從海平面翻出海水,眨眼的功夫,天空被烏雲擠得滿滿當當,陽光湮滅在濃重的陰翳,大片大片的陰影落在了地面棋盤似的街道上。
天空仿佛被人撕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雨珠像是被剪斷了線的珠子,噼裏啪啦地往下掉,砸落地面,炸開的水花暈染出了斑駁的水漬。
風裏充斥着春雨潮濕的氣息,混雜着濃郁的鐵鏽味。
雨勢愈下愈大,墜落的雨水被地心引力拉長細長的線條,地面上蓄起了薄薄的水窪,幹涸的血塊像是石磚留下的傷疤,淋淋漓漓的雨水潑灑下來過後,一點一點地化開,流水卷起塞在瓦縫磚隙裏的塵屑和肉塊,混着血液,蜿蜒淌過地面宛若冰冷的蛇類。
興盛一時的家族宛若一夜之間衰敗蒼老,遍布傷疤和幹涸的血塊,像是遍布傷痕的老人。
疾病是詛咒,死亡是污穢,未知是恐懼。居住在京城的人類對非人的存在的存在避之不及,平日來往的人都盡量繞道走,除了陰陽寮的人之外,沒有人敢靠近這座被吃人鬼啃食過的府邸,就算是私底下忍不住碎嘴兩句,也需要小心翼翼,唯恐引起普通人無法用雙眼所見的存在,沾染上了不詳的氣息,吸引災禍。
托吃人鬼的福,奈奈在休沐的時間也忙得不可開交。
變化來的太突然,計劃根本趕不上,她的假期算是死在娘胎裏了。
住在宅邸裏的人死去了八成,活來的人大多數都是家仆和侍女,被吃人鬼襲擊過的府邸需要被封鎖起來,被鬼啃食過的屍體需要就地火化,以防有遺留在上面的瘴氣和詛咒蔓延,對外需要遏制流言傳播的速度,以免外面再起騷亂。
需要處理的後事非常多,死去的假期先不論,單單是這工作量,就注定未來有很長一段時間她需要加班了。
陰陽寮收到消息之後,以最快的速度派出人手,府邸連帶周邊的地區都被封鎖得嚴嚴實實,居住在附近的人遠遠地就能看到禁止通行的标識,連同在平日和奈奈一起八卦、處于休沐期間的吃瓜小夥伴們都被迫從京城的各個角落跑到這裏來加班加點。
接待客人的大廳被整理了出來,擺設和家具都被搬到了其他房間,留下的屏風被安置到了門口,屏風繪制了蒼松和群山,還有執扇吟詩的貴女,猩紅的血跡托着長長的尾,掠過群山和蒼松,不偏不倚地潑到了貴女的臉上。
白色的布帛覆蓋住面目全非的屍體,以免吓到膽子小的人,一具一具屍骨,整整齊齊在空地上排列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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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集的雨水落在覆蓋住屋頂的瓦片上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音,白紫色的閃電撕裂了天空,屏風上的貴女姣好的臉龐滲着冰冷的雷光,光怪陸離。
閃電過後,沉悶的雷聲在雲層翻滾起來。
有人手賤去掀開了蓋在上面的白布,一道閃電恰好劈過天空,迸發出的雷光一瞬間照亮了屍體被撕扯得一塌糊塗的腹部,腹部的酸意翻湧而出,對方轉頭大吐特吐起來,嘔吐物的味道和屍體腐爛的氣息盤踞在室內裏。
老資歷的陰陽師見怪不怪,以往在諸多的妖怪和詛咒引發的事件裏,沒少見過這樣的屍體。但這次死去的人數量突破意料,并且案發地點還是在陰陽師眼皮子底下的京城。
表情冷靜的陰陽師動作穩如老狗地把被掀開的布帛蓋好之後,朝站在門口的同僚揮了揮手,立馬有人手腳麻利地把那個手賤的愣頭青叉了出去。
有人從屏風後面走了進來,陰陽師自動自覺地往側面退了一步。
從外面走進來的小姑娘直徑走到了一具屍體前,面無表情地掀開了覆蓋在表面上的白布,屍體的臉色發白泛青,臉龐上的表情宛若睡着了一樣安靜。
她認得那張臉。
沒有太陽的早晨,下着雪,地面上的積雪堆得能埋人,這個人站在門口,身形有些佝偻,天空飄着細碎的雪花,他的鬓角也飄着雪。
“請救救他。”
“他是我的兒子。”
“但我仍然無法看着他就這麽死去,他還是個年輕人。”
抽動的眼皮換回了游移的思緒,奈奈面無表情地把白布蓋了回去。
“奈奈大人,沒有找到吃人鬼的蹤跡。”陰陽師說。
“京城之內就別找了。”奈奈面無表情地說。
陰陽師面露不解。
“我昨晚上削了他一頓。”奈奈說,“雖然沒能削死,但是也削了個五分之四死。”
年長的陰陽師保持沉默,聽着這個小丫頭片子的血腥發言,表情穩如老狗。
“這個人……這玩意兒還是個人的時候就特別怕死。”奈奈直接把對方開除人籍。
“陰陽師、咒術師……京城能殺掉他的存在太多了。”小姑娘繼續說,“葉王差不多也回來了,繼續待在京城就等于在找死。”
“好不容易變成這種不人不詛咒、不用遭受病痛折磨的身體,這還沒幾天呢,哪舍得這麽快死。”奈奈面無表情地說。
陰陽師的眉頭直接擰成了一個疙瘩。
昨晚上的一頓削,估計讓吃人鬼意識到了一件事,這個京城裏,未知的存在太多,能把活生生的人類改造成吃人鬼的人,麻倉葉王,以及跟在他身邊的小丫頭,未知數越多,潛在的威脅越多。
既然怕死,就得把被人宰了的風險降到最低,惹不起躲得起,把風險降到最低的最好辦法就是離開這個靈能力者聚集的京城。
“普通的陰陽師不是他的對手。”奈奈說,“能避開盡量避開,不要做無意義的事情。”
以命相搏這種事情,她并不排斥,長期和非人類的存在打交道,這種事情不會少,很多時候,會把生死抛到腦後的人往往才會贏,贏得勝利,贏得生命。
可是這種實力懸殊一眼就能看到結果的事情,在她眼中完全沒意義,丢掉性命的代價,只能從吃人鬼身上刮下一塊肉,掉幾塊肉對再生能力驚人的吃人鬼來說是無傷大雅的小事,不劃算。
年長的陰陽師頓了頓,“是。”
旁邊的陰陽生遞過來了一條手帕,小姑娘接過手帕道了謝,開始粗略地擦拭被雨水濡濕的頭發,雨下得太急,當時她就站在露天的空地,沒來得及跑。
發梢泌出的水珠滾進了脖子裏,冰冷的雨水碾過皮膚的時候泛起一陣涼意。
小姑娘面無表情地擦着頭發,蒙在眼睛上的繃帶被打濕了也沒有摘下來的打算。
這年頭什麽玩意兒都有,怕死,菜的一批又愛浪。
小姑娘冷笑一聲。
不宰你宰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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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是會占地為王的存在。
和人類一樣,相鄰的兩個國家如果不是關系融洽的朋友,那就得是随時随地都能打起來的惡鄰。
關系惡劣的鄰居發生口角,甚至大打出手是非常正常的事情,語言不通的貓貓狗狗打起來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西陲之地自古就盤踞着犬妖,犬妖之王統治麾下妖怪,同時約束西邊的妖怪,相對平安京和其他地區,西邊的人妖關系要和諧得多,礙于犬妖之王的行事作風,井水不犯河水的情況下,大多數妖怪不會對人類動手。
凡事總有例外。
幾百年前,貓妖遷居到了西邊,貓和狗自古就是不大對頭的兩個冤家,屠殺人類的村莊,挑釁犬妖,犬妖之王約束妖怪的條令頻頻受到挑釁。
仇怨積蓄久了,總有爆發一天。
受到的挑釁多了,總得揍回去。
貓和狗的戰争開始了。
彙聚在平原的兩夥妖怪的打鬥不免波及到了周邊地區的人類村莊和城池,戰争時期,犬妖之王麾下的妖怪也會默契地收斂對人類的行事作風,對頭截然相反,撕破臉皮,沒了犬妖的約束,貓妖一方幹脆放飛了自我,肆無忌憚地屠戮人類,幹脆利落地摧毀村莊和城池。
妖怪之禍傳到了平安京,波及到了人類,麻倉葉王不得不親自去西邊解決掉這場貓狗鬥争。
事情比之前碰到過的都要複雜,花費的時間自然比較長久。
麻倉葉王回來得有些遲,但是不妨礙他走進京城就收到了消息。
奈奈已經把事情處理了個七七八八,大大減少了工作量,他只要負責處理掉一些後續的小尾巴就行了,比如應對朝廷。
麻倉葉王先是去了一趟陰陽寮,果不其然看到了拎着刀站在門口的小丫頭。
麻倉葉王眉眼柔和起來,“要跟我一起去嗎?”
小姑娘擡了擡眉頭,用手指在刀柄上敲了兩下。
妖怪的傳聞,吃人鬼的流言,受到影響得不僅僅是陰陽寮,治理民衆的朝廷自然也會受到影響。
談及占據朝廷權力巅峰的家族,就不得不提起當今聖上的母族藤原家。
當今聖上的母親和中宮都出自藤原家。藤原家的家主任從一位攝政、關白、太政大臣,如日中天的權利地位也不能改變他是個半截身體埋進土裏的老頭子的事實。
用鼻孔看人的爛橘子,也是奈奈最讨厭的爛橘子。
吃人鬼的傳聞傳得風風火火,朝廷鎮壓流言過後便把目光放到了麻倉葉王的身上,在平安京諸多的流言之中,麻倉葉王能看透人心這件事情一直流傳的非常隐晦,大陰陽師油鹽不進一張嘴到處得罪人是一件衆所周知的事情。
麻倉葉王從來都是不合群的人,被天皇器重,可是從來不拉幫結派鞏固權利地位,也不接受旁人的拉攏,孑然一身游離于政治團體的邊緣地帶,只有該出現的時候,他才會冒出來,平常別說私家舉行的宴會,連宮裏舉行的宮宴都懶得去。
陰陽師本就是站在陰陽兩界交彙點的人,是常理無法完全約束的存在。
沒有同夥,說明不受約束,流言之中的看透人心招致他人忌憚與畏懼,被天皇器重則招致他人嫉恨。
總之他就是個大麻煩,被他撿回來的奈奈也成了他随身攜帶的麻煩。
被吃人鬼啃食的産屋敷家,妖怪之禍加上隐隐冒頭的旱災,京城周邊的地區聚集了不少無家可歸的流民,占據鴨川河畔的同時還造成了周邊地區的安全問題,近日在京城周邊地區發現兩面宿傩的蹤跡又是一個嚴重問題。
一件一件加起來的事情,引起的反應巨大,京城上下無論是公卿貴族還是沒有權利地位傍身的平民人心惶惶,唯恐自己的家族成了下一個被鬼啃食的産屋敷家。
朝廷忙得焦頭爛額,恰好麻倉葉王在這個時候回來了。
曾經最具威脅性的人成了最安全的保障。
牛車停在了源家府邸門口的時候,奈奈聽到了悠揚的鼓樂聲,碎石鋪成的路徑淌着陽光,柔軟的櫻花浸潤在柔和的春光裏。
聚集在庭院裏的公卿貴族正在舉行宴會,空地上打了戲臺,手執紙扇的戲子挽起袖子,柔軟的歌聲沁人心脾。
坐在席位上的客人無心聽戲,思緒游離,麻倉葉王帶着奈奈踏入庭院的時候,席位上的賓客動作默契到詭異,目光齊齊落到了門口的兩個人身上。
坐在高席上的藤原家主的眼皮動了動,“你來得有點遲了,麻倉葉王。”
話一出口,奈奈心裏蠢蠢欲動,非要說的話,就是對着這個死老頭子豎中指的沖動。
被冒犯到了的麻倉葉王表情穩如老狗,他在笑,柔和的眉眼卻沒了笑意。
“最近陰陽寮非常忙碌。”大陰陽師嘴角噙着笑,“想必你也有耳聞。”
高位上的藤原家主語氣淡淡,“我聽說你不在的時候都是你的女兒在管理陰陽寮。”
麻倉葉王:“……”
奈奈:“……”
奈奈:???
誰?誰特碼的是麻倉葉王的女兒?誰特碼的是誰的爸爸?我才是他爸爸!
瞬息的沉默結束,麻倉葉王的表情倒是多了兩分情真意切的笑意,手心按在了恨不得撲上去毆打老人的小丫頭片子的發頂。
“她還是個孩子。”麻倉葉王笑着說,“我可沒有心大到把所有事情都扔給小孩子的地步。”
奈奈側了側腦袋,目光落在麻倉葉王的臉上。
想起那些年給麻倉葉王頂的班,給麻倉葉王批的文書,小姑娘心裏忍不住吐槽,難道你不是這麽心大又糟糕的大人嗎?
把事情扔給小孩子的糟糕大人穩如老狗,表情溫和如春水。
藤原老頭的眉頭微不可查地抖了兩下,似乎失去了和麻倉葉王扯皮的耐心。
“産屋敷家的事情你打算怎麽解釋?”藤原家主的聲音沉了下來。
“吃人鬼犯下的罪行。”麻倉葉王笑容淡淡。
上了年紀的老頭子布滿皺紋的面龐終于泛起了愠色,“吃人鬼從哪裏來?”
麻倉葉王笑了笑,“您有何高見?”
“這是你們這些陰陽師的職責!”
老頭生氣了,生氣到奈奈覺得他會從席位上跳起來。
“我以為你會比較器重咒術師一點。”麻倉葉王笑着說。
老頭子的表情凝固了,像是涼水兜頭從頭頂潑灑而下一樣,升騰的怒火戛然而止,空氣裏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事實是無法更改的。
這個無法更改的事實是比起油鹽不進的麻倉葉王,他更偏向于支持咒術界某些知進退的聰明人。
“話說起來,時間也差不多了。”突然笑出來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大陰陽師站在門口,雲朵一樣的寬大衣袖幾乎要垂到地面上。
“你們找到了嗎?”麻倉葉王的笑容溫和,目光落在了坐在藤原家主旁邊的老人身上。
坐在藤原家主旁邊的老人臉色鐵青。
“是沒有誕生,還是你們根本找不到?”麻倉葉王溫柔地笑着。
……
事實證明,麻倉葉王這張嘴真的不讨人喜歡,語氣再怎麽溫柔,笑容再怎麽迷人,也不能改變這厮天生就适合拉仇恨的事實。
雙方不歡而散,麻倉葉王的心情卻意外不錯。
車轱辘慢悠悠地轉動起來,拉動車廂的青牛一腳深一腳淺地踩在地上,慢悠悠地朝前移動。
托那群死老頭子的福,奈奈沒來得及吃午飯,更別說從外面回來不久的麻倉葉王了。
麻倉葉王變魔術似的從口袋裏摸出一個用手帕包好的鼓包,送到了奈奈面前,“先墊墊。”
奈奈揭開手絹,發現是圓圓胖胖的糯米團。
小姑娘塞了一個進嘴巴之後,把圓圓胖胖的糯米團子舉到了麻倉葉王面前,含糊不清地開口,“一個。”
奈奈撅吧撅吧嘴,紅豆餡料甜膩的味道彌漫在口腔裏,咽下了嘴裏的東西後,她又強調,“其他都是我的。”
麻倉葉王突然想笑,白白胖胖的糯米團一個挨着一個擠在一起,像是一窩潔白的小兔子,他從裏面拎出來一個之後,奈奈把其他幾個都揣了回來。
白白胖胖的糯米團進肚子之後,兩個人有一茬沒一茬開始聊起天來。
“西邊的妖怪很棘手?”
“倒也不是。”
“那裏住着一群犬妖?”
“是。”麻倉葉王不緊不慢地回答她的問題,“很有意思的妖怪,尤其是統領他們的那只犬妖。”
意外地能與人類共情。
“意外地很講理。”麻倉葉王說。
講道理這種事情,只有人類才會幹,妖怪大多數時候都不講理,非要說的話,他們靠拳頭講理。
“他的兒子跟你差不多高。”麻倉葉王笑了笑,“不過年紀比你大多了。”
妖怪幼崽的成長速度比人類要慢上很多,一只幼崽成年需要花費幾百年的時間。
車廂搖搖晃晃,垂在窗邊的禦簾起起落落,吊在上面的穗子搖曳如風裏的蘆葦。
奈奈歪了歪腦袋,“他們在找什麽人?”
她說的‘他們’,其中一位是坐在藤原家主旁邊的老頭子咒術師。
麻倉葉王溫柔地笑了。
“咒術界存在着一位有不死術式的咒術師。”麻倉葉王說,“雖然不死,但是卻不代表不會衰老,身體老化過後,術式會自動改造身體,這個過程術師本人沒有意識,搞不好立場還會颠倒,所以每過五百年就需要與一個特定的人類同化,重置身體的信息,确保天元術式穩定性的同時,維持目前先有局面的平衡。”
奈奈眨眨眼睛。
“一般情況下,每到這個時期,菅原道真的子嗣都會出現一個特別的人。”麻倉葉王微笑,末了又補了一句,“五條家是菅原道真的後代,那個特別的人自然也就生在五條家。”
“天元已經差不多到了同化的時候,他們便開始動作了。”麻倉葉王說,“正常情況下,幾年前就應該出現了,這一代的六眼卻遲遲不見蹤影。”
“繼承了無下限的六眼如果成長起來,就算是我,也會棘手。”
麻倉葉王眯了眯眼睛,笑容狡黠地看着坐在對面的小姑娘。
除去沒有立場的詛咒之王兩面宿傩,當下最強大的術師,麻倉葉王要自稱第二,沒人敢自稱第一。
越是受人矚目,越會引起小人嫉恨,咒術師的高層對麻倉葉王的印象非常深刻,也非常差。
麻倉葉王年少成名,頗受天皇器重,朝廷的公卿對他頗有微詞,但是架不住人家能幹,受他的影響,陰陽師格外的興盛,咒術師卻隐隐約約有了被晾在一邊的勢頭。
沒有能與麻倉葉王勢均力敵的咒術師,咒術界的話語權便不會像曾經一樣牢靠,連帶着高層的權利地位也會受到影響。
這一代的六眼是他們的希望,是咒術界高層權力的火種,他們需要一把刀,為他們披荊斬棘的刀,為他們奪取權力的刀,為他們掃平一切障礙的刀,這一代遲遲未能出現的六眼就是他們心儀的刀。
這樣一想,很多人都有理由幹掉麻倉葉王。
這人從在陰陽寮上任到現在都沒有被人套過麻袋,估摸着是因為太強了,在絕對力量面前,任何的陰謀詭計都是白搭。
但凡他要是弱一點,保不齊想要套他麻袋的人集合起來,就能組成一支軍隊。
“總會出現的。”奈奈突然開口。
垂在車窗邊的禦簾搖晃了一下,溫暖的春風卷着柔軟的櫻花從罅隙裏擠了進來,小巧的花朵飄飄忽忽地落到了腳底。
麻倉葉王面不改色地笑了,奈奈從這人臉上的表情看出了點幸災樂禍的意味。
“是啊。”麻倉葉王微笑着說,“總會出現的。”
可是這一代的六眼,明顯已經不會是和他們站在同一立場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