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
73.水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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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泠月結束排練已經是下午五點, 她一看手機好幾個未接來電,孟舒淮打了兩次,溫澄一次。
她選擇給溫澄回了電話。
她回休息室換回了早上的裙子, 還順手補了個妝,這麽多年沒見,總是要保持幾分體面。
溫澄的車就等在樓下, 江泠月收拾好徑直去了停車場。
路面濕滑,溫澄看到她便将車開了過去,就像那年夏天他冒着雨去接她一樣。
江泠月打開車門坐上了副駕駛, 好幾年不見,溫澄的長相似乎沒什麽太大的變化,還是很帥,只是那眼神裏多了些沉穩和篤定, 少了幾分少年時的意氣風發。
“好久不見。”江泠月笑着招呼。
車內光線幾分昏暗, 但溫澄的眼明亮, 他看着江泠月愣了一瞬,等她關好車門, 他才說:“你好像沒怎麽變過。”
“是嗎?”江泠月笑道:“我以為我變了很多。”
畢竟是老朋友,話題總是很輕易就能展開。
溫澄的車駛離劇院停車場, 同一時間, 孟舒淮的車也從遠揚樓下出發。
Nuages是一家很有名的法餐廳,在沿江路最高的大樓上, 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夜景。
江泠月跟着溫澄一起進入餐廳, 侍應生引着他們坐到了靠窗的位置上。
窗外霓虹四起,點亮雨後潔淨的夜空, 餐廳光線很暗,樂手正在演奏一首名為Dietro Casa的曲子, 寧靜而舒緩,像春日的水輕輕流淌,讓心情也跟着輕松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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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澄表現得很紳士,主動上前幫江泠月拉開了餐椅,江泠月收好裙擺落座,卻莫名覺得有些奇怪。
雖說今天是工作日,但像Nuages這樣有名的餐廳,怎麽到了飯點卻一桌客人都沒有?
她有一瞬間懷疑是溫澄包了場,但又覺得老朋友見面敘舊應該不至于這樣大費周章,她便按下了心中的疑慮,不去猜想。
溫澄在她對面落座,侍應生跟着送上餐前香槟。
江泠月興起嘗了一口,卻發現這香槟杯裏竟然是氣泡水。
她以為是侍t應生弄錯了,正要開口詢問,視線一轉,卻見餐廳入口處的侍應生迎進來一位西裝革履的男士,深灰色條紋高定套裝,袖扣上的白貝母在餐廳暗光下泛着瑩潤的光澤,她對這對作品再熟悉不過,她還給起了很好聽的名字——水中月。
孟舒淮從進門起,那鋒銳的眼神就一直盯着她不放,像極了捕獵時的野獸,充滿了野性。
她之前的疑問也在這一刻得到解答,餐廳為什麽沒有別的食客?因為孟舒淮包了場監視她。
幼稚。
江泠月對他視若無睹,轉而與溫澄繼續聊起天來。
但孟舒淮卻坐在了她斜對角的位置,她擡眼看溫澄的同時,也能看到他。
幼稚!
她和溫澄的聊天內容不外乎工作和生活,也不知道有什麽好值得他包場來聽的!
但她突然轉念一想,既然這錢都花了,可不得說點他想聽的?
她忽地笑着問溫澄:“你這幾年在國外怎麽樣?有沒有談女朋友?”
溫澄很驚訝,沒想到江泠月會主動聊起感情問題。
他愣了一瞬,後又笑着回答:“沒談,你呢?”
江泠月看了一眼後方黑着臉的男人,單手托腮看着溫澄說:“談過一個,分了。”
孟舒淮眼神微閃,用指尖輕點着紅酒杯壁,一副高深莫測的神情,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麽。
溫澄聽到這個回答并未覺得意外,在他眼裏,像江泠月這麽優秀的女孩子,沒談過才奇怪。
只是他也好奇。
“什麽樣的人能有機會和你談戀愛?”
這個問題本來很普通,但當孟舒淮坐在她對面時,這個問題一下子就變得刁鑽了起來。
她看着不遠處的男人,略思忖說:“一個長得很帥,身材很好,性格溫柔,對我很好,但又很壞的人。”
很顯然,兩個男人都沒想到她會這樣回答。
讓溫澄驚訝的是,這個回答太過具體,讓他忍不住要與之比較。
而孟舒淮驚訝的點是,他很壞嗎?
溫澄想了想說:“聽起來是個還不錯的人。”
江泠月笑着颔首:“确實還不錯。”
“那為什麽分手了?”溫澄問。
又是一個刁鑽的問題。
江泠月也不想再去照顧孟舒淮的感受,直言道:“膩了。”
孟舒淮剛剛緩和的神色又是一冷,一雙銳利的眸牢牢将她盯住,隐隐透露着不悅。
溫澄聽了卻是一笑,“你對感情的态度倒是比我還酷。”
江泠月微微一挑眉,笑得不明所以。
溫澄其實不太想繼續聊江泠月的前任,他主動岔開了話題,問江泠月的外公外婆如今可好?
江泠月說:“都挺好的,前段時間我外婆還提起過你,問你有沒有回國。你當時經常送我回家,我外婆對你印象很深,說你看起來那麽酷,結果性子還挺腼腆的。”
溫澄沒忍住一笑,故作輕松道:“也許只是在你面前腼腆。”
這話具體是什麽意思,孟舒淮一聽就知道。
他的寶貝也是別人眼裏特殊的存在。
可真是個......好寶貝!
前菜和湯陸續端上桌,江泠月排練了一下午,确實也餓了,專心聊天吃飯的時候,她也顧不上孟舒淮到底是什麽心情。
今晚餐廳的上菜速度很快,只用了四十分鐘就已經上到了甜品。
江泠月只當是客人太少,整個餐廳只服務他們兩桌人,自然上得快。
殊不知,這一切都是孟舒淮特地安排的結果。
他才忍不了江泠月跟別的男人吃兩個小時的燭光晚餐!
酒足飯飽,江泠月看了眼時間說:“我差不多得回去了,你知道的,我家一直有門禁。”
溫澄也跟着說:“那我送你回去。”
他招手喚來侍應生買單,侍應生走近,卻低聲對他說:“先生的單已經買過了。”
溫澄下意識看江泠月,沒想到身後的男人已經起身走到桌邊對江泠月說:“走吧。”
江泠月猶豫了兩秒,拎着包起了身。
溫澄沒有頭緒,疑惑看向江泠月問:“這位是......?”
江泠月還沒來得及回答,孟舒淮就已經站到了她的身側,主動攬住她的細腰說:“我是她老公。”
江泠月一愣,這是什麽回答?!
場面一時陷入尴尬,她現在是解釋不行,不解釋也不行。
溫澄顯然沒有料到孟舒淮會給出這樣一個答案,但他并沒有接話,反倒是問江泠月:“你結婚了?”
江泠月下意識擡眸看孟舒淮,聽見他說:“快了。”
江泠月能想象到溫澄此刻的尴尬,她在背後伸手拽了一下孟舒淮衣擺,他便說:“我老婆很重視這次與溫先生的見面,因此要我包場與溫先生敘舊,她很感謝溫先生以前對她的照顧,也希望溫先生日後越來越好。”
溫澄的确是有些尴尬,但也沒有到下不來臺的地步,他們今晚本來也沒聊什麽特別的,更何況,他與李家小姐的婚約已定,商業聯姻,穩固家業,他別無選擇。
今晚來見江泠月,完全是出于私心。
他想知道她現在是否過得好,見此情形,他反倒是定了心。
“恭喜。”他笑着說。
“謝謝。”
江泠月維持着演員的假笑,略抱歉道:“那我就不送你出去了,你路上小心些。”
“好。”溫澄笑着應了,說:“下次有機會再見。”
江泠月微微颔首,目送着溫澄走出了餐廳。
溫澄走了,江泠月臉上的笑意也沒了,她避嫌退開一步,不滿道:“你幹嘛讓人下不來臺啊!”
孟舒淮牽住她的手往回一帶,她又撞進他的懷抱裏。
“那我吃醋怎麽辦?”
孟舒淮将她的手按在心口,俯身在她耳邊說:“看到你對他笑,我這裏就好酸,我一刻都等不了,想讓他趕緊走。”
江泠月放在他心口的手順勢握成拳,氣惱打在他身上。
“你放開我,都看着呢!”
她現在算是小有名氣,她可不想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好在孟舒淮也聽話,她這麽一生氣,他便也松開她,老老實實跟着她下了樓。
上了車,江泠月才不滿質問:“誰允許你胡說八道的?!”
孟舒淮跟她裝傻,“我胡說八道什麽?”
江泠月瞪着他,“誰是你老婆?!誰要跟你結婚?!不許你再胡說,我現在是單身,你少玷污我的清白!”
汽車恰好在此時掉頭,江泠月沒系安全帶,她身上的真絲裙實在光滑,本是生着氣,沒成想一個沒坐穩直接滑進了他懷裏。
江泠月心裏的氣莫名其妙蒸發上臉,染了雙頰緋紅,她撐着孟舒淮的腿想躲,但送上門來的寶貝哪有不好好抱着的道理?
孟舒淮忍着笑意将人直接抱在腿上,那盈盈細腰他只用一只手就能緊扣,他尋到她的手,與她十指交纏,他克制不住想要與她貼近,一個溫柔的吻就這樣輕輕落在她肩膀。
車窗外的霓虹虛化成彩色的光斑,印在孟舒淮阗黑眼底,讓江泠月就這樣走了神,直到腰後的手臂驟然收緊,她被迫朝他胸膛貼近,她才想起來要拒絕。
她匆匆推他,卻又聽他很輕地在說:“你現在被我纏着,哪還有清白?”
他的聲音很輕,像羽毛拂過她的心間,讓她心癢,讓她控制不住要輕顫。
雙頰已經滾燙,羞赧無處隐藏,可她還罵他:“無賴!”
孟舒淮笑得理所當然:“嗯,我就是無賴,這輩子就賴上你了。”
江泠月想掙脫他的懷抱,卻又在衣料輕微的摩擦聲中聽見他說:“別不要我,泠泠。”
這一瞬間的示弱讓江泠月愣了神,她從未想過有一天能從孟舒淮的口中聽見這樣的四個字。
她忽地在這時想起以前的那些日子,以前他從不願承認他會吃醋,也從不會表現出任何離不開她的情緒,以前那麽冷酷,現在又幹嘛要來示弱?
她低垂着眼睫不說話,這驟然低沉的情緒着實讓孟舒淮無措。
“對不起。”他忽地開口說:“對不起,泠泠。”
江泠月偏開視線,悶着聲音問:“你又莫名其妙道什麽歉?!”
他們之間有太多糾纏,孟舒淮很清楚她曾受過多少委屈。
他牽住她的手不放,略垂首靠近她耳邊,很輕地說:“我知道我不好,很不好,總是讓你傷心,惹你生氣,還對你做了那樣混賬的t事。”
“可我寧願你打我罵我冷落我,也不想你離開我。”
他把江泠月緊緊抱在懷裏,似乎只有這樣他的心才會安定。
他從前白白錯過了太多美好的時光,也有太多的話沒有來得及說出口。
他如今好不容易才有機會重回她的身邊,他不想再一次錯過。
“對不起。”他低聲道着歉,又說:“我從前那麽不好,總是讓你受委屈,你怎麽能這麽輕易就放過我?”
“不要放過我,好麽?”
他松了懷抱,俯身輕輕吻她柔軟的唇,“我的餘生都任由你欺負,好不好?”
汽車不知何時已經停到了小鎮的停車場,司機留下車鑰匙開門離開。
室外的光很暗,江泠月看不清孟舒淮的眼睛,也不知道他此刻是用怎樣的心情說這些話。
她曾經對孟舒淮有過很多幻想,幻想一生一世一雙人,但她也因這樣的幻想受盡折磨,一次次燃起希望,又一次次面臨碎裂。
那這一次呢?
又會是怎樣的結果?
她仍感覺害怕。
她沒有辦法再像以前一樣不計較得失,不在乎結果,完全沉浸在這段感情裏不問其他。
也許是她還沒有完全從以前的痛苦中抽離,她沒有辦法在此刻給出這個問題的答案。
她從孟舒淮手中抽回手,在一瞬間感覺抱歉。
“對不起,孟舒淮。”
她說:“我當下只能對我自己的人生負責,我覺得,我沒有多餘的精力再去經營一段感情。”
“我......”
拒絕孟舒淮,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因為深愛過,每一個字都顯得艱難。
但他卻說:“沒關系,泠泠。”
他輕輕将她鬓發繞到耳後,很溫柔地對她說:“你不必對我感覺抱歉,也不必一定要對我有所回應。”
“你就做你自己,永遠開心,永遠漂亮,永遠無憂無慮,你可以成為任何你想成為的樣子。”
“但能不能......讓我愛你?”
“讓我留在你身邊,以朋友,以兄長,以任何你願意給我的身份,都可以。”
“好麽?”
江泠月沒有想到孟舒淮會說這樣的話,要說完全不為所動,那一定是假的。
她雖然偶爾會迷惑,但她的心跳不會騙人。
她知道,她對孟舒淮的感情并沒有斷。
只是......
她忽地開口問:“當司機,當助理,當提款機,當男模也可以嗎?”
前面三個身份孟舒淮都能理解,這第四個是什麽意思?
他在一瞬間變得警覺,幽深的一雙眸将懷中美人緊緊盯住,“你點過男模?”
江泠月愣了一下,略心虛道:“我聽人說過。”
“聽誰說的?”
“就......”
她突然話鋒一轉,“你不是說的都可以嗎?怎麽?反悔了?!”
孟舒淮俯身帶着她向後倒,江泠月幾乎是躺在了他的腿上,腰間掐上來一只手,她莫名感覺到了危險。
孟舒淮無限貼近她的唇,聲音裏壓抑着難以言說的情緒。
他沉聲說:“那我保證能讓江小姐滿意。”