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師弟叛出師門

第4章 章

第 4 章

封岚搖晃着的身子強撐着走在雪地裏，幾度差點摔倒在地，在一路磕磕絆絆回到木屋後靠在原先的角落裏蜷縮着，閉上眼，被滿身落雪包裹着睡去。

沉睡中，他恍惚間又夢見了幼年往事。

光怪陸離的夢中見到無數人，可卻獨不見一人身影。

夢中感覺不到了冰寒，也不知道在冬日嚴冬之中，僅有木屋內角落裏有一絲不同尋常的暖意流淌。

待他再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自己的确還在寒峰的那座破木屋內，可是醒來的時候手腳卻并不似之前一般麻木僵硬，身軀四肢也是舒緩的狀态。

身上落雪也已然掃幹淨了，可他卻沒有這份記憶。

封岚眼波微微一蕩，似乎察覺了什麽異樣。

他感覺到自己發頂上有什麽溫熱的東西，正一陣陣發出輕微鼾聲，這道聲音在寂靜的木屋內顯得十分突兀。

軟糯帶着溫熱的身軀仿佛能将寒峰中的寒意都驅散了。

封岚閉上眼，似乎猜到那是什麽。

但他現今并沒有心思去思考，為什麽被自己送走的麻雀再出現時會在自己的頭頂。

風明霁此刻早已醒來，而此刻身下人已經知曉自己的存在，只不過反應平平，沒有驚訝和疑惑，只随他去罷了。

他默默裝睡好一會兒後才從封岚頭頂上跳下來，回首看了眼角落裏的人，發現對方真的不在意自己的行徑。

帶着複雜的心情，風明霁飛到了木屋窗框上站着。

“啾啾。”

“……”

“啾啾啾！”

“…………”

試圖引起封岚注意的風明霁很是惱火，明明自己隐去身形時也能察覺異樣，現在卻幹脆忽視他了。

但這股火來的快去得也快，畢竟他現今身份不是風明霁，而是一只有些行為古怪的鳥。

昨日他悄悄跟着封岚回來木屋之後，待他睡着了才飛入屋內來，處理完屋內的積雪後，将自己本身的靈力分渡一些給了封岚，至少在寒峰之中不至于太難受。

風明霁苦于不能讓他發覺自己這些小動作，不能将靈力探入他體內太深，也就無法探知到現今他傷勢如何。

只從昨日觀察來看，封岚身上應當還留有外傷未愈。

不知是他自己弄出來的，還是悟清門那些人所作所為。

木屋外的風雪比較昨日而言小了些許，少許日光也能落在白茫茫的山地間。

風明霁看向外邊，在這樣的地方想要養傷也是奢求，只能另想他法。

窗框上圓滾滾的小身子原地抖落了一下羽毛上的水珠，梳理了一下雜亂的毛發，整理儀容儀表。

他微俯上半身，綠豆黑眼甚是淩厲，雙腿一蹬離開窗框，如離弦之箭俯沖向了封岚。

如昨日所做一樣，以極快勢頭瞄準了封岚。

咚！

沉悶的聲音響起，無論是鳥還是人都吃痛。

風明霁沒想到封岚的腦門這般硬，差點沒給自己撞出好歹，幸而他是妖族又是大妖，從地上起身甩了甩腦袋才恢複過來。

而封岚則皺着眉頭，睜眼冰冷的視線落在眼前這只麻雀身上。

昨日是一頭撞到自己手腕上，興許是意外，但今日再撞顯然是蓄意而為。

“啾——”

風明霁歪着頭回望封岚，一副絲毫不知道錯的模樣，身子還在原地轉來轉去。

封岚靜靜盯着他，目光仿佛要将他盯出個洞。

風明霁本打算如果對方來抓自己，他就要光速跑路，結果封岚雖然有所不悅，但還是沒有要行動的意思。

鼓起勇氣走到了他手邊，風明霁用鳥喙輕啄了他一口，而後迅速彈跳開兩步，很是嚣張地昂起頭。

一人一鳥再度對視，心中都對彼此的行為感覺到些許困惑，以至于片刻尴尬流淌在他們之間，仿若時間都會在寒峰凍住。

封岚垂下眼凝視剛剛手心被啄過地方，打破沉默道：“我沒有吃的能給你。”

他以為風明霁這鬧騰半天是為了求食。

寒峰裏寸草不生，更別說是其他活着能吃的東西，若非是他早已辟谷多年，也早就餓死在寒峰裏。

風明霁反倒沉默半晌，沒想到封岚真以為自己是只鳥，先前還在尋思究竟該不該做一只普通的鳥。

“……啾？”

小麻雀歪着頭仿若聽不明白封岚所說的話。

封岚則淡淡移開了目光，自言自語道：“我也是快瘋了，會對一只鳥說話。”

寒峰之中感覺不到四季變化，除了偶爾悟清門的弟子會奉命來此，更遑論是見到其餘的事物。

風明霁凝視着他眼底的晦暗，同樣也很想知道，為何封岚不向外面的人求助。

——為何不來找我？

縱使他們之前有萬般不愉悅的往事，可看在師兄弟一場的情誼上，他不會見死不救。

可這些話只能在喉嚨裏盤旋，風明霁張了張嘴，喪氣的垂下頭。

封岚看見的是一只委屈模樣的小雀兒背過身，同他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背上的羽毛并不淩亂，反而十分蓬松光澤。

他憶起了昨日抓住這只鳥時的手感，柔軟溫暖，仿佛手心裏緊握着一顆跳動着的心髒。

這讓他也想起了昨夜被一股暖意所包裹。

風明霁正郁悶着，忽然就又被一只大手包裹住了，下意識要撲騰掙紮出束縛的時候，聽見了封岚的帶着喑啞的聲音，“別跟着我。”

“你們都太弱了，靠近我不會有好下場的。”他的語氣十分平靜，言辭卻帶着一絲尖銳，“我的身側不需要弱者，不需要任何人。”

被緊握在男人雙手裏的風明霁探出一個頭來，想要看清此刻封岚的神情，可卻只能見到他清晰的下颌。

場景逐漸變化，封岚帶着他走出了那個木屋，重新緩慢邁着步伐去到寒峰邊界處。

在男人手心裏的風明霁并不算感覺難受，大約是發覺自己沒有掙紮以後，封岚便沒有再用力握住他，只是虛掩着。

這種感覺很奇怪，至少風明霁自己這麽覺得，仿佛被當作什麽易碎品般被保護着。

他如今是妖界赫赫有名的大妖，凡是交過手的對手無人敢小觑這位最年輕的妖尊。

到了地方以後，封岚将他放落在地上，再次冷聲重複道：“不要跟着我，自己去外面找吃的。”

“啾唔。”

風明霁當然不管他說什麽，只不過現在他也不再急着要追上那個身影。

待封岚走遠了一些之後，他便幻化成了人身，走到寒峰地界之外去。

他設在門口的結界被碰過。

風明霁一出來便輕聲問：“何事要找我？”

“你出關的事情大家現今都傳遍了，我是來問你，你可願意做此次領隊？”孔翠也解開隐蔽身形的法術從暗處走出，再補一句話說：“只有我知道你來了人界，你放心。”

“無妨，我先前在萬妖殿時就已答應了。”風明霁這次答應得很爽快，“你将時間告知于我，我到時自會回妖界。”

孔翠點點頭，又打量了下他的神情後問：“岚淵仙君如今可還好？”

風明霁目光一暗，輕輕搖了下頭。

孔翠露出了然的表情，略帶感慨道：“也是，這種處境能活着便已是不容易了。”

剛剛他也瞧見了一個落魄潦倒的人影，只是沒能聯想起來那位就是曾有過一面之緣的岚淵仙君。

當年的岚淵仙君何等仙人之姿，若說劍術修為笑傲半個修真界，再加上那張絕色容顏便足以笑傲整個修真界。

如今這般處境也叫人唏噓不已。

“我也曾查探過這件事情，只不過始終無人知曉岚淵仙君入魔的原因，修道入魔的修行者多數性情大變會有嗜血虐殺行徑，明霁，你可有看出什麽端倪？”

性情大變，嗜血虐殺。

風明霁緩緩握緊雙拳，究竟哪一點能同封岚對上。

他也曾抱着這樣的心理觀察着，可結果卻出乎意料，反而是入魔的封岚放棄了求生的本能。

孔翠見風明霁面色帶着愠怒，便知曉了答案。

“此事——”

“此事我不會就此作罷，孔翠。”風明霁擡眸看向他，認真道：“我與岚淵仙君無論如何也是師兄弟一場，他現今可能蒙冤，我不能袖手旁觀。”

“唉，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既如此我會幫你多留意人界的傳聞，只不過你也不要太執拗于此，畢竟我們是妖，他們人界不會同意我們幹涉的。”

風明霁只勉強露出一個笑容，“我知道了。”

孔翠在講完妖界近來的事情之後，打算離去前卻被風明霁拜托了一件事。

“恢複靈根修為的方法？明霁，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若是能夠輕易便恢複的話，古往今來就不會有那般多的修行者因恢複無望而選擇一死。他雖然也很同情岚淵仙君的遭遇，可也不能異想天開。

風明霁只說：“你且幫我打聽着，還有……再準備些東西。”

孔翠一一答應，很快便又隐去身形離開。

直至夜深，封岚正閉目探知自己的識海，忽又聽見兩聲清脆高昂的鳥鳴将他的心緒拉回木屋之中。

“啾——啾！”

不知何時又飛回來的的鳥兒頭頂羽毛沾着細碎的雪花，叼着一根樹枝，站在窗框上很是精力十足的叽叽喳喳着。

封岚有些意外他又飛回了木屋，更加沒有想到這只小麻雀叼回來一根手指粗的樹枝，上面垂挂着不少鮮紅的漿果。

圓形的身軀騰地一聲就從原地起飛，帶着樹枝就又要撞到封岚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